那陣子夏荷也挺忙, 兩個人除了偶爾在微信上交流一下,基本就是周末才見一麵。

氣溫逐漸開始炎熱起來,就快入夏,高考的時間也逼近。

周夫唯和他媽的關係雖然不至於像之前那般緊張, 但平時也沒什麽話。

夏荷知道, 在周夫唯的心裏, 他媽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這人就這樣, 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這輩子也就這一個了。

恨一個也是這樣,無論對方做了什麽,他該厭惡的,照樣厭惡。

夏荷到家的時候孫淙麗在廚房忙活, 看到她了, 忙迎出來。

腰上圍裙都沒解:“路上堵車吧。”

夏荷搖頭:“不怎麽堵,我坐的地鐵。”

她把包取下來掛放在一旁,又去脫外套,卷了袖子就進廚房幫忙。

哪怕孫阿姨說不用, 她和阿姨來就行。

夏荷卻笑說:“在學校也沒機會做,要是在家也不做的話,我怕時間長了我連煤氣灶怎麽打開都不知道了。”

聽到她的話,孫淙麗笑了笑,也不再阻攔。

吃飯時間周夫唯才送樓上下來, 是夏荷給他發的信息。

做飯阿姨說,他最近學習很用功, 有時候轉鍾了房間的燈還是亮的。

孫淙麗聽到後, 表情幾分欣慰。

周夫唯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 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疲乏的懶散。

他動作自然的走到夏荷旁邊, 拖出椅子坐下。

孫淙麗看著他,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小炒肉:“聽阿姨說,你最近學習很認真,我明天去買點大骨頭給你燉湯,好好補補。”

他也不看她,把碗推開,語氣禮貌:“阿姨,麻煩您再幫我盛一碗。”

阿姨猶豫的看了眼孫淙麗:“那這碗......”

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倒掉吧,髒了。”

孫淙麗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眼睛都紅了。

夏荷想安慰,又覺得這種場合自己出口不太合適。

畢竟是別人的家事。隻是桌下的腳還是在周夫唯的腿上輕輕踹了踹。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飯吃完後,已經是下午了。

吃飯中途孫淙麗手機響了幾次,不過她都沒接,最後夏荷看見她直接把手機調成了勿擾模式。

她去廚房切點了點水果端出來,主動詢問周夫唯最近的學習狀況。

以及在學校住的習不習慣。

他靠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的換著台,最後停在一檔夏荷平時最愛看的綜藝節目上。

旁邊夏荷正剝橘子皮,一整個剝完,周夫唯把手伸過去。

夏荷掰了一半給他。

他整個全扔嘴裏了,說話語氣敷衍意味很強:“還行呢。”

孫淙麗沉默了會,又重新揚起一張笑臉:“那過些天,我們全家一起出去吃頓飯,你爸那邊也......”

“全家?”他捕捉到這個字眼,抬眸看她,笑了一下,“你口中的全家,包不包括那個野男人?”

孫淙麗這下徹底憋不住了:“周夫唯,你是怎麽和媽媽說話的?”

他冷笑:“你還知道你是我媽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他站起身,彎腰撿起沙發上的外套,穿上就出門了。

孫淙麗氣到捂著胸口,喊了他幾聲都沒回應。

夏荷過去扶她,讓她別太著急,身體要緊。

孫淙麗眼裏忍出幾滴淚來,她好像一直都以女強人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夏荷很少看到她哭。

她問夏荷:“我真的很過分嗎?他就這麽討厭我。”

夏荷沉默片刻,實話實說道:“站在周夫唯的角度,您確實沒有替他考慮過。”

那個時候外公才剛離世,夏荷這個外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而他的親媽,他外公的親女兒,卻隻在意約束自己的人沒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給他一個名分。

她對他的男朋友很好,但對她的兒子,她好像隻是在盡一個監護人的職責而已。

她沒有給他太多愛。

夏荷是在籃球場找到周夫唯的。

那塊手表他一直都戴著,上麵有他的定位。

等她到那的時候,球場周邊已經站不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些女生。

夏荷選了個遠離人群,空曠些的位置坐下。

原本是想欣賞一會周夫唯打籃球,結果他看見她後,就換了人下場。

頭發是濕的,他隨意用手往後薅了薅,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隻有幾縷碎發隨意散落額前。

周夫唯扯著衣領擦了擦臉上的汗,動作自然的在距離她兩個空位的椅子上坐下。

開了瓶水,喝了幾口後問她:“你怎麽來了?”

“無聊嘛。”她說。

視線仍舊在他臉上。

周夫唯被她這麽直白的看著:“我臉上有東西?”

夏荷搖頭:“沒有。”

“那你一直看著我。”

他微微伸展了下身子,胳膊隨意的搭著椅背。

淺藍色球服也被汗濕了,可能是剛運動完,肌肉線條緊繃著,血管還處在擴張狀態。

那條搭在椅背上的手臂勁瘦,暴起的血管搭配著結實飽滿的肌肉線條,有一種很強的性張力。

“因為覺得現在的你很帥。”她是一點彎彎繞繞也沒有。

周夫唯正好在喝水,因為她這句話嗆了一下。他咳了幾聲,眼神看向別處,正好熊漪在籃板下被蓋帽,周圍一陣噓聲。

他反問:“我哪天不帥?”

“哪天都很帥,隻不過現在特別帥。”

這還是夏荷第一次看到他打籃球時的樣子,和平時很不同,有種蓬勃向上的朝氣,眼裏不再散著光,也沒有平日裏的懶散隨性。

難得認真起來。

仿佛太陽底下紮根的胡楊樹。

果然,少年的勝負心隻有在同類之間才會被無限激發。

譬如此刻。

“那個女生怎麽一直看著你?”

夏荷早就注意到了,從她剛到這兒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拿著水和毛巾,孤獨站在一旁的女生。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大聲呐喊助威,也沒有借著這個喧鬧嘈雜瘋狂表達愛意。

而是安安靜靜地站著那,目光始終追隨著周夫唯。

周夫唯手上還拿著礦泉水瓶,擰緊瓶蓋後,順著夏荷的視線往旁看了眼。

正好四目相對。

那個女生迅速低下頭,距離這麽遠,也能看出幾分慌亂來。

夏荷問:“你哪個遠房親戚?”

周夫唯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隨手將手裏那個礦泉水瓶遠距離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三分命中。

“估計是吧。”

“那你親戚還真多啊。”夏荷小小的感慨了一下,眼神隻是隨便在觀眾席上掃了一圈,就發現好些個正盯著周夫唯看的女孩子。

犯規次數太多被犯下場的熊漪聽到他兩的對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見周夫唯和夏荷中間還隔著兩個空位,他動作自然的一屁股在兩人中間坐下。

周夫唯眉頭皺著,踹了他一腳,嫌棄道:“離她遠點,一身臭汗。”

熊漪樂樂嗬嗬:“原來你不挨著小夏老師坐是擔心臭到她?我還以為是鬧別扭了,剛想說我機會來了。”

夏荷笑著遞給他一瓶水:“想不到你也會打籃球呀。”

這個“想不到”和“你也會”深深讓熊漪的心靈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他接過水後,塌下肩膀換了個位置,在周夫唯另一邊坐下了。

遠離了這個讓他傷心的女人。

“對了。”夏荷想起什麽來,身子前傾,越過周夫唯去看熊漪,“最近有好好學習嗎?”

小夏老師這是怎麽回事,總愛說一些影響他心情的話。

熊漪含糊其辭:“還行吧,我媽最近又給我請了好幾個家教。”

周夫唯把護腕摘了,在旁邊補充一句:“教跑了兩個,剩的這個還是因為家裏太缺錢。”

夏荷睜大了眼,臉上全是震驚。

似乎對這話的真實性存疑。

熊漪覺得自己在夏荷麵前算是徹底丟了顏麵。

但那也不是他的問題啊,凡是就講究一個平衡,總不能到處都是聰明人吧。

他這種蠢人也是占了大多數的。

夏荷瞧出他有些低落,安慰道:“其實也沒事,文化分不高的話,也可以試試藝考的,你有什麽特長嗎?”

熊漪很認真的想了想:“我睡覺時間特長。”

夏荷:“......”

周夫唯一聲嗤笑,不留情麵的問他:“上帝到底給你開了哪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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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後,熊漪被喊去和那些隊員一起吃飯了,周夫唯沒去。

看到周夫唯旁邊站了個美女,他們也沒去礙眼,都識趣的走了。

周夫唯去洗澡了。夏荷就在外麵等他,抱著他那個籃球坐在椅子上。

旁邊有人一直走來走去,好像在猶豫糾結些什麽。

夏荷認出來,是剛才一直看著周夫唯的那個女孩子。

長得很可愛,巴掌臉大眼睛,皮膚很白,像個小洋娃娃。

夏荷擔心她是有什麽急事要找周夫唯,便輕聲詢問了一句:“你是有什麽事情嗎?”

她一愣,急忙搖頭,然後跑開了。

夏荷看著她驚慌失措離開的背影,愣了好一會。

然後才抬手去摸自己的臉。

她臉上有東西嗎,這麽嚇人?

周夫唯洗完澡出來,推開門,脖子上搭了塊毛巾,幹的。

衣服也換了,深灰色的衛衣,中間印著一個抽象圖案。

身上籠罩著一股幹淨好聞的氣息,手裏的外套就這麽蓋在夏荷臉上。

那股清香最直觀的鋪天湧來,她把外套從頭上扯下來:“你幹嘛?”

視野沒了遮擋的時候,他人已經下了台階,淡的語氣裏夾雜些許笑意:“幫我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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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孫阿姨這幾天都在家。

吃飯的時候也挺安靜,周夫唯應該是從小被教導食不言。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懶得講。

一碗飯吃完,他也沒急著離開,而是坐在那看了會電視。

孫淙麗吃到一半出去接電話了,周夫唯翻了翻放在茶幾上的作業。

夏荷走到冰箱旁拿了瓶汽水,看了眼周夫唯,她又多拿了一瓶。

走到他跟前放下。見他此時正認真的看著題解,還挺高興。

“想好考哪所學校了嗎?”她坐下的同時問他。

他頭也沒抬,喉間溢出一聲低嗯。

夏荷問他:“哪個?”

“分數夠哪個就考哪個。”他語氣聽著沒什麽所謂,轉著筆,翻到下一頁。

“就沒有心儀的學校嗎。”

周夫唯語輕描淡寫:“南大。”

夏荷沉默了會:“可能有點難度。”

周夫唯低笑一聲,終於肯抬頭看她:“那你還一直問。”

夏荷就是覺得有了目標之後再去學校會更加有動力。

雖然周夫唯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但用一年的時間考上南大,實在是白日做夢。

哪怕他是周夫唯。

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話題:“有什麽不會的地方,可以問我。”

周夫唯倒也沒客氣,聲音壓著笑,說話的調調都軟下去幾分,像在撒嬌,隨手指了一個地方:“姐姐,這道題我不會,你今天晚上去我房間教我好不好?”

夏荷:“......”

好像很難拒絕。

不過他們確實是在講題。

夏荷幾乎都快把所有典型的題目全講一遍了。

哪怕平時在學校他們通話,夏荷基本上也是全程給他講題。

周夫唯根本插不進別的話題。

高考前拍畢業照,周夫唯剛失眠了一晚上,整個人沒多少精神。

去了教室就趴在桌上睡覺,還是熊漪把他給搖醒的。

“還有多久放學?”周夫唯簡單整了整睡歪掉的領帶,隻關心這一個問題。

熊漪眼紅地看著他,這人怎麽穿什麽都好看。

這白襯衣配領帶穿在他身上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樣妥帖周正。

早知道他平時也勤加鍛煉了。

這畢業照可是人手一份,會跟著一輩子的。

萬一到時候哪個同學想懷念往事,一拿出照片,首先看到的就是他。

像頭熊一樣占據大片空間。

熊漪摸了摸快要崩開的扣子,埋怨道:“也不搞點碼數大的。”

上一個班已經拍完了,班主任在前麵喊他們過去。

周夫唯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淡聲一句:“減減肥吧。”

合照拍完之後,就是班上的自由活動時間。

大家都忙著同學之間合影留念,畢竟這一畢業,估計好多人就再也碰不到了。

周夫唯心思不在這兒,夏荷今天回家。

他正收著東西,一個穿著和他身上襯衣同款的女生走到他麵前,紅著一張臉。

也是他們班的。

周夫唯停下動作,看著她。

“那個......”她頭埋的很低,說話時聲音也在抖,“我可以......”

一句話支支吾吾了半天,死活說不完。

周夫唯沒多少耐心了,書包掛在肩上,站起身,繞過她就要離開。

那個女生見他要走,也顧不上扭捏:“我可以和你拍張照嗎?”

話說完,她的心跳直線飆升,忐忑的等在那裏。

明知道會被拒絕,但還是想著試一試。

在她以為他的沉默是拒絕時,低冽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

“好啊。”

她愣住,抬眸看他。

拍照的是熊漪。

拍照時,他們中間隔了一小段距離,他看著鏡頭,而她,則看著他。

好像要記住這張臉。

記住這張在今天之前還能近距離一起拍照,過了今天,可能再見一麵都是難事的臉。

她最卑微的暗戀,是在畢業之後才敢鼓起勇氣要一張合影。

他總是一個人,不愛說話,經常翹課。哪怕在學校,也是趴在課桌上睡覺。

偶爾她去收作業,他剛好被吵醒,眼神茫然的看著她,被睡亂的頭發翹起來一縷。

隻是這樣的對視,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亦或是在結束晚自習,刻意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

道路兩旁立著路燈,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印在柏油路上。

她小心翼翼的,去踩他的影子。

就仿佛,他們終於碰在一起。

“蔣七歲。”

她從熊漪手中接過那張拍立得照片,看著裏麵的任務景象逐漸浮出。

拍照的地方光線不好,背景很暗,按下拍攝鍵的那一瞬間,閃光燈打在他身上。

冷白的膚色讓他在這暗色基調的照片之中尤為顯眼。青竹般修長清絕的少年,一身白色襯衣,身骨挺拔周正,眼神平靜看著鏡頭。

而她,站在與他不過一掌的距離。

小心翼翼的側眸去看她。

如同她這些年獨自藏在心裏的暗戀。

在此刻,終於和她的名字,一起告訴了他。

不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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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段時間過的很快,結束之後熊漪嚷著終於解放了,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好好玩玩。

他問周夫唯:“你打算去哪玩?”

他回他兩個字:“在家。”

今天是夏荷外出學習的日子,江忱不止帶了她,還帶了幾個其他的學生。

飛機剛落地,她關閉了飛行模式,就收到好幾條周夫唯的消息。

內容大同小異,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她說:【早著呢,估計得在這邊待上個三周。】

周夫唯:【那我去找你。】

夏荷:【我是來這邊學習的,你就算過來了也未必能見到我。】

夏荷:【好不容易考完了,還是好好和熊漪出去玩段時間,放鬆一下。】

周夫唯:【和他有什麽好玩的。】

夏荷:【可是和我也沒什麽好玩的啊。】

她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如同石沉大海,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鍾後,手機才震動幾下。

周夫唯:【隨你。】

夏荷沉默了會,放下手機。

又是十幾分鍾過去,她的手機APP接到一個情緒提醒。

【綁定用戶情緒不佳,建議多加開導】

這不是係統提醒,而是周夫唯那邊通過手表發送過來的。

剛才還說隨你,現在又提醒她自己心情不好。

他這是......

夏荷:【又口是心非了吧。】

夏荷:【讓我算算,這得罰多少。】

......

那些日子臨城一直下雨,斷斷續續的持續到了九月份。

周夫唯考上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小語種專業。

夏荷看到的時候還挺有成就感的,覺得自己之前不過隨口一提,而且看他當時好像也沒認真聽。

想不到他居然記了這麽久,還真的以此為目標。

至於熊漪,請了三個家教苦學一整年,最後成功就讀大專。

“最起碼和小夏老師的學校離得近。”

熊漪因為占了地理優勢,而得意不已。

他的學校和南大是挨著的。

至於周夫唯的學校,和南大一南一北,那距離,都夠夏荷自己開車去隔壁市溜達一圈了。

今天這頓是夏荷請客,破天荒的找了家人均超過一百的。

反正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錢,也不心疼。

她在外學習的那段時間,周夫唯口是心非的次數直線上升。

夏荷也因此收到了不少他的轉賬。

她覺得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奸商的潛質在身上的。

熊漪讓她別多想:“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

夏荷歎了口氣:“明明是學法的,還知法犯法坑人民群眾的錢。”

啤酒是冰鎮過的,橙黃色的**倒入玻璃酒杯中,杯壁上很快就掛了一層小水珠。

正是盛夏,空氣中又帶著那股炙熱的暑氣。

和夏荷剛來臨城的時候一樣。

那個時候她就不太習慣,感覺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熱的。

看見周夫唯喝完那一杯啤酒,她找服務員要了杯牛奶。

周夫唯吊梢著眉瞧她:“還拿我當小孩看?”

倒也不是。

隻不過:“喝點牛奶解解酒。”

周夫唯喝醉的樣子她是見過的,可愛是可愛,就是。

她看了周圍那麽多人,覺得還是算了。

周夫唯雖然嘴上冷笑,倒也沒有繼續喝。

“你們什麽時候開學?”夏荷挖了一塊提拉米蘇,抿了抿。

周夫唯說:“下周六。”

“這麽快。”

夏荷小小的感慨了一句,感覺都沒有過多久。

她和周夫唯的關係是在他高考之後才正式確認的。

某天早上夏荷給他發消息,看到他的微信頭像和背景都換成了她的照片。

夏荷第一反應就是擔心被其他人知道。

她這個人不管做什麽都很低調,不想過於顯眼惹人注目。

於是她試圖和周夫唯商量:你要不把頭像和背景圖換了吧?

周夫唯倒是答應的很爽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在夏荷剛鬆下一口氣的時候,無意間刷到朋友圈。

他五分鍾前剛發的那一條。

是被他換下來的頭像和背景圖。

上麵隻寫了三個字。

【女朋友】

夏荷:“......”

還不如不換。

--

“我是說真的,要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我鐵定甩他一耳光再提分手。”

夏荷回到宿舍的時候,談萱萱正一臉氣憤的和徐一月聊著天。

夏荷把門關上,換了鞋進來,問她們在聊什麽。

談萱萱看到她了,立馬把她拉進八卦行列。

無非就是一些誰誰誰戀愛腦,被渣了也不肯分手之類的話。

夏荷聽的並不是很認真,她對這種話題已經脫敏了。

在椅子上坐下,瞥見談萱萱桌上那本封麵露骨的漫畫。

她隨手拿過來翻了翻:“你還敢看呢,上次不是被老師抓了個正著嗎?”

談萱萱對這種帶顏色的漫畫和小說非常感興趣,有時候去上課也會在包裏塞一本。

有一次課間時候她閑得無聊,把書拿出來打發時間,結果被路過的老師抓了個正著。

都是成年人了,看這種書也沒人會說什麽。

但是被老師撞見,無異於在社會層麵上被抹殺掉。

談萱萱也因此尷尬到在網上搜了一晚上的攻略。

【火星適合人類居住嗎】

【如何移居到月球】

【人類離開地球的存活率有多大】

不過那都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那點尷尬早就被談萱萱消化幹淨。

她告訴夏荷:“這書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在網上收來的,早就絕版了。裏麵的肉很香,你可以多看看,學習學習。”

說到這裏,她好像來了興趣,身子脫離椅背往她那邊傾靠,笑的不懷好意:“說起來,你和周夫唯,那啥了沒?他那張臉,一看就是做起來不會停的。”

夏荷一臉懵:“那啥?”

談萱萱實在是為她這個情商感到頭疼。

她言簡意駭的解釋一遍:“那啥就是,他趴在你身上,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吞吞吐吐。”

夏荷還是不太懂。

他趴在她身上?

她遲疑了會,眼睛突然睜大,捂住嘴:“你是說......”

談萱萱點頭,旁邊的徐一月也點頭。

看她這個反應,那就是沒做了。

談萱萱覺得她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暴殄天物:“他現在可是大一新生,血氣方剛熱氣騰騰的小學弟,你知道他們學校會有多少學姐盯著他嗎?現在的周夫唯就好比一塊肉掉進了狼群裏。”

夏荷覺得她這個比喻太誇張了點。

徐一月說她就是占了地理優勢,每天都能看見周夫唯,所以才誤以為他這樣的帥哥遍地都是。

“睜眼看世界吧寶貝兒,他能在一中成為校草不是因為一中帥哥少,是因為他的顏值不管在哪都是校草。”

最後談萱萱和徐一月一致建議夏荷趕緊把周夫唯給辦了。

省得天高皇帝遠的,他被別人給惦記了。

夏荷倒是沒太把她們的話聽進去,她是真的覺得不至於。

不過轉念一想,情侶之間做這種事情,好像也挺正常?

周夫唯搬出來了,在學校附近找的房子。

他接到夏荷打過來的電話時剛洗完澡,穿了身休閑的家居服,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去開冰箱門。

“下課了?”

“剛下。”

他拿出一瓶冰水:“那我待會去找你。”

夏荷說:“不用,我去找你。”

周夫唯挑了挑眉,她主動來找自己,破天荒啊。

停頓了會,夏荷猶豫的說出口:“周夫唯,我們做吧。”

周夫唯腦袋微微往一旁側,用頭和肩膀夾著手機,空出手來開瓶蓋。

然後站直身子,重新拿著手機,喝了口水,走到沙發那坐下。

隨口問了句:“做什麽?”

夏荷再直接,這會也沒辦法直白的說出口。

做什麽。

於是磕磕絆絆的重複了一遍談萱萱的原話:“就是,你......趴在我身上,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吞吞吐吐。”

周夫唯罕見的不太淡定,一口水噴出來。

“什......什麽。”話也說的結巴,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夏荷覺得自己說的挺明白了,她也不打算再形容一遍,也實在是沒勇氣再說出第二遍。

她就是覺得談萱萱有些話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既然關係到這步了,好像是得做一些更親密的事。

但她也尊重周夫唯的意願,又問了一遍:“做嗎?”

周夫唯沉默幾秒,語氣不太自然:“那......做吧。”

熊漪他們學校管的很鬆散,他本來就不愛學習,最近更是連學校都懶得去,死皮賴臉住在周夫唯這兒。

他剛打完遊戲從房間出來,看見周夫唯又進了浴室,好奇問了句:“你不是剛洗過澡嗎,怎麽又洗。”

關上的浴室門打開,周夫唯從裏麵出來,拉開抽屜翻找一頓,扔給熊漪一張房卡:“你去莊園住吧,這幾天別過來了。”

熊漪看著手裏那張莊園的房卡。

是周夫唯他奶奶的產業。

他做為這莊園未來的繼承人,有裏麵的房卡也不奇怪。

隻不過。

熊漪疑惑的不是這個點:“我在這兒住的挺好的,突然讓我去那幹嘛。”

“隨你去哪,這幾天別來煩我。”

熊漪愣了愣:“啊,為什麽?”

周夫唯沒耐心,直接把他推了出去,連帶著他的外套也一起。

然後將門帶上。

夏荷想著周夫唯家應該也沒有那個,所以想過去的時候路過便利店順便買一點。

等真要買的時候,才知道這玩意兒是有尺寸的。

她給周夫唯打電話,問他尺寸多少。

周夫唯:“什麽尺寸?”

夏荷說的挺直接:“那裏的。”

此時她人還站在櫃台旁,眼神看著旁邊貨架上一整排的方形小盒子。

收銀員聽到了,悄悄別開臉。

“......”周夫唯的聲音明顯不太自然:“不知道,沒量過。”

“那你目測一下,店員說尺寸不合適的話,戴著會不舒服。”

周夫唯顯然不太想按照她說的做:“買最大的吧。”

夏荷語氣裏滿是女朋友的包容:“別逞能,我又不嫌棄你。”

周夫唯沒說話,像是被她給整無語了。

最後還是夏荷先妥協:“算了,我每個尺寸都買一點吧。”

她真的每樣都拿了一盒,放在櫃台等結賬。

機械的女聲再次響起“歡迎光臨”時。

熊漪推開店門進來,眼睛一抬,愣住了。

他先是看了眼夏荷,又看了眼櫃台上那一大堆的避/孕/套。

正拿出手機準備掃碼付款的夏荷和熊漪對上了視線。

無邊的沉默和尷尬籠罩在便利店內。

熊漪一句話沒說,原路返回,推開便利店的門出去。

直到感受冷風吹在自己臉上的那一瞬間,尷尬才得以緩解。

難怪周夫唯要趕他走。

熊漪抬頭看天。看那數量,他最起碼要在外麵住上一周,給他們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