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初一?

“我們成績雖然是差了點,但也不至於返祖到初一的水平吧。”

這已經不單是成績好壞了,直接上升到了大腦發育是否健全。屬於醫學領域的範疇了。

周夫唯身子微側,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倒也沒閑著,百無聊賴轉著筆。

他似乎不想和熊漪相提並論,語氣挺淡,提醒一句:“麻煩去掉那個們。”

熊漪手撐著桌麵,上身前傾,越過夏荷去看他:“你沒聽我的小夏老師說啊,咱兩水平一致。”

周夫唯胸腔提了一聲笑:“這麽聽你小夏老師的話?”

他笑起來其實都一個調調,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可能因為這聲輕笑是從胸腔溢出,帶點輕微氣音,再配上這句話多少有點曖昧的成分在。

你的小夏老師。

夏荷微微握緊了筆,覺得哪裏怪怪的。

一旁的熊漪卻回擊他:“你少陰陽怪氣,我這叫尊師重道。”

陰陽怪氣?

單純的小夏老師一臉懵逼,原來他剛才那個笑根本就不是什麽曖昧的調侃。

而是在陰陽怪氣?

......

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連表達情緒的方式都讓人捉摸不透。

她用手裏的筆戳了戳額頭,垂下眼睛又去檢查了一遍周夫唯的試卷。

他根本就是亂寫一通,估計連題目都沒看,選擇題全選D,可壓根就沒有D這個選項,隻有A、B、C三個。

後麵倒是懂得敷衍一下,沒有繼續選D,換成了清一色的C,結果全部填在了判斷題後麵的括號裏。

......

夏荷雖然一早就知道指望這位叛逆少爺配合自己簡直難於登天,但沒想到會這麽難。

她把卷子翻過來,歎了口氣。

眼睛在最後那道寫了一半的大題上停留幾秒。

她坐直了身子,又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思路居然是對的。

這次的試卷是她特地去書店淘來的,前年臨市的高考卷。

最後這道大題可是出了名的難,好多人都在這道題上丟了分。

夏荷合上卷子看著周夫唯,比起一開始敷衍熊漪的那套話術,她此刻說的挺誠懇:“其實你很聰明的,隻是你不夠認真。”

她長了一張挺標準的美人長相,但又不是那種沒有辨識度的美。那雙杏眼很亮,尤其是看著別人的時候,

熊漪一聽這話就樂了:“小夏老師,這是所有人都通用的萬能話術嗎。我怎麽感覺你們教書育人的都愛說這個話。”

夏荷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的看著熊漪。

她倒是也想和他說這番話,但是......

看到她臉上明顯露出的為難神色,熊漪嘴角的笑容就僵了,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重創。

倒是周夫唯,似乎心情不錯。

“聽到沒”周夫唯胳膊離開桌麵,稍微直了下身子,靠著椅背,那雙長腿受限於桌前那點距離,隻能分開敞著。

他看著熊漪,唇角微挑,慢慢悠悠地繼續開口,“你和我,不在一個階層。”

欠,是真的挺欠的。

笑得吊兒郎當,拿著煙盒的那隻手在桌上敲了敲,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麽,看了夏荷一眼,最後還是放了回去。

周夫唯的頭發挺短,額發甚至都沒遮過眉毛,抬頭時連眉骨的弧度線條都能能看的挺清楚。

皮膚是清冷質感的白,所以不管什麽顏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他好像不太喜歡繁瑣的東西,包括他的衣服,都是簡約到沒有任何圖案的純色。

不像夏荷老家的那些男高中生們,不知道從哪買的一些造型奇特的衣服。

這兒一根帶子綁過來,那兒一條大鐵鏈子。再不然就是後背或者胸口印著一個巨大的山寨LOGO。

他們都追求自認為潮流的造型,不管質量,所以衣服普遍都看著挺廉價,再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裝飾,頭發也染的五顏六色。衝著女同學滿口開黃腔。

不像學生,反而更像外麵的社會哥。

其實夏荷一直都覺得,男孩子就應該幹淨清爽。

她不由得看了眼周夫唯。

就像他這樣。

哪怕他抽煙,身上卻鮮少有煙味。

這大概得益於他那個還算嚴重的潔癖。

周夫唯的手臂搭在膝蓋上,身子微弓,看了眼桌上的手機。

上麵的消息一串一串的蹦出來,他隻在一開始屏幕亮的時候看了眼。

然後就沒有再管了,甚至連去鎖屏都嫌麻煩。

視線是平緩上移的,在對上夏荷的視線後才停下。

他好像也不意外,身子又重新靠回椅背,手在褲兜裏摸了摸。

拿出了一盒開封過的薄荷糖,推開蓋子倒出來一粒。

麵無表情的放到嘴裏,不到兩秒的時間眉頭就皺起來了。

夏荷回過神來,眼神逐漸聚焦,這才發現自己正和周夫唯對視著。

薄荷糖被他咬的嘎嘣響,他看似漫不經心的提醒一句:“眼神收斂點,我還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嗎?”

一旁正玩手機的熊漪聽到周夫唯的話,腦袋瞬間抬起來了。

以為他兩當著自己的麵陳倉暗渡:“真不把我當人了啊,我還在呢。”

夏荷被他們的話哽的無語了一下:“......”

她讓周夫唯放寬心:“我對比我年紀小的沒興趣。”

熊漪覺得自己也被劃分到了不被夏荷感興趣的行列:“其實我們這邊都愛算虛歲,按道理現在虛歲18。我成年了,不犯法。”

夏荷眼神認真地看著他:“我認為你現在首要任務是好好學習,而不是這些有的沒的。”

熊漪挺受挫的,這不就等於被拒絕了?

而且拒絕的還不是特別委婉。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語氣沒什麽起伏:“聽到沒,你的小夏老師不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

熊漪有來有回:“你笑什麽,你比我還小兩月。”

他看著挺無所謂“我對比我年紀大的也不怎麽感興趣。”

這話就和夏荷剛才說的對上了。

我對比我年紀小的不感興趣。

我對比我年紀大的,也不感興趣。

熊漪一聽這話,莫名踏實了。

他本來還擔心周夫唯跟自己女神同處一個屋簷下,時間長了難免會日久生情。

如今看來,兩人倒是另外一種含義上的雙向奔赴了。

不過周夫唯這張臉,他還真是不太放心。

畢竟單就長相來說,就算是放在人類顏值金字塔的頂端,那都屬於拔尖的範疇了。

想到這兒,熊漪突然記起來一件事,他問周夫唯:“我聽說前些天趙維那群人去找你了,沒事吧?”

周夫唯聽到他的話,大腦放空了一瞬:“趙維?”

得,就知道周大少貴人多忘事。

熊漪補充一句:“許蕭月的前男友。”

“?”

“......”熊漪:“就是之前每天早上往你課桌塞零食和情書的那個。”

“。”

好吧,熊漪放棄了:“阿姨給你買的那些補腦口服液看來你是真的一滴沒喝。”

周夫維順手撿起手邊的筆朝他砸了過去。

熊漪躲了一下,沒躲過去,正中腦門。

他揉了揉被砸中的腦門,心裏感歎一句,不愧是球場上的MVP。

百發百中啊這是。

周夫唯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追我的人那麽多,我要是每一個都記住。”

他渾身散著勁,看了眼夏荷,“哪兒還有多餘的精力聽你的小夏老師講課。”

這句話聽著挺狂,但講話的語氣很輕,沒什麽力氣。

他好像是真的很困了,眼皮耷拉著,手拿著筆,漫不經心的在草稿紙上胡亂塗鴉。

說到這個,熊漪是真的羨慕。

他從小和周夫唯一起長大,這人的桃花可以說是從幼兒園開始就沒斷過。

人類都一個共性,對好看的人或者物毫無抵抗力。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周夫唯這張臉確實長得挺牛逼。

如果自己也能長成這樣,少活十年都行。所以說投胎真是個運氣活。

夏荷坐在他們兩個中間,倒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正專心伏案準備待會要講解的題目。

過於專注了,連周圍是什麽時候安靜下來的,她都沒注意到。

最後一道題寫完,她鬆了口氣,剛準備伸個懶腰,胳膊好像被什麽禁錮住了一樣。

她低下頭,看到有一隻手此時正抓著自己的袖口。

少年的骨骼並沒有完全發育成熟,不如成年人的寬厚,還處於一種清瘦細長的成長階段。

這使得身上的肌肉看上去更加勻稱好看,不會過於誇張。

有種挺拔的玉樹臨風之感。

夏荷看著那隻抓著自己袖口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齊,幹幹淨淨的。往下是因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的骨節。

胳膊橫放在桌上,腦袋就枕在上麵。

這也不是夏荷第一次看到他睡覺的樣子了,一如既往的安靜。

像條乖巧可愛的薩摩耶,頭發雖然短,但看得出來,發質不錯。

很軟,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她胡思亂想了一通,也沒拉開他的手。

熊漪早就停止了侃大天,坐在那狂按手機回消息。

“周大少,您這桃花開的也太旺盛了,我這兒都受到波及,實在不行您還是......”

他苦著臉,挺為難,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畢竟眼前這一幕實在過於震撼,腦子不給他任何緩衝的時間,嘴巴立馬張的老大。

就算親眼目睹彗星撞地球他也很難再露出比此刻更震驚的神色來了。

周夫唯的失眠有多嚴重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他曾經創下了三天三夜沒睡著的壯舉,最後一整瓶伏特加幹下去,才在自家客廳的地板上躺了一晚上。

可是現在,他居然在這樣的環境下睡得這麽熟。

夏荷怕吵醒他,壓低了聲音和熊漪說:“要不我們先出去?”

熊漪想了想,也行。

他們在裏麵學習,就算再小心也會弄出點聲響來。他難得睡這麽熟。

夏荷小心翼翼的握住周夫唯的手,感覺像是觸到了一塊冰,沒有一點溫度。

手上動作停頓了會,她緩慢地將自己的袖子抽了出來。

臨出門前她還特地把空調給關了,走到門口又停下,思考了幾秒鍾,最後還是折返進去,一邊解外套的扣子一邊往房間裏走。

最近這幾天臨市氣溫很不穩定,夏荷擔心周夫唯這麽睡著會感冒。

於是想著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他蓋著。

外套脫到一半,一條胳膊已經從袖子裏拔了出來,領口鬆垮垮垂到了腰上,她剛要去脫另一邊。

趴在桌上的某個人睜開了眼睛。

他的臉還枕在胳膊上,頭發睡得有點亂,那雙黑眸帶了點剛睡醒的惺忪霧氣。

此時神色平靜,上下掃了眼麵前這個“衣冠不整”的少女。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場無聲的對視中,夏荷突然想起剛才周夫唯和她說的那句話。

“眼神收斂點,我還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