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崩潰不過如此

此後東方又沒了動靜,爸爸也沒再打來電話,苗苗感覺不妙,東方的處境和爸爸的過激態度讓她開始擔心了。

她最擔心的是爸爸和東方可能已經攤牌成為路人,擔心卻又不敢打電話求證,怕進一步激怒爸爸和媽媽,也怕東方的老婆參戰,那樣東方的勝算恐怕就剩不下幾何了。

另外,她還怕媽媽以死相逼,逼女兒進行殘酷的二擇一,為愛人而放棄親生母親不行,為母親放棄自己的幸福,也不行,可她深知媽媽的觀念和性格,出現過激的言行是完全可能的。

東方的態度也是苗苗擔心的一個問題,他會因為愛而無視周圍的威逼或勸解麽?會漠視妻子、孩子和周圍朋友圈子的輿論麽?

苗苗把所有的擔心都集合到一起,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天哪!原來她和東方麵對的阻力居然如此之大,令人恐懼,如此這般,兩人還能有未來麽?愛之路還能走下去麽?

丁字港的早晨下起了淅淅小雨,苗苗站在窗前,透過玻璃看著被天公淚水扭曲的窗外街景,觸景生情唉聲歎氣,唉,老天爺也鬱悶。

她意識到大清早就有這種情緒很不好,要盡快擺脫,就邊弄早餐邊唱歌,盡量不去想那些煩心事,早餐搞好了,可吃飯時無法唱歌,於是獨自一人的早餐重新被悶悶不樂的情緒籠罩。

飯後她又站在窗前發呆。

原計劃上午要跟楊洋她們出去采購的,可她此刻的心情太差,臨時改變主意讓楊洋和小葉子去超市幫忙捎點兒米,家裏快揭不開鍋了,如果再不采購些米和蔬菜副食品之類的,就要紮起脖子過日子了。

情緒低落的她哪兒也不想去,更沒心思琢磨吃什麽,隻是心煩意亂,想到生活帶來的煩惱,想到從前的幸福和喜悅蹤影皆無,感覺原本光明的前程似乎一下子都變得黯淡無光。

默默在窗前呆立了一個多小時後,電話鈴聲響了,來電顯示著一堆IP電話的亂碼,她的心開始怦怦亂跳,這是國內來的電話,誰呢?是爸爸?還是東方?會是什麽事情?是喜是憂?

她突然感覺自己像是絕望的人還在白日做夢,到了這步田地,能有什麽喜呢?

電話是爸爸打來的,他聽出女兒的情緒極為低落,問:“怎麽回事?東方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他突然間就沒了音訊?”苗苗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有氣無力地說。

“我們之間能發生什麽?不過,你情緒低落的時候,你的愛人應該來表白他的愛,或者安慰你才順理成章,對不對?”

爸爸居然這麽說!苗苗頓時火了,沒好氣地頂撞他:“難道不是你阻止人家跟我聯係?現在又埋怨人家,你究竟想怎樣?”

“我能怎樣?我不讓他聯係,他就不聯係?他聽我的?豈有此理。”

這是什麽話!苗苗突然想破釜沉舟跟爸爸一搏,提高聲調說:“你搗什麽鬼了吧?是媽媽用死威脅他了?你們想過沒有,我要是失去了他,也有可能去死。”

說完,她眼淚流下來了。

爸爸毫不示弱:“你看,真讓你媽說對了,東方是咱家的克星,你要東方,你媽就去死,我們不要東方,你就去死,克星!”

克星?!一向迷信的苗苗無語了,她感覺好像卷入了激流漩渦,一下子失去了辨別方向和自救的能力,隻能任命運擺布。

爸爸接著說:“實話告訴你吧,我們跟東方攤牌了,如果他能立即離婚,我們就接受他,否則......”

苗苗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問:“他答應了?”

“不,他拒絕了,他的老婆孩子顯然比你更重要,所以隻能放棄你!別夢想能接到他的電話了,傻孩子,清醒過來吧......”

苗苗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爸爸繼續大聲說著,可她聽到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光線也越來越暗,天一下變黑了......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來,苗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毯上,電話聽筒無力的垂在桌邊,意識到自己剛才跟爸爸通話時暈倒了。

身體一向健康的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暈倒,莫非剛才那一刻是精神徹底崩潰了?

門鈴聲還在急促地響著,苗苗爬起來,身子輕飄飄的緩步來到走廊打開門,是楊洋和小葉子。

看見苗苗麵無血色,兩位客人嚇了一大跳,小葉子尖叫起來:“呀!你怎麽了?臉色慘白慘白的,好恐怖!”

苗苗欲哭無淚,有氣無力的說:“我,可能失戀了,進來再說吧。”

進屋後,小葉子迫不及待地問:“你是說和東方分手?就在剛才?你們才分開幾天啊?就算另有新歡,也太快了吧?”

楊洋也問:“你們剛才在電話裏分手了?不應該啊,他那個年齡段,他的成熟度,可不像說變就變的人。”

苗苗仍然有氣無力,“不是因為新歡,是舊愛,但我不確定,是爸爸剛才在電話裏告訴我的。”

“哦,”小葉子皺起了眉頭,“我早看出東方是個有老婆的人,這樣的優秀男人怎麽可能還單著?可這不應該成為問題,也不符合邏輯,我猜症結出在你爸媽那裏。”

苗苗點點頭:“他們堅決反對。”

小葉子馬上肯定地說:“傻姐姐,這不結了?肯定是你爸媽搗鬼,東方沒變心。”

楊洋打斷她:“小葉子先不要忙著下結論,苗,你為什麽認為自己可能失戀了?”

苗苗把爸爸剛才的話講了一遍,然後說:“如果東方沒變心,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而且爸爸說,他不會再給我打電話了。”

小葉子輕鬆地在房間裏溜達著,說:“感情這東西不能光聽別人的,尤其是父母的,弄清真相最重要,你直接給東方打一個電話不就清楚了?”

苗苗一拍後腦勺,對呀,自己真暈,直接給東方打電話不就行了?怎麽這麽傻!

她覺得愛情還有救。

在楊洋和小葉子關注的目光下,電話迅速接通了,可電話那邊的人一生不吭,沉默著。

她像報務員呼叫一樣:“瓜瓜,我是苗苗,是瓜瓜麽?怎麽不說話,我是你的苗苗啊。”

那邊還是默不作聲,她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口氣變為小心翼翼:“請問東方在麽?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你不是東方?”

對方還是沉默不語,隻能聽到喘氣聲,苗苗急了,幾乎是帶著哭腔地哀求:“瓜瓜,我知道是你,求求你說話吧,我離不開你,我知道你也離不開我,對麽?親愛的,快開口啊。”

“嘟嘟”的忙音響起來,不知是線路斷了還是對方掛了。

苗苗寧可相信是線路斷了,因為平時用IP打國際長途,線路不好是常有的事,於是又重新撥通了東方的號碼,這回沒人接聽了,連打幾次都一樣,她呆若木雞地坐下,自言自語:“我還需要更明確的答案麽?”

楊洋歎了口氣:“唉,看來是真的,東方果然變心了。”

小葉子還是不信,“不應該,這不符合邏輯,別看我跟東方接觸時間不長,可我懂男人,他絕不會這樣不明不白地變心,再說不接電話就像個逃兵,像個懦夫,東方肯定不齒,我判斷國內那邊的情況一定相當複雜。”

楊洋卻有不同的看法,說:“不管怎麽複雜,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東方總該親口跟苗苗談談那邊的情況吧。”

“哇——!”苗苗終於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淚如泉湧,邊哭邊哽咽著說:“都別說了,如果剛才東方要我回國,我會毫不猶豫地明天飛回去,可他居然什麽也沒說,其實,什麽也不說就等於說了,唉,我認了。”

是啊,東方什麽也沒說,楊洋和小葉子也無話可說了,安慰了苗苗一陣子,走了。

苗苗獨自一人抑鬱難忍,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巨石令她喘不過氣來,感覺如果不發泄一下也許活不到明天!

她上網給東方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用溶解著愛與恨的淚水,寫就了一封短短的愛恨交織的聲討檄文:

東方,我愛你!

人已走,心不留,溫馨不再寒風吼。親情惡,歡情薄。一腔愁緒,萬年離索。錯!錯!錯!

顏不秀,容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心聲弱,終不獲。山盟憂在,海誓難蹉。懦!懦!懦!

東方,我恨你!

郵件發出了,她不指望東方回複,如果剛才在電話裏默不作聲的真是他,那肯定是在逃避,自然不會回複,可她從心裏抱著幻想,絕望地地盼著他的回複。

臨近中午,該弄午餐了,苗苗眼前浮現出東方係著圍裙的身影,突然意識到自己心裏隻有東方,不僅倒吸一口冷氣:“上帝啊,他真是我的克星!”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想著東方此刻會不會在電腦前?會不會上網收郵件?會不會馬上看到郵件?如果看到,有時間回複麽?回複需要多長時間?她想等他一小時,一個小時總該能等到回複吧?她在心裏跟自己對話。

然後她不由自主地開始等,並數起秒來:1,2,3...

漫長的三千六百秒數完了,她立即收郵件,心砰砰跳著,幾乎是屏住呼吸盯著屏幕上郵箱列出的新郵件清單,刹那間,她感覺世界凝固了,時間停止了,東方,真的回複了!

但她不敢打開郵件,怕會像電話一樣,又是一片空白,讓她再一次精神崩潰。

她盯著郵件題目發呆,標題很簡單:Re:苗的郵件。

呆呆的盯著屏幕半個小時之後,苗苗想通了,既然天已經塌過一回,還怕塌第二次麽?萬一是東方回心轉意的好消息呢?反正遲早要麵對,打開郵件,看!

東方的郵件很短,隻有幾個字:

“苗,今生你我無緣,做兄妹吧,但我不是懦夫!”

苗苗一下被激怒了,迅速給他回複:

“東方,何謂緣?隻有姻緣才是?兄妹緣不算?我不與你做兄妹,那樣我爹媽會認為是掛羊頭賣狗肉,而且我肯定管不住自己,將來會背著老公跟你這個所謂的哥哥暗渡陳倉,你肯定也管不住自己!你說自己不是懦夫,那為什麽在電話裏沉默?為什麽逃避?有什麽不敢當麵說出來?就是分手,也應該像個漢子明確講出來才對!

過去,我愛你,現在,我恨你!將來,我更恨你!恨你一萬年!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封郵件,你不敢明確提出分手,我敢,現在我宣布,與你斷絕一切來往,看清楚了,是一切,一切來往!什麽兄妹,狗屁!

我為了你已經精神崩潰了,但崩潰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