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愛的流浪

東方在電話裏的聲音充滿了無奈,完全不像他。

苗苗心目中那曾經言談舉止充滿自信的人不見了,那即便遭遇挫折或情緒偶爾低落卻從不言敗的人消失了!

東方在電話裏的語氣像個鬥敗的公雞:“唉,苗,你該恨我,其實我也恨自己,但縱使我千錯萬錯,你也不該糟蹋自己啊,尤其不該糟蹋自己的心靈,我有錯誤我該受罰,但你不該用我的錯誤懲罰你自己,對麽?”

苗苗心在流淚,表麵卻在故意冷笑:“你在說什麽呢?你有什麽錯?我不明白。”

東方實話實說:“咱別兜圈子了,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咱剛分手,你就跟別人老公老婆相稱,人不可能有這麽迅速的感情變化,我知道你不再是過去那個放縱自己、揚花水性的人。”

苗苗的心更難受了,感覺那裏在滴血,但表麵繼續冷笑著:“東方,你怎麽隻把話說了一半?我替你把另一半說出來吧,你想說,我是在故意想讓你吃醋,說明我還愛你,按照你的話說,這樣才符合邏輯,對麽?”

東方默不作聲。

她繼續:“你不吱聲,就是默認我的說法,說實話,起初我也認為自己是這樣,但你我都錯了,就在剛才一瞬間,我忽然想到今天上午發生的一件事,說明我可能不愛你了,讓你吃醋是無稽之談,如果你想知道是什麽事,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想聽,就算了。”

東方仍然默不作聲。

苗苗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對著聽筒吹了幾口氣,確認電話沒問題,又仔細聽對方的聲音,可以聽到東方的呼吸聲,線路也沒問題,於是說:“嗨,東方,你不說話?不可思議,這個世界變化快啊,一向滔滔不絕的你,怎麽今天話匣子沒電了?”

東方仍然默不作聲。

苗苗有些不耐煩了:“老先生,你再不吱聲,我掛了!”

東方還是默不作聲,聽筒裏傳來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看來他此刻是在路邊打電話。

苗苗哭了:“東方,你在欺負我!你知道我不可能掛掉你的電話,就這樣故意默不作聲。”

東方終於開口了:“你的逆反心理重,既然提起今天發生的一件事情,就肯定想告訴我,而且一定會講,話憋在心裏難受,所以我在洗耳恭聽,唉,女人啊,顧左右而言它,言不由衷,心裏想著蜂蜜,卻偏說喜歡黃連!”

苗苗知道鬥智終歸不是他的對手,在他麵前,苗苗總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裳,**裸的一點隱私都藏不住,心裏的一切都會被洞悉,但她仍然嘴硬:“哼,你深諳心理學也不該這樣自負,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別做自作聰明了,好吧,告訴你,這事我也在迷惑呢,今天上午徐俊來了,他跟我接了吻,還撫摸了我,但這一切都是在突然間發生的。”

她說完,期待著東方的反應,但毫無結果。

“你怎麽不說話?”她問。

東方平靜地說:“你還沒說完呢,繼續。”

苗苗沒轍了,在東方麵前,她感到自己總像是弱智,無法樹立自信。

她隻好繼續說:“接吻是徐俊主動的,撫摸也是,而且他開始還想把手伸進我衣內,被我阻止了,隻是隔著毛衣摸而已。”

東方開口了,口氣終於不再平靜,帶著恨恨的情緒:“網上是達達,網下是徐俊,你太過分了!不可以這樣在作踐自己!”

說完他把電話掛斷了,連聲道別也沒有,完全不像往日的謙謙君子。

呀!苗苗發現他失態了,這樣才對,東方是人,也有血有肉有弱點,失態說明他在嫉妒,更說明他還愛著她,苗苗知足了。

不過,讓東方吃醋,目的就算達到了?她問自己。

如果是,為何沒有滿足感?為何感到自己更加的失落?

她無法回答自己。

回家的路上,苗苗的心緒越來越亂,但千頭萬緒中隻有一條是清晰的,那就是她還深深的愛著東方,東方也愛著她,這毫無疑問。

可僅僅這一條不亂,能有多大作用呢?她突然感覺正有一張巨大的天網罩著他們,網在收,越收越緊,使她的自主空間越來越小。

快到家時,遠遠地看到徐俊在門口徘徊,苗苗苦笑,唉,他出現的可真是時候。

徐俊也不事先打電話,冒失地來邀她共進晚餐。

尤涅大街上的一家餐廳裏,服務員把菜譜遞上。徐俊示意苗苗點菜:“親愛的,今天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真的?我可以隨便點?”

“當然,隻要別把我吃成乞丐。”

這話說的讓苗苗奇怪,她問:“為什麽這麽說?我像那種想把你吃窮的人?”

徐俊連忙解釋:“不,開個玩笑,我想讓你高興起來,看你心事重重的,何必呢,據說女人遇到精神打擊,都會通過大吃大喝緩解精神壓力。”

苗苗看了看眼前的菜譜,推給徐俊:“你說的那種女人是沒心沒肺型的,我遇到精神打擊可沒胃口,再說,你憑什麽認定我受到了精神打擊?”

他淡淡一笑:“傻丫頭,這還用說?都寫在臉上呢。”

正說著,苗苗的電話響了,她沒看來電顯示就打開接聽,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頓時讓她心頭一顫,又是東方!

因何而顫?她說不清楚。

東方又像以往一樣,用平靜的語氣問:“苗,正吃晚飯?跟徐俊共進晚餐?我感覺你們正在一起。”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苗苗吃驚地問:“你究竟是人還是魔鬼?難道你是專門來世上捉弄我的?遠隔千山萬水也瞞不住你?我的確是在跟徐俊一起,就在尤涅大街的餐廳裏。”

東方長歎一口氣:“唉,我要是魔鬼就好了,那樣隻會捉弄人類,決不會被人世間的煩惱所累。”

苗苗突然想起此刻的國內是淩晨,這老兄怎麽還沒睡覺?

“你現在哪裏?”她問。

“我在北京,後天去南美出差,剛才躺在**睡不著,幹脆到大街上溜達一下。”聽筒裏傳來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啊,苗苗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眼前浮現一幅景象:北京的冬夜,隻身孤影的東方獨自徘徊在無人的街頭。

她的眼淚流下來了,這個曾經讓她心愛的人還是令她心疼。

徐俊盯著苗苗看,感覺自己似乎是多餘的。

苗苗擦去臉上的淚水,盡力抑製住情緒:“你也有失眠的時刻?我記得很久以前你說過,當過兵的人從不會失眠,對不對?”

東方岔開話題:“苗,你打算跟徐俊認真交往麽?如果是認真的,我想跟他談談,他必須也要認真,否則,我會找他算賬的。”

苗苗臉上現出淒苦的笑,“哦,這話聽來像我的哥哥,謝謝,可問題是,我們憑什麽非要在你劃定的圈子裏行事?為什麽非要認真呢?”

“苗苗!”東方說,“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你們不想認真,在這世界上就沒什麽可怕的了,我真羨慕,你們可以胡作非為。”

“東方,你這是在嘲笑我們麽?”苗苗說完掃了一眼徐俊,

“不,你誤會了,我能跟徐俊說幾句話麽?”

“不能!”苗苗一口回絕,“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還是我來轉達吧。”

通話結束了。

一直皺著眉頭豎耳細聽的徐俊眨巴著眼睛問:“苗,你要替東方轉達什麽?向誰轉達?”

苗苗鼻子哼了一聲:“你怎麽身在英國還沒學會英國人的紳士風度?不該這麽打聽別人的私事。”

徐俊不以為然:“可我分明聽出你們的談話涉及到我,不是麽?”

苗苗一瞪眼:“否!憑什麽一定要涉及到你?要說涉及,也不過是讓我轉達對你的問候罷了,僅此而已。”

兩人在餐廳隨便點了兩個菜,悶悶地吃了幾口就打道回府了。

路上,徐俊試圖使氣氛輕鬆起來,不斷地跟苗苗沒話找話,但得到的回應都是一個字,“嗯”,或者“哦”。

一個流浪漢坐在街邊的椅子上,用厚厚的毛毯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起來,嘴裏突然喃喃自語:“Whichwouldyoulike,lifeorlove?(生命,愛情,你想要哪一個?)”

苗苗聽到後猛然站住了,盯著流浪漢呆想,自己現在是不是愛情的流浪者呢?

到家了,苗苗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發現跟在身後的徐俊並沒有要告別的意思,轉過身看著他,不說話。

徐俊隻好開口:“我,今晚能在你這兒嗎?”

苗苗冷冷地說:“臥室裏雖然是張雙人床,可沒你的地方。”

“哦,”徐俊理解她的心情,“我知道東方是你的心理障礙,要不然去我那兒?”

苗苗還是很冷淡地說:“你那裏隻有一張單人床,也沒有我的地方。”

兩個地方都不行,那怎麽辦呢?徐俊不想就此放棄,換了一招兒,開始嬉皮笑臉:“小姐,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逼我耍賴?那我可要強行留下了。”

苗苗若有所思地說:“那我就出去,也像流浪者一樣,在大街上用厚厚的毛毯裹住自己,在寒冷的夜裏好好想一想,生命,愛情,究竟想要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