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表裏如二

7、表裏如二

苗苗如願成為省實驗中學的學生。

田毅和達達就沒那麽幸運了,用苗苗的話講就是大家的同學緣分盡了。

田毅學習成績不好,考不上天經地義,可達達讓苗苗惋惜,隻差了十幾分兒,尤其他的語文和英語那叫棒,不過數理化也是太不棒,偏科的厲害。

無法考入就設法進入,隻要他們的爸媽渾身解數夠使,走門子托關係送銀子,加些假三好、真特長之類的軟分,上下打點對路,擠進去也不是沒可能,遺憾的是田毅和達達的家長隻是個平頭百姓,想讓孩子當個“孫山”,也得有本事能當小孫的爹,否則憑什麽呢?如今是中華民族曆史上最興旺的拚爹時代。

不管爹們怎麽拚,結果最終都會展現在孩子們麵前。開學後,苗苗得知班裏幾個衙內的中考成績比錄取線差的不是三五十分,心中那個複雜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對達達的遭遇唏噓不已。

班裏那幾位“爺”中考成績竟比“孫山分數線”低了一百多分,照樣堂而皇之成為了苗苗的同學,有個叫史平的更是“出類拔萃”,上課就睡,下課就醒,所言所行甚至讓苗苗懷疑他是否參加過中考,這種人能進入省重點真是個奇跡,而且此人課間酷愛幹壞事兒,在初中就人送外號“屎瓶子”,可見其名聲響亮,而且他老爹也不一般,常開著一輛掛白牌兒的車進出學校。

看著這些與自己並非在同一起跑線的紈絝子弟,苗苗考進實驗的喜悅和優越感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她開始擔憂自己的未來,都說人生是拚搏,可自己將來怎麽跟這些有爹的“屎瓶子”競爭呢?唉,光明的前途隻屬於光鮮的階層,現在是將相有種的時代了。

苗苗的喜悅消散了,可爸爸在外整天還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說,遇人就講,把女兒考上實驗的消息廣而告之了個遍。

周圍親戚朋友的反應也沒讓他失望,溢美之詞充盈於耳,誇苗苗不僅沒讓家裏操心找關係,還省下了上下打點的錢和那所謂的讚助費。

實驗中學眾多被錄取的學生當中,有一部分要交讚助費,苗苗的成績幸運地超過了不用額外交錢的分數線。

鄰居們的誇獎每天都會從爸爸那裏轉達給全家,苗苗雖對上實驗中學不再驕傲,可由此給家裏帶來的和諧還是讓她沾沾自喜,而且她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得意資本,那就是談戀愛沒耽誤中考。

開學頭幾天,同學們彼此都不熟悉,一些成績好的學生更是帶著不主動交往的高傲,讓新同學們彼此互動少了許多,所以很多人一放學就去別的班找初中同學同行,哪怕是稍微繞點兒路也要以此排遣生疏的環境帶來的心理局促。

田毅的學校離實驗不遠,他還像以前那樣在學校門口等苗苗,隻是現在要費點兒周折了,他要曠課提前離開學校,才能趕上苗苗的放學時間。

田毅像以往那樣,可苗苗不同從前了,主要是作業壓力大,不僅多,也難,做起來費時費腦筋,每天晚上很晚才能完成,她意識到自己無法像初中那樣有充裕的時間談情說愛了,因此在放學回家時,她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路上,走起來快步如風,如此讓田毅連個與之親熱的機會都沒有了。

兩人的想法不一,分歧也就出現了,田毅開始擔心苗苗與他會漸行漸遠,這種擔心自然會從談吐間流露出來,這種話肯定不投機,結果可想而知,青春期的孩子本就逆反,苗苗煩了。

女孩隻要心生厭惡,就像星火燎原,發展速度很快,苗苗突然意識到,兩人在一起如果除了肌膚之親再沒其它實質內容的話,那根本就不是愛,身體接觸不是戀愛的全都,這麽一想,她開始刻意回避和冷淡田毅的主動示好了。

一天放學後,苗苗走出校門,又看到了早已等在街邊的田毅,此時的她對田毅已無往日的熱情,冷若冰霜。

兩人無語地走了一陣子後,田毅體內的荷爾蒙開始起作用了,突地冒出一句:“苗,咱倆很久沒互相撫摸了。”

苗苗不耐煩地隨口頂了他一句:“你不是自己也有手!”

田毅楞了,他實在想不出苗苗越來越冷淡的理由是什麽,憋屈了很久的怨氣終於爆發了:“你最近怎麽了?是不是又愛上別人?你有什麽秘密了吧?”

苗苗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很無聊,緩緩說了兩個字:“胡扯!”

不歡而散。

苗苗沒啥秘密,但最近發現了爸爸的一個秘密,與女人有關!

一天早晨,她無意間發現爸爸泡在洗衣機裏的襯衣領口上有一個清晰的口紅印,媽媽是從來不抹口紅的,這個豔紅的印記說明了什麽根本不用思考。

怎麽辦呢?苗苗思考片刻,幹脆動手把那個部位搓洗了一下,洗掉了即將肇事的口紅痕跡,當她衝掉滿手的肥皂液後如釋重負,一場大戰的隱患被消除了。

苗苗的媽媽以前在村裏做過老師,有關家長對孩子的影響略知一二,所以她常對苗苗說,女兒的第一個老師就是母親,行為準則和道德觀念全要靠母親幫忙建立,但她不知道,光說消極的不行,有些話說多了,就會強化為孩子的成見,比如她常掛在最邊上的一句話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這話以前沒有體現在苗苗周圍的環境中,也就說說而已,無實際意義,可現在她能對號入座了,爸爸自不必說,就連田毅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男人,也隻想得到生理上的快感和女性的安慰,從未想過關心對方。

這正好印證了媽媽的觀點,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可女人為啥自己非要當個好東西呢?

苗苗高中後身體發育提速了,女性特征越來越明顯。媽媽開始注意給她及時調整尺寸添新裝去適應一些凸出的曲線,昨天又給她買了一條牛仔褲。

這褲子好,與寬鬆的校服相比,能把苗苗的女性曲線完全展現出來,隻是她感覺自己的臀部曲線太明顯,問媽媽:“我的臀部是不是太大了?”

媽媽笑著說:“大了好,能生養,將來不計劃生育了,你會比別人生更多的孩子。”

苗苗無奈地笑笑,這句話太農婦了,難道女人就是生孩子的機器?,她突然開了一個放肆的玩笑:“好,多生,讓孩子們都有不同的爹,哈哈。”

媽媽頓時臉色一變,火了:“什麽混蛋孩子?胡說八道!”

苗苗笑著做了個鬼臉兒,跑開了。現在她已不像從前那樣怕媽媽了,上高中後,媽媽曾承諾對她的管教要慢慢撒手,培養她的自覺性和獨立性,開始從“圈養”向“放養”過渡。

“圈養”也好,“放養”也罷,在親戚朋友眼裏,就是放到野生環境,苗苗也始終會是個聽話懂事的小淑女,而這也是媽媽一直引以為傲和自誇的本錢。

可是,她錯了,她不知道女兒的內心世界,都說最了解女兒的是媽媽,但現在這句話不靈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苗苗知道自己的外表是多麽具有欺騙性,而且幾乎所以人都被欺騙了,除了賈紅。

賈紅是她真正的閨蜜,與那些住集體宿舍才開始口無遮攔的室友丫頭不同,她倆很早就開始交流黃段子和下流髒話了,每每說到開懷大笑,賈紅都說她是真正的“偽淑女”、“小色女”,看似老實性格溫順,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

雖然每次都否認反駁,但苗苗心裏清楚,賈紅形容的很貼切,自己的性格中的確存有很多尖銳對立的東西,體現出極強的兩重性。 比如嫁人,自己想嫁一個好男人,一個對她絕對忠誠的老實男人,但同時還會想,如果自己不**,不給他戴綠帽子,一輩子吊死在一顆樹上,不是太虧了?

再比如將來組建幸福家庭,她憧憬自己會養上一大群孩子,溫淑賢惠,相夫教子,可老公要是出去花天酒地,自己不是很冤?

假如換位呢?老公在家裏,自己出去花天酒地,那應該很爽,可這樣的老公除非是個窩囊廢,否則怎麽能容忍老婆出去給他操辦綠帽子?

顯然,嫁給窩囊廢才會既擁有婚姻又擁有自由,可哪個女人想嫁給窩囊廢?

最後她給自己矛盾的想法提出的解決方案隻能是個夢想:嫁個優秀的人,還要允許老婆給他戴綠帽子。

凡是開始意識到自己擁有雙重自我的人,都會很糾結,苗苗更是常常對自己性格感到困惑,莫非自己體內裝著的兩個人的靈魂?兩人在不斷的交替控製自己?從思維到言語,然後再到行為,啥都控製,她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理出問題了,心理發育出問題了,更不知道此刻如果老師和家長能介入心理輔導,她就有可能恢複心理健康,可她不敢對老師說,更不敢對爸媽講,她怕爸媽無法理解自己,更不相信爸媽能接受女兒外表與內心的巨大反差,接受他們本以為純潔的心靈原來也有著肮髒角落的現實。

不接受,並不代表沒有,苗苗常想象有一天自己忽然大逆不道,做出什麽驚天動地有悖常理的事情之後,爸媽和周圍的長輩得知後表情會是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