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在後退,即使是方才依舊在嗬斥的阿不罕莫,此時也已經靜默了下來。

他不甘地握著自己的彎刀,駕著馬向著陣後退去,在術虎橫的護送下穿過了混亂的軍陣,應該是已經有了撤軍的打算。

淮陽關上,蘇長武身邊的城牆一側,蘇紅絡看著天邊開出的天光,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揮動手裏的長槍再一次刺倒了一個金兵,對著四下天策府的眾人吼道。

“天策府的將士們,莫讓江湖的諸位看輕了我們,隨我殺!”

“諾!”城頭上,那些衣甲浴血的軍士們高喝了一聲,殺向了殘餘的金軍。

連月的征戰早已讓他們疲憊不堪,但是既然金兵還沒有退去,他們自然也沒有退下的理由。就像是之前,他們從未退過一樣。

“不好!金軍的將領要跑!”城下的亂戰裏,不知道是哪一個江湖人,突然指著遠處正在退後的阿不罕莫喊道。

頓時一眾的江湖人都看向了阿不罕莫,並向著他的方向殺去。

可惜阿不罕莫此時已經走了太遠,在金兵的阻攔下,江湖人一時也追不上他。

眼見著他就要跑了,這時,天邊的一陣風聲,是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清晰到,陣中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那是一種破風的聲音,呼呼作響,從天側傳來,由遠及近,而且來得及快。

那會是什麽呢?

蘇紅絡、蘇長武、獨孤不複、燕今翎、持戒僧,幾乎戰場中的所有人都轉過了頭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而就在他們轉頭的這一瞬間,那聲音便已然從清晰可聞變成了呼嘯成聲。

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風平地而起,吹拂著人們的衣擺,天光刺眼,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風聲越來越響,直到人們在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從淮陽關後排雲而來。

但那這真的是一個人嗎,怎麽會有人飛在天上呢?

以為自己看錯了的人們這樣想著。

可下一刻,他們就看到了一束流光,從空中一掠而過。

天中的雲層是被**開,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之中。

隨後便是一道黑影,帶著席卷開來的颶風亂流,落進了金軍的陣裏。

“砰!呼!!!”

墜落的聲音和風動的聲音是同時響起的。

那落下的,是一柄劍?

狂風之中的人們想道,但是風太大了,漫天的沙塵讓他們不得不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陣中的旗幟獵獵抖動著,人們的衣袍翻鼓不休。

直到風聲平息,一切才得以分明。

人們看到的,是一個白衣人半跪在金軍被風分開的陣間,而他的身下,阿不罕莫已經倒在了地上,一柄長劍穿過了他的胸膛,鮮血流了滿裳。

阿不罕莫目光茫然地看著自己身子的前方,顯然,直到死之前,他也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先說好。”握著劍,李駟看著阿不罕莫,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緩緩地開口說道。

“這一劍不是為了私人恩怨,而是家國仇恨。”

說著,他抽出了阿不罕莫胸口的長劍,並砍下了他的頭顱,站了起來,對著四下的金兵喊道。

“爾等賊首已然伏誅,爾等還不快快受降?”

金兵聽不懂唐話,但是他們都能看得到,提在李駟手中的那顆阿不罕莫的頭顱。

陣中靜默了半響,隨後金軍就像是失去了最後的支柱一般,徹底亂做了一團。

城牆上。

蘇紅絡回過了神來,看著城下的那個白衣人影,舔了一下自己沾著血的嘴唇,對著身邊還在發著呆的蘇長武說道。

“哥。”

“怎麽了?”蘇長武依舊沉浸在剛才的那一幕裏,傻站著應了一聲。

“你們不是總讓我早點找夫家嗎,我選好了,我就要那一個。”

“啊?”聽到這話,蘇長武驚醒了過來,愣愣地看向了蘇紅絡問道:“哪一個?”

蘇紅絡舉起了自己手裏的長槍,指向了金軍之中的那個人影說道。

“就那一個,我早晚要娶了他。”

“哈?”蘇長武張著自己的嘴巴,顯然是更加不能明白自己小妹的意思了。

······

先不多說城牆上的家務事,沙場裏,李駟正和術虎橫對視著,四亂的人群中,隻有他們兩個人顯得很是靜默。

“阿女呢?”可能是心裏已經知道此戰必敗,術虎橫沒有再去管倒在地上的阿不罕莫,而是看著李駟,用唐話出聲問道。

“因為考慮到會遇見你,所以我沒讓她來。”李駟將阿不罕莫的頭顱丟在了地上,看了一眼濺在自己身上的血,苦笑了一下說道。

這次回去,該是又要買新的衣裳了。

“是嗎,這樣也好。”術虎橫點了點頭。

然後他沉默了半響,看了一眼紛亂的戰場說道:“你們中原的江湖,比我想的要複雜許多。”

“是你把這裏看的太簡單了。”李駟抬起頭來看向他。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是你們金國那樣的。”

金國的部族人心分散,如果不是武力的統治,一下就會四分五裂。

而唐國,顯然和他們有著很大的區別。

“確實。”術虎橫低下了視線:“是我目光短淺了。”

四周的聲音很雜亂,又是一根金軍的旗幟在人群中倒下。

術虎橫看了一眼李駟手中的劍說道。

“你的劍很厲害,但是你病了。”

“那又如何呢?”李駟笑了一下問道。

“是啊,那又如何呢。”術虎橫也淡然地笑了笑,舉起了手中的劍對著李駟說道。

“我們之間,該比過一場。”

不是以敵人的身份,也不是以劍客的身份。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他這樣單純的想要與人比試是什麽時候了。但是現在,他隻想這樣與李駟比上一場,分一個勝負,也分一個生死。

“我會的劍術不多,你可莫要笑話。”李駟這樣說著,該是應下了術虎橫的要求,橫過了自己手中的藏鋒劍。

他會和他比上一場,憑他全部的手段。

“嗬。”術虎橫輕笑著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老夫會的劍術也不多,隻有一套,你可看好了。”

說著,他的劍就已經劃出了一片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