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虎女是在夜晚的時候抵達淮陽關的,她難得的沒有聽李駟的話乖乖的在城外等候,因為她始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她最終還是趕了過來。

事實上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次也是如此。

當她來到淮陽關的時候,正好遇見了獨孤不複將李駟從營帳裏背了出來。

看到獨孤不複背後昏死著的李駟,術虎女的神色當即慌亂了起來。

她匆匆地走上前出聲問道:“他······”

可沒有等她說什麽,獨孤不複就已經打斷了她,開口說道:“他病了,我們要去一趟百花穀,你跟著我們就是。”

說著,獨孤不複就已經從術虎女的身邊走了過去。

隻留下術虎女一個人站在那裏,有些無措地低下了頭。

她是沒想到李駟會病得這麽厲害。

等到過半響,她才失神地回過了頭來,轉身跟上了獨孤不複。

路上的時候,她看到了獨孤不複的腰間掛著的藏鋒,這柄劍此時已然顯得破敗不堪。

這是李駟的劍,因為經常會叫她幫忙擦,所以她自然認得。

但是怎麽會變成這樣的呢,她不知道原因。

······

江憐兒也隨著獨孤不複和術虎女一起去了百花穀。

一路上,他一直用內氣幫李駟溫養著經脈,但也是因此,他愈加的明白了李駟此時經脈的虛弱。

特別是這人胸肺處的脈絡,簡直就像是稍微用上一點力氣就會斷去一樣。

如此居然還在強行運功,根本就是在胡來。即使是溫和的江憐兒,發現了這一點時也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獨孤不複坐在一旁,沉著臉冷哼了一聲。

而術虎女隻是低著頭燒著篝火,什麽話也沒有說,因為她什麽也做不了。

······

日月交替,時光流逝。

當李駟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是正身處在一個山洞裏。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而濃烈的藥草味,讓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我這是,在哪?

他這樣想著,四下看了幾眼。

他發現自己正**著身子,躺在一個木桶裏,而木桶中則是裝滿了浸泡著藥草的溫水。

怪不得藥味這麽重,李駟看著桶裏滿滿的藥草,苦笑著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這應該是一個藥洞,因為無論是地上。還是四麵的石壁上,都生長著各種珍奇的藥草,數量之多,幾乎鋪滿了整個洞穴。

藥草間有一條小路,應該是通向著外麵,同時洞頂上還開了個圓形的口子,使得天光和風能夠從外麵透了進來。

他聽花筠君說起過這種洞穴,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培育特殊草藥的山洞,對於環境的要求極其嚴格,即使是在百花穀裏也隻有那麽幾處。

難道我這是在百花穀?

李駟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隻覺得是還有些不清醒。

接著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扶住了木桶的邊緣,應該是想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

但是隨後他就發現,他的手腳上是沒有一點力氣,無力到連站起來都成了一種困難。

反複嚐試了幾次,最終都隻能在水裏泛起一些波紋,李駟不得不放起了站起來的想法,無奈地倚靠在了木桶一邊。

“你醒了?”這時,山洞的入口處傳來的一個聲音。

李駟側目看去,見到的是花筠君正神色平靜地拿著一些藥草,外麵走了進來。

果然,我是來到了百花穀。李駟的心裏暗歎了一聲,抬著眉頭笑著看著花筠君問道。

“我昏了多久?”

“三個月。”花筠君回答道,走到了李駟的木通邊,將水裏一些已經發黃的藥草撈了出來,然後又把新的藥草放了進去。

見到李駟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她白了李駟一眼,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有什麽好笑不出來的。”李駟勾著嘴角,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說道。

“人生在世數百載,多笑一載是一載。”

“盡說著一些胡話。”看著他那沒正行的樣子,花筠君搖了搖頭,收斂了自己神情,低下了眼睛問道。

“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如何嗎?”

對於這個問題,李駟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

花筠君替他回答道:“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最多還能再活三年。”

山洞裏安靜了下來,花筠君站在李駟的背後,一株一株地將藥草放進了水裏。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花筠君放完了最後的一株藥草,她才開口說道。

“我不是讓你在外在行走小心一些嗎,怎麽還會弄成這個樣子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點顫抖,這讓李駟沒敢回頭去看她。

洞外的天光照了進來,落在了李駟身前的水麵上,水中倒映出了花筠君的身影,卻沒有倒映出她的麵容。

過了半響,李駟感覺到了一滴溫熱的東西滴在了他的背上。

那是水滴嗎,還是其他的什麽東西,他沒有分清。

卻也沒有等他去分辨,花筠君就背過了身去,將手裏裝藥草的木盤放在了一邊,繼續說道。

“我用藥草調理了你的經脈,你用內氣吸收了這其中的藥力,應該就會好一些了。但我現在還治不好你,所以在沒有解決的辦法之前,你就先不要與人動手了,知道嗎?”

說完這些,花筠君該是準備離開了,她還要去給李駟熬一些湯藥,用來梳理他的氣血。

“我會治好你的,給我一點時間。”臨走前,她這樣說道。

但其實她很明白,這個病,她應該是治不好的。

李駟自然也同樣知道這一點。

或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又或者是不想給花筠君造成什麽負擔,他笑著,開了一句玩笑說道。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死了也沒有什麽關係,你不用那麽費心的。”

但是這一次,他身後的花筠君卻是徹底的沉默了下來,那是一種持續了很久的靜默無聲,籠罩在山洞之中,久久不去。

直到一聲再也忍不住的低泣聲打破了寂靜,花筠君背對著李駟,咬住了自己嘴唇。

她忍著發紅的眼眶,眼淚卻止不住的順著臉龐流下,滴落在地上的藥草間。

“李駟,你混蛋。”

她用那哽咽的聲音出聲罵道,卻隻是罵了一聲,就再也罵不下去了。

隻剩下了單純的哭聲,留在了山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