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個江湖人追著他們的蹤跡找了上來。

這是薑生明得到的消息,對此他也算是有所預料。他們這次的動作這麽大,要是沒有江湖人找上門來那才是怪事。

但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已然不可能就此收手了。

更何況他也已經做好了脫身的準備,大不了此事之後,再去其他的地方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等到他修成賀琅的武功,自然有的是機會來謀劃這個江湖。

而那三個江湖人,既然追來了,就處理掉好了。

現在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子,麻煩總是少一些比較好的,他可沒有時間與他們多做糾纏。

這樣想著,房間中,薑生明又將手裏的錦盒轉了半圈,他的眼神凝視著身前的地麵,該是已經做好了打算。

······

清晨,縣城的街上沒有什麽人,或者應該說這座小縣城的人本就不多。

客棧的門前,一條老狗趴在地上打著瞌睡,它的眼神耷拉著,脖子上還鎖著一條鐵鏈,身前的食盆裏早就已經沒有了吃食。

它是靠著客人們吃剩的飯菜過活的,要是一整日沒有客人,它就一整日吃不上東西。

所以見到客人的時候它從來不吠,甚至會上前搖尾乞憐。

人都說它是條乖巧的老狗,卻看不了門。

掌櫃的倒是沒當回事,隻是讓它看門。

一個身穿灰袍的中年人獨自從街尾走來,他的身形瘦削,手裏提著一把胡琴。

看到他的時候,老狗微微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中年人用手裏的琴弓輕敲著地麵,像是在探索著什麽一樣,最終也停在了客棧的門前。

他蓋是一個瞎子,兩隻眼睛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在老狗的身邊站了一會兒,中年人笑了一下,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些碎餅屑,放進了老狗的食盆裏。

他要在這客棧的門前乞討,就得買通這條老狗,這一把碎餅屑可以讓他在客棧的門前拉一天的琴,算是“租子”。

見中年人繳了“租子”,老狗重新耷拉上了自己的眼睛。

中年人也笑著盤坐在了地上,拉起了手裏的琴來。

胡琴那嗚咽的聲音在這空空的街上響起。

店裏的掌櫃聽著,也隻是向門外看了一眼,便沒有再說什麽話。這胡琴聲每日都會有,他也算是聽習慣了。

這一整家客棧都是由他一個人管的,跑堂、廚子、賬房,都是他自己。

要說為什麽不請人,自然是因為請不起。所幸這店的生意也不怎麽好,他一個人還算是忙得過來。

不知是那瞎子拉得第幾首曲子,第三首,又或者是第四首?

門外的街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老狗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群人向著客棧走來,有多少呢,約莫是二三十個人。

他們提著一些東西,停在了客棧的門前。

如果老狗是個人的話,便能夠認得出來,這些人手裏提著的都是刀劍。

但老狗顯然不是,它隻是搖著尾巴迎了上去,就像是往常一樣沒有吠叫。

領頭的老人拿著一隻錦盒,看了老狗一眼,笑了笑說道。

“這狗不錯,著實乖巧。”

說著,他便向著身邊的一個人側了側頭。

身邊的人點頭上前,扶住了老狗的脖子,隨後雙手一錯。

隻聽著哢啦的一聲輕響,老狗就已經倒在了地上,沒有了聲息。

門邊瞎子還在拉著琴,應該感覺到了有人正站在門前,咧嘴笑了一下說道。

“幾位客官,賞個錢吧。”

剛殺死了老狗的黑衣人來到了瞎子的麵前,他蹲在地上,雙眼死死地盯著瞎子的眼睛,半響,見瞎子依舊沒有一點反應,才麵無神情地回過頭來,對著身後的老人說道。

“瞎子。”

“那就算了。”老人笑著說了一句,跨過了客棧的大門,走到了門裏。

後麵的人也跟了進去,於是又是一聲輕響傳來,客棧裏也沒了聲音。

掌櫃的軟倒在了地上,至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門外,瞎子的琴聲依舊,臉上依然帶著那一點笑意。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手正在微微的顫抖。

即使他看不見,他也已然感覺到了什麽。但他知道他不能停,更不能跑,想要保命,他隻能繼續拉。

樓上的三間客房裏,糊塗道人、李駟,和術虎女的眼睛是同時睜開的,他們都察覺到了異樣,坐起了身來。

為了保持低調,他們是分前後入住的客棧,之間表現得也像是毫無關係一樣。

但是沒想到,還是給這間客棧招來了禍事。

等到三人推開房門,走到樓道之間的時候,樓下的二三十個人已經站在了那裏,拔出了手裏的刀劍,等待著什麽。

一個拿著錦盒的老人站在人群之中,笑著看了三人一眼,淡淡地開口說道。

“動手。”

糊塗道人認識這個人,他就是薑生明。

但是薑生明並不認識糊塗道人,因為那年圍剿魔教的江湖人實在是太多了,他也記不清那麽多的麵孔。

外麵的胡琴聲愈加哀怨淒婉,就像是一個一無所依的女子正在低聲敘述著什麽一樣。

而一場廝殺,也將就此展開,在這一片無人言語的沉默之中。

該是琴聲一緊,一眾提著刀劍的人影,同時躍了起來,撲向了那樓上三個人。

弦聲忽得急促了幾分,術虎女和糊塗道人,一齊拔出了手中的劍。

術虎女自然是不會留手,她的劍揮出的時候,伴隨著曲聲的哀婉。

不快不慢,不偏不斜,就這麽筆直而去,然後在瞬息之間又分出了重重的劍影。在殺死了三個人後,長劍才回到了她的身側,揮落了一片血跡。

糊塗道人的劍很朦朧,就像是他本人一樣,說不清道不明。如是一片山間的雲霧,縹緲而來,又隨風而去。

他第一時間護在了李駟的身側,因為他說過,隻要他還在,就不會讓李駟傷到半分。

那柄劍劃過了一個半圓,玄之又玄,帶起的是一片血跡,紅得刺眼。

當是有刀劍相觸,發出了一聲錚響。

門邊,瞎子的琴聲越拉越急,一滴冷汗沿著他的額頭流下,滴落在了琴弓之上。

門裏,汙紅的血跡越流越多,一灘鮮血順著樓梯間的縫隙淌過,沒入了木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