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是誰?

逃跑的路上,薑生明如此想到,但他卻根本不敢回頭看,因為他怕看一眼,自己就走不了了。

他隻是一味地運轉著輕功,向著縣城外麵跑去。腳底生風,絲毫不顧自己披頭散發,衣袍淩亂的模樣,不敢做一刻的停留。

一直等到跑到了縣城的三裏之外,他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刀,心中卻還是後怕不已。若不是他僥幸地側開了一些,現在的他已經倒在那客棧裏了。

江湖上什麽時候多了這樣一個暗器高手,他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莫不是唐門中人?

神色陰晴不定地想道,薑生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內息,隨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如果是唐門中人,這樣的武功,不可能連一點名聲都沒有。

難道又是哪個隱世不出的老鬼?

薑生明咬了咬自己的牙,這讓他想起了從前的一個人。

該死的,怎麽都和我們八苦門作對。

想著,他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到頭來,還是因為他的武功差人一籌。

等著吧,等我修成了門中秘典,看你們誰還能攔我。

暗恨地看了一眼清河縣的方向,薑生明扭頭離去。

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當年的賀琅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影響。

讓他幾乎以為賀琅就像是神魔一般的存在,無所不能。而這也就是當年八苦門的門眾,會如此迷信教義的原因之一。

甚至直到現在,他們中大部分的人也還相信,賀琅之所以會失敗隻是因為天公作對而已,與朝廷和江湖無關。

薑生明便是相信這一點的人,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賀琅的武功,更迫切地想要得到那種無所不能的手段。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他相信,隻要他可以修成神功,便可以天下無敵。那時,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攔住他的去路了。

他會讓八苦門再現當年的光景,號令天下,無敢不從。就像是他從前,見到的那樣。

與此同時,李駟和糊塗道人審問了那個帶回來的魔教弟子。這人的嘴巴很緊,問了半天,都沒有問出個什麽來。

最終兩人將他送去了當地的風雨樓,等蕭木秋給他們一個消息。這種專業的事,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做比較好。

第二天的夜裏,縣裏下起了小雨,先前的那家客棧,已經被本地的捕快們圍起來了。當然,就算沒有被圍起來,李駟他們也不可能再住在那裏了。

他們換了一家客棧,進門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先前的那個瞎子。

瞎子還在拉著琴,隻是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張琴弓。沒有了之前的那條老狗,他一個人坐在門前顯得有些冷清。

李駟三人走過他的身邊時,他手裏的琴頓了一下,該是拉錯了一個音。

兩邊都沒有說什麽話,李駟他們走了過去,瞎子又拉起了琴。

門裏,這間客棧倒是熱鬧的不行,賓客往來,絡繹不絕。

也不知道瞎子從前,為什麽要在那間沒人的客棧外乞討。

可能是因為那條老狗,可能是因為那個掌櫃,又可能是二者都有。

總之沒有人會去細想到底是為什麽,因為這個世上,總有人是不重要的。沒人會去在乎他們,也沒有人會去在乎他們失去了什麽,即使他們可能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見到李駟他們走進了門,小二當即迎了上來問道。

“三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麻煩,給我們三間上房。”

“好嘞!”小二一抖肩上的麻布,側身說道:“客官裏麵請!”

夜裏小雨紛紛裏,城中燈火昏黃。

客棧裏人聲熙攘,屋簷下胡琴淒涼。

或許這世間百態,都已在此二者之中了吧。

李駟的房間,就在瞎子的樓上。半夜的時候,他打開了窗,發現瞎子還在拉琴。

他聽了一曲,靠在窗台邊,看著雨裏隱隱約約的月色。

良久,低下了眼睛,對著樓下說道。

“先生,昨日沒能救下那掌櫃的,我很抱歉。”

樓下的胡琴頓時沒了聲音,半響,一個沙啞嗚咽的哭聲傳來。

這哭聲就像是那胡琴的聲音一樣,滿是悲戚,哀哀淒淒,欲斷又連。

其實瞎子一直在那間客棧拉琴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拉累了喜歡和那條老狗說話,那老狗永遠也不會吠,隻會聽他講。就算他講上一天,它也不會煩。

而掌櫃的無論生意多不好,也會給他留一碗粥米。

所以瞎子一直在那裏拉,哪怕一天都討不到幾文錢,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

可是現在,他已然不得不離開了。要去哪,他也不知道。

他怨嗎,其實並沒有,因為在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他流離了半生,已經怨不起來了。

那他又為什麽會哭呢,大概是哀至心頭,欲抑難平吧。

“烏烏——”

樓上傳來了一個不輕不重的笛聲,原來是李駟拿出了他的那支笛子。

雨似是小了一些,又似是大了一些,而這個人世,又似是流離了一些。

魔教······

雨裏,李駟這樣想到。

當於此覆······

一個已經滅亡了的東西,就莫要再出現在這個世上。

三天後,一個消息從風雨樓傳來,說魔教準備前往雲郡尋找那個女子的下落。

李駟三人也沒有多做停留,當即出發,向著雲郡而去。

長安城中,嚴亭之收到了一則消息,說清河縣發生了一起三十餘人的命案,當地捕快們無能為力,所以想要請他前去調查一番。

他是東南總捕頭,清河縣正好是他管轄的地界,所以略作準備了一番,嚴亭之便出發前往了那裏。

另一邊,白藥兒也已經抵達了桂江山,拿著手中問她爹借的八卦盤,尋找著盤根結須草的下落。

不過即使到了附近,她一時間也算不出那東西的位置。這很奇怪,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刻意地幹擾一樣。

這世上是有東西能夠幹擾卦象的,比如風水之學,又比如特定的陣法。

但是這些東西都已經像是算卦的手段一樣將近失傳了,就算是尚有傳人,也隻有那麽寥寥幾個,還大多學藝不精,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白藥兒想不明白,但她隱約有一種感覺,這或許,是前人留下來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