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一襲紅衣鼓動。

在黑壓壓的江湖人裏,這一抹鮮紅就好像是山雨欲來時,黑雲傾壓下的一條紅綾一般,迎風而立,飄搖不止。

抱著李駟落下的人影正是白藥兒,她在江湖人動手前的那一刻揮出了一劍,並抱著李駟抽身退到了祭壇之上。

這女子的武功居然已經如此深厚了?

校場裏,人們看著地上那條深深的溝壑,怎麽也難以掩去眼中震驚的神色。

這條溝壑足有八九丈長,三四尺深。要知道,此時眾人腳下的可不是什麽鬆散的土路,八苦門的校場上都鋪著堅固的石板,尋常有點武功的人,就算是用刀劍也隻能劈出一條裂縫而已。但眼下,這些石板卻都已然變成了碎塊,散落在了翻卷著的泥土裏。

不止是江湖人,就連薑生明與魔教的人也同樣震撼,以至於他們錯過了剛才那個絕佳的逃跑時機。

薑生明記得白藥兒對他說過,她的九轉行策隻練到了第五層。可現在這幅情景,是第五層的內氣能夠做到的事嗎?

不,就算九轉行策是一門絕世神功,也不可能做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地步。

那她到底已經修煉到了第幾層?

看著祭壇上那個氣息淩厲的白藥兒,江湖人也同樣猜測著,她如今修為的境界。

第七層?

第八層?

還是,第九層······

沒有人敢再想下去,因為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眼前的這個女子,顯然已經是第二個賀琅了。

李駟無力地倚靠在白藥兒的懷裏,雖然他也相當驚訝,而且兩人此時的動作著實讓他有些尷尬。但他已然沒有太多的力氣說話了,方才與唐重的交手雖然短暫,卻消耗了他不少的內力,足以讓他舊疾複發。現在的他,隻能一心運功,才能勉強地保持著清醒。

半摟著李駟的腰,白藥兒看了一眼四下的江湖人,低頭輕聲在李駟的耳邊說道。

“你好好休息,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感受著那吐在臉上的溫熱氣息,李駟莫名的有一種感覺,他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他便專心運轉起了內功。

緩緩地將李駟扶著坐在了地上,白藥兒提著劍站起了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平淡地對著場中的江湖人說道。

“諸位,小女子出山不久,不懂江湖上的規矩,方才初聞八苦門乃是江湖魔教的時候,也自是驚異不已。不過,我既然已經繼任了這門主之位,就應該履行這門主之職,不可能拱手將我的門眾交給你們。現在,請讓我先問一個問題。”

說著,白藥兒轉過了頭來,用手中的長劍指向了薑生明問道。

“這人,可曾為禍過江湖?”

對於她的這個問題,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魔教中人都愣住了,沒人知道她要做什麽。

直到少林派的圓念方丈雙手合十,躬下了身子出聲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此人名喚薑生明,善用奇毒,當年曾借毒物殘殺了無數江湖義士,堪稱惡貫滿盈。”

“好。”白藥兒握著劍點了點頭,相比於圓念的話,她也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於是下一刻,她手中的劍便動了,化作了一道寒光,掠過了一片異彩,直直地向著薑生明而去。

薑生明的瞳孔頓時收成了針眼大小,想要飛身退開,卻已經來不及了。他隻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寒意將他籠罩在了其中,使他的手腳麻痹動彈不得,然後就是一柄長劍,伴隨著脖頸間的一陣疼痛,從他的麵前一閃而過。

“噗!”一片汙紅色的鮮血濺灑在了地上,薑生明的咽喉破開,目光茫然的看著身前,白藥兒冷漠的眼睛。

他怎麽也想不到,白藥兒居然會這麽果斷的殺了他,而他甚至還沒能做出一點反抗。

鮮血止不住地湧出,染紅了薑生明胸前的衣裳。

“嗬,嗬。”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也隻能發出兩聲無力地喘息,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四下寂靜無聲,薑生明圓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空,刺目的血紅在祭壇上流淌了開來。銀色錦盒,浸沒在鮮血之中。

白藥兒一甩劍刃,任由著鮮血濺落在她的腳邊,平靜地轉過了身,看著一眾江湖人說道。

“不知道這個答複,你們還滿意嗎?”

說著,她環視了一圈校場,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從此以後,八苦門不再是魔教,至於門中的魔教餘孽我也會親自清掃幹淨,新入門的弟子以後隻得聽我號令,誰再敢參與魔教之事,休要怪我手下無情。”

說罷,她身上的那股寒意便擴散了開來,一襲紅衣翻卷不止,手中的長劍嗡嗡自鳴。

一時間,山門內風聲四起,煙塵鼓動,就連天光都好似黯淡了幾分。

校場之上,武功稍差一些的人直接從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而各派掌門也是胸口發悶,不自覺地運起了內氣,抵禦著這股威勢。

這種感覺他們自是再熟悉不過的,簡直就和當年賀琅給他們的感覺一模一樣。

區別在於,賀琅的威勢之中是滔天的殺機,而白藥兒的,則是深不見底的寒意。就好似寒川千裏,冰河無盡,叫人心神俱寂,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心。

“八苦門門眾,聽清楚了沒有!”寒意之中,白藥兒沉聲問道。

“是!”即使是在江湖人的脅迫之下,過半的八苦門弟子也都跪在了地上,齊聲應道。

“謹遵門主號令!”

而剩下的,則是神情惶恐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白藥兒,他們多是當年魔教留下的人馬。

現在不隻是江湖人要殺他們,就連八苦門也容不下他們了。

“隻要是能確定是魔教中人的人,你們都可以帶走,而剩下的人我會自行處理。”

將視線從八苦門弟子的身上移了回來,白藥兒收起了自己的劍,對著江湖的眾人說道。

“如此,你們以為如何?”

她好像是在詢問,但是她的語氣裏卻沒有半點詢問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一種決斷,一種要將此事告終的決斷,沒有給江湖人留下一點餘地。

因為現在兩邊的實力已經發生了扭轉,所以她不再需要請求,也不再需要妥協。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如果白藥兒的武功真的已經到了賀琅的地步,那麽就算是在場的江湖人一起上,也沒有可能留下她。

所以江湖人沉默了。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白藥兒此時的功力其實隻有第八層而已。雖然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她無懼於任何人,但是若是所有人一起上,她也不可能會是對手。

至今為止,她都隻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可即使如此,也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風險,去試探她的底線。

畢竟如果讓她跑了,那之後很可能就是無窮無盡的報複。她一劍殺了薑生明,殺伐果斷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沒有哪個門派想要惹上這樣的一個人。

表現出自己的實力,與魔教劃清界限,然後做出讓步,最終達成和解。這就是在方才的沉默之中白藥兒想出來的對策。

她也想過直接帶著李駟跑,但是這樣江湖人勢必會糾纏不休,李駟也會受到牽連。所以還不如做的幹淨利落一些,直接了去所有的麻煩。

不再以魔教自居,交出以往所有的魔教弟子,從此以後隻是身為八苦門在江湖上立足。

白藥兒已經做出了自己的讓步,現在,隻等江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