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麵上,飯菜間的白霧還在飄散,相比於李駟初到這裏時的白菜饅頭,如今店裏的夥食已經有了不少的提升,雖然二者之間也隻是相差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而已。

隨心地聽了幾句,李駟倒也聽清了曹文萱和寧采荷此時正在聊著的話題,他們二人眼下說著的便是今天上午城南發生的那件事,獨孤不複與江憐兒的交手。

寧采荷本就喜歡聽這些江湖故事,隻要有人說他就會坐在一邊聽,更何況是這樣兩大高手的對決,他自然更不能放過了。

而曹文軒呢,她是獨孤不複的劍迷,所以獨孤不複的消息她一定不會不說。

自從認識了曹文萱,李駟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也會有像粉絲一樣的人存在。獨孤不複年少成名,相貌英俊,還有不少的奇聞逸事,自然而然的就吸引到了無數的少女為之傾慕,甚至還在各地形成了團體,曹文萱就是其中的一員。

不過,她似乎並不知道獨孤不複長什麽樣子,隻是在畫上見過對方而已。出於種種的原因,李駟也沒有把獨孤不複前段時間來過店裏的事情告訴這姑娘。

他隻是在想,在什麽他不知道的地方,他會不會也有什麽粉絲團體。畢竟再怎麽說他也是個盜聖啊,魅力應該不會比獨孤不複那個呆頭鵝差才對。

就在李駟幻想著自己被粉絲們簇擁環繞的時候,他突然在飯菜的煙霧裏看到了張素素那張湊近的“老臉”。

“呃。”不自覺地將身子向後退了退,李駟看著張素素笑盈盈的模樣,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出聲問道。

“掌櫃的,你幹嘛?”

“不幹嘛。”張素素連忙搖了搖頭,用筷子夾著一隻雞腿放在了李駟的碗裏說道:“來,小四,吃雞腿。”

“啊,謝謝掌櫃的。”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李駟還是道了一聲謝。

然後,張素素就又夾起了另一隻雞腿遞給了寧采荷說道。

“來,小荷也吃。”

“謝謝掌櫃的。”寧采荷自然也是乖巧地接了過去。

等到張素素又夾起了一個雞翅,曹文萱立刻笑嘻嘻地舉起了自己的碗。

可張素素卻隻是將雞翅放進了自己的碗裏,然後在曹文萱幽怨的視線中歎了口氣,對著李駟和寧采荷說道。

“哎,小四小荷啊,你們也知道,最近店裏的情況不太好,現在靠著你們終於有了一點起色,著實是辛苦你們了。”

“沒關係,當年要是沒有掌櫃的收留,我早就餓死街頭了。現在能夠幫到店裏的忙,我其實也挺開心的。”

寧采荷笑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反正平時他就總是被人當做是個女孩兒,現在也隻是扮一扮而已,算不上是什麽大事。

“好孩子,就知道你心疼我。”張素素紅著眼睛拉住了寧采荷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說道。

“但是我們在外做生意的呢,最忌的就是欺客,如今我們已經犯戒了,等到你們扮回去,那些客人估計也就不會來了。”

我就知道還有個但是,坐在一邊啃著雞腿的李駟默默地挑了一下自己的眉頭,無力地想到。

“那怎麽辦?”聽張素素這麽說,寧采荷也緊張了起來,他終歸還是個孩子,而且心底子軟,容易被人說動。

坐在另一邊的羅安生和郝大有則已經猜出的張素素的想法,識趣地低下頭吃起了飯,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哎。”將手放在了寧采荷的手背上拍了拍,張素素故作悵然地說道:“掌櫃的也是沒有辦法啊,隻能讓你們再多扮一段時間了。放心,隻要我有了解決的法子,就馬上讓你們變回原來的樣子。”

“如此。”寧采荷思量了一下,認真地點著頭:“那就都聽掌櫃的了。”

這時,李駟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來攔在了兩人的中間,訕笑了一下問道。

“那什麽,掌櫃的,這個再,具體是多久啊?”

他先前就已經發現了,這扮作女子的事從頭至尾就沒有個期限,什麽時候結束就全憑張素素一個人來說,那還不是隨她說。

所以他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問出個期限來,否則多扮一天,他就多一分被人發現的風險。

他雖然不是那麽在意名聲,但也不想就這麽在江湖上落下一個好為女裝的話柄。

“這個······”張素素臉上的笑意頓了一下,然後將眼睛橫到了一邊,猶豫著說道。

“不會太長久的,也就十天半個月,或者半年,也可能是一年······”

隨著她越來越不確定的語氣,李駟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感覺,他現在根本就是上了一艘賊船,而且還是隨時都有可能會翻的那種。

······

夜裏的時候,李駟脫掉了那身裙裝,換上了原本的裝束,順便還洗了把臉。實話實說,那些胭脂水粉擦在臉上的感覺著實是不好受的,這一天下來,他隻感覺整張臉都憋氣得慌。

除了張素素睡在樓上之外,酒樓的後院有三間房間。按照男女,老羅和大有睡一間,小曹睡一間,半截仙和小荷睡一間。

現在又多了個李駟,男人的房間是已經睡不下人了,不然實在是擠得慌。又不可能讓李駟和曹文萱睡在一起,所以之能讓他先睡大堂了。

不過對此,李駟是沒有什麽意見的。在他看來睡大堂也挺好的,起碼還有條被褥,總比他以前睡屋頂強。至於他的行禮和衣物,則是先都放在了半截仙和小荷的房間裏。

插上了門栓,在一張長桌上鋪上了被褥,李駟便準備躺下睡覺。

但是這時,半截仙卻突然走到了大堂裏,黑燈瞎火地張望了一番,對著李駟問道。

“沒人了吧?”

“你說呢?”李駟對於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也懶得回答。

“嘿嘿。”半截仙幹笑了兩聲,湊到了李駟的桌邊,小聲地說道。

“我看你今天,臉色不太好啊。”

“廢話。”李駟苦笑著罵了一句:“讓你扮女人拉男人,你的臉色能好?”

“我倒是不怎麽在意。”半截仙聳了聳自己的肩膀,確實,他扮女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拉男人的事也不是沒有做過。

“其實啊。”轉頭看了李駟一眼,半截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種事你想開點就好了,你來這不就是想要歇歇腳的嗎,權當是體驗一次新的人生了,啊。”

“那也沒有這種新法的啊。”李駟一邊說著,一邊鑽進了被子裏,無力地歎了口氣:“重新投胎一次也沒有這麽快誇張的。”

起碼他上次重新投胎的時候還是個男人,倒也不是說女人有什麽不好,隻是他實在是有些適應不過來。

“而且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怕就怕哪天我會被什麽熟人認出來。”

黑著臉說道,李駟搖了搖自己的頭。

到頭來還是隻能怪他自己,沒事寫那些信做什麽,自己給自己挖坑。

“說起熟人。”半截仙地語氣頓了頓,神色嚴肅了一些:“獨孤不複前段時間是不是來過店裏。”

那個時候他正好不在大堂,所以沒有見到對方。

“確實來過一會兒。”李駟縮在被子裏點了點頭:“然後就被我趕出去了。”

“於是他就去城南找江憐兒打了一架。”半截仙揶揄地看了李駟一眼,大概是在猜測他和獨孤不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聽說是這樣。”李駟抬著眉頭應道,這事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忙。

“嗯。”半截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靠在了桌邊的一根柱子上,低下了眼睛說道。

“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聽說這事鬧得很大,現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你自己注意著點。”

“不過就是打了一架而已,能有多大的事。”李駟不在意地翻了一個白眼,顯然是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明白了,他終歸還是小看了江憐兒和獨孤不複在這個江湖上的分量。

或者說,他還是小看了他自己惹麻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