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剛剛的樣子,這個晏子青似乎是張素素的熟人。不過對此,李駟也沒有興趣多管,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名字之後,便沒有再詢問什麽。畢竟這是別人的熟人,又不是他的熟人,他問那麽多做什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左良平又旁敲側擊的詢問了寧采荷幾個問題,似乎是想通過他來找出李駟的破綻。但是寧采荷是天真,又不是傻,接連的幾個問題讓他也隱約猜出了左良平的目的,連忙找了個還忙的借口便起身離開了。小曹也同樣還有自己的事要做,沒一會兒就也離了桌。

轉眼間便沒了人說話,左良平倒也不尷尬,繼續坐在桌邊慢悠悠地喝著水,一邊靜靜地觀察著李駟的舉止和動作。

他知道他必須要找到一些證據交給嚴亭之才行,否則以他的身份是沒有辦法調度六扇門的。而以他一個人和明州城裏的官兵又絕對不可能抓住李駟,所以他才隻能一直等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找到了證據,嚴亭之也基本不可能動手。人心這種東西啊,總是難以揣測的,作為一個小捕頭,左良平還是太年輕了些。

又坐了一個下午,該是依舊一無所獲,左良平沉默著,啃著自帶的幹餅離開了。

哎,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這麽厚的臉皮,來酒樓隻點水就算了,還自帶吃食。六扇門的俸祿也不少啊,難不成是嚴亭之給他克扣了?

看著左良平消失在了門外的街道中,暮色昏昏,客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李駟給人上了最後一份小菜,便坐在了門口的長桌旁休息了起來。

這時,小曹卻是突然湊到了他的身邊,諂媚地輕笑一下,小聲說道。

“那個,駟哥哥~”

“噫~”李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當即挪開了一些自己的身子問道。

“你幹嘛?”

“嘿嘿。”小曹的眼睛彎彎的,笑得就像是月牙兒一樣,同時手腳麻利地坐在了桌邊說道。

“那啥,左捕頭今天講的常鳳樓一戰,是什麽啊?”

這事她是已經想了一天了,好打聽江湖八卦的她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故事,何況還有李駟這個當事人在場,說得一定比別人詳細。

所以左良平一走,她就忍不住地跑了過來,想要問個究竟。

“嗯?”李駟先是一怔,隨後若有所思地側目打量了她一眼。

“你想聽?”

“想聽想聽!”小曹討好地笑著,連連點頭,說話間就已經給李駟倒了一碗水。

“哎。”李駟頓時麵如難色,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脖子,裝模作樣地說道。

“可我這做了一個天的活,隻感覺渾身不利索,實在是沒這個興致啊。”

“不急不急,我這就給您揉揉。”

小曹是什麽人,在酒樓裏待了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功夫。見李駟這麽說,哪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就走到了李駟的身後,輕柔地捏起了他的肩膀來。

“啊~”李駟隻感覺身子一軟,便趴在了桌子上:“舒坦。”

“那駟哥哥,可以給我講了講吧。”

“嗯,可是可以,但是我講故事啊,總喜歡在嘴裏磕些東西。不然你懂的,就沒那個味道了。”

“嘶!”小曹咧著嘴巴倒吸了口涼氣,看著李駟笑眯眯地模樣,臉色不自覺地猙獰了起來,手裏的力道也加重了一分。

她知道,這李駟根本就是想趁火打劫啊。

可誰讓她著實是想聽呢,心裏大罵著老賊,但臉上,小曹卻還是強笑了一下說道。

“成,您等著。”

說著,她就提著衣擺,蹬蹬蹬地跑回了後院,沒過多久又蹬蹬蹬地跑了回來,手裏是已經多了一小袋瓜子。

這可是幾個夥計們之間的硬通貨,大多數的時候比銅錢還好用。

“諾。”將瓜子打開,擺到了李駟麵前,小曹咬牙切齒地笑著問道。

“這下可以說了嗎?”

“好吧,看在你這麽真心實意地份上,我就給你講一講。”

李駟賊笑著用兩隻手指捏起了一顆瓜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嗯,不錯,A貨。

見李駟終於願意講了,小曹的臉色也立刻鬆了開來,興致勃勃地坐在了一旁,等著這人開口。

這可是盜聖的往事啊,還能讓盜聖親自講,除了自己之外,就算是那些江湖人,恐怕也沒幾個有這麽大的麵子的。

“常鳳樓一事,真要說起來,其實已經不是十三年前了,而是十四年前。因為眼下,是又已經過了一年。”

放下了手裏的瓜子,李駟似是唏噓地開口說道。

“那年,一個叫做陰吾立的魔頭因為我的原因,逃出了皇宮天牢,四處殘害江湖百姓。於是我找到了他,然後用劍在常鳳樓殺了他。”

說完,李駟便抬了抬眉頭,好像是講完了一樣沒有再開口。

小曹愣愣地坐在桌邊,半響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過了好久,她才傻傻地問道。

“就這樣?”

“就這樣,不然你還想怎麽樣?”李駟理所當然地看了她一眼。

“那江湖恩怨呢,各派動向呢,這魔頭為什麽殺人,還有左捕頭說的,風啊雲啊什麽的呢?”

小曹傻了,說好的仙人劍呢,說好的名動江湖呢,這故事怎麽就一句話。

“哎,江湖事哪有你想得那麽複雜,風啊雲啊什麽的都是江湖人誇大其詞而已。有魔頭出世,然後我把他殺了,最後事了,事情就是這樣,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李駟散漫地擺了擺手,從桌邊站起了身,臉不紅氣不喘地把那一袋瓜子收進了自己的懷裏。

也不管小曹能不能值回票價,他是準備撤了,免得這小丫頭反應過來找他算賬。

至於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如他說得那般普通,或許也隻有當時親自動手的他自己才知道吧。

無論怎麽說,陰吾立也是他殺得第一個人。

“我去看看小荷的武功練得怎麽樣了。”隨意地找了個借口,李駟就準備溜去後院。

可這時,小曹是已經回過了神來。

“不對,李駟!你把我的瓜子還來!”

“唉唉,這是你自己給我的啊,幹嘛,還想搶回去啊!”

“你別跑!”

“嗖,嗖!”站在店堂裏掃地的半截仙隻感覺自己的背後竄過了兩道風,隨後,兩個人影就已經跑遠了。

他側目看了眼跑在前麵的李駟,聳著肩膀無奈地笑了笑。

這人,還真是同從前一樣,不擅長講出自己的心事。

一如他從前總是笑,一如他現在戲弄小曹。

笑鬧的背後,卻是常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他不想叫別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哎,這可真不是一個好習慣啊,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改改。

這般想著,半截仙繼續低頭掃起了地。

實話實說,他至今也沒有見過李駟真正的麵目。

隻是十年前,他偶然路過金山的那間寺廟,進去拜訪的時候,裏麵的那一個老和尚對他講過。

李駟是一隻鬼,孤魂野鬼。而老和尚,已經為他念了一十七年的往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