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盜聖李駟重新出現在了江湖上,伴隨著的,是一件波及了幾乎整個江湖的大事。

李駟在追殺一個人,那是一個和尚,一個入魔的和尚。他的名字對於老一輩的江湖人來說或許還有些印象,因為他是最近幾十年才開始銷聲匿跡,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會是這般模樣。

他叫做圓遠,又或者說叫做圓寂,這是他現在的名字。而提起了他就不得不提起少林寺,因為他與那裏頗有淵源。他是上一代少林方丈的第二位親傳弟子,也是當今少林方丈圓念的第一個師弟。

這和尚從江南開始一路向西行,一共做了六件事。第一件事是從閩江橫渡,憑一身金身法相,惹得江水傾翻,毀去長船無數,懾退巳水幫幫主衡連成。

第二件事是一夜之間毀了金刀門的山門,打斷了燕今翎的金翅刀,並取走了一把戒刀。傳聞那日臨近的城中,人們看到了一片火光漫天。

第三件事是強闖嵩山少林寺,傷了圓念,殺了圓解,廢了圓陸,撕了一本經書,燒了一件袈裟。

第四件事是毀了華山派的祖祠,打斷了華山掌門嶽長峰的一隻手臂。

第五件事是殺了當朝兵部尚書劉翰行,然後把他的人頭丟在了皇宮的門前。

第六件事是找到了風雨樓的蕭木秋,問了他一個消息,隨後便離開了封平城。

這一路上,李駟一直都在追著圓寂,卻沒能阻止他做任何一件事。不可否認的是,老和尚的輕功雖然沒他快,但是要走的話,他也很難攔住。

閩江之後,兩人又交手了數次,亂了金刀門的山火,撞碎嵩山下的石佛,打斷了華山前的山柱,推翻了皇宮裏的宮闈。

但都是在老和尚做完了他所要做的事情之後,他才能堪堪趕到。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李駟根本就不知道圓寂下一個地方要去哪,也沒法在他匿去蹤跡之後繼續追上他的腳程。所以所能做的,也就隻有四處打聽消息,盡可能的跟著他的去向,然後等他暴露行蹤之後再盡快地趕過去而已。

如今,幾乎所有的江湖人都已經知道了李駟正在追殺一個人,一個武功曠古絕今的和尚。

不可否認,在這和尚之前,幾乎沒有人能將武功練到這種程度,甚至有人拿他與當年的魔教教主賀琅比較。而最終得出來的結果,也是這老和尚應當更勝一籌。

因為無論是見過他出手的人,還是沒見過他出手的人都知道。他在與人交手的時候,身後會帶著一尊金身巨佛,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移山斷海之勢。華山的那一座山峰,就是他與李駟交手的時候一掌拍斷的。

那是一種堪稱浩瀚的內氣,回**在天地之間,窮極言語也難以形容,傳聞成名高手以下,在那其中就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李駟能殺了這和尚嗎,大多數的江湖人都不這麽認為。雖然李駟的輕功天下無雙是沒錯,但他甚至都傷不到和尚,又談何殺了他呢。他們覺得,李駟最終會被和尚殺死,這或許是江湖的一場劫數,隻有等和尚做完了他想做的事,一切才能結束。

是的,和尚像是在做著什麽事情,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隻知道他雖然入了魔,全不在意旁人的生死,卻還不至於胡亂殺人。他似乎是有一個目的的,隻不過這是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目的。

年十一月,天門山。

日子越來越冷了,天中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足以將人凍得手腳冰涼。

一座孤墳之前,奇怪老人跪坐在那裏。

他穿著一件血紅色的衣裳,臉上塗著厚厚的麵妝,看起來很年輕,就像是一個打扮怪異的新郎官一樣。

事實上,他的身後也確實正站著一支送親的隊伍。它們抬著一頂紅色的金花轎子,約莫有百來人,靜默無聲地站在天門山的山道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富家的小姐正要出嫁似的,喜氣洋洋。可惜,這些人都沒有麵孔,以至於根本就看不出悲喜。

隊伍裏的“人”都穿著鮮紅色的衣褲,其中甚至還有一匹“高頭大馬”。馬的胸前綁著一朵紅色的布花,那花紅得刺眼,便像是能夠滴出血來一般。特別是被雨淋濕了之後,顯得更是嬌豔欲滴了一些。

奇怪老人跪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你來啦。”他張開了嘴巴,用一個相當好聽的聲音,緩緩地說道。

“嗯。”老和尚提著一柄戒刀,看著背對著他的奇怪老人,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路上的時候順便辦了一些事情。”

“去殺了圓解?”奇怪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的輕笑,如果李駟的在這的話,或許會驚訝於他為什麽會說話,又為什麽會笑吧。

“你還是真是同以前一樣,那麽喜歡殺人。”

“圓解不是我殺的。”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老和尚解釋了一句。

“他是自己想死。”

山道上又沒有了說話的聲音,隻剩了些許雨聲,還在不明是非的輕響著。

“無所謂了。”奇怪老人突然開口說道。

“反正今天,是你我之間的了結。”

“嗯。”老和尚點了點頭,默默抽出了自己手中的戒刀,刀刃沾上了些許雨滴,又平添了幾分寒意。

三十一年前,他便是用這把刀殺死了他的最後一個仇人,奇怪老人的妻子。

嗬,說來他還記得那個人血饅頭的味道,甚至還有半個,被他喂給了李駟。

奇怪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從地上站起來,轉身看向了老和尚。其實本來,在他第一次去金山寺的那個晚上,他該和老和尚分出一個生死了。

要不是碰巧撞見了起夜的李駟,他們也不可能相安無事到如今。

“你臉上的傷,是誰留下的?”看著老和尚臉上的血痕,奇怪老人多問了一句。

“你說呢,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傷到我?”老和尚給出了一個並不明確的回答,但這對於奇怪老人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駟兒。”提起這個名字,奇怪老人的眼裏是難得地閃過了些許柔和。

“他怎麽樣了?”

“還不錯。”老和尚抬起了手中的刀:“若是我們交手的時間長一些,他或許還能夠看到你死的樣子。”

“是嗎。”奇怪老人笑了起來,也抬起了自己雙手。

一時間上百個沒有麵目的人偶同時看向了老和尚,一陣微風吹過,吹起了迎親的隊伍裏,那花轎的垂簾,露出了裏麵“新娘”的麵目。

她是整個隊伍裏唯一有樣貌的人偶,被奇怪老人畫得極盡了人間之美。

“如此,開始吧,我會讓‘她’親手殺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