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律喊了停。

可片場中央的人卻好像沒聽見般,隻見那紅衣少女蹲在地上,衣衫盡濕,頭發有一搭沒一搭的滴著水,由於低垂著頭,沒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她......”甘棠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毛巾,擔憂地看了一眼。

“沒事。”周文律皺了皺眉,朝場記比了個手勢,工作人員輕聲移動,沒有人靠前去將溫淑喊醒。

溫淑此時陷在一種極度沉寂的狀態裏。

回憶看似走馬觀花,許多早就不太記得住的細節此時卻一點點又清晰起來。

比如後來急診室是在兩點半開的門,比如那天的雨停在了淩晨三點十分,比如後來她走下樓打落了他的傘時,應該是有一輛黑色的車擦邊而過濺了他一身泥水。

“溫淑——”

熟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溫淑眨了眨眼,才發現這場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

一根長毛巾隨即劈頭落了下來,蓋住了她的臉。

“......”

溫淑深呼吸一口,想站起來卻發現有點腿麻,索性也就蹲在地上擦了擦頭發。

“你助理呢?”

溫淑沒回答,蹲了會覺得腿舒服了些了,這才準備慢慢站起來,一雙手卻率先出現在她眼前——

溫淑抬頭看了眼站著的人。

他今日穿著休閑裝,沒戴眼鏡,多了一絲往日沒有的嚴厲,顯露出記憶裏一些柔軟來。

溫淑拍開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看了眼附近:“我不知道啊,可能有事?”

周文律也不尷尬,慢條斯理將手揣回了兜裏:“晚上零落的歡送會,到時候位置發給你。”

“行,”溫淑將毛巾披在身上,“我先回去了,沒我戲了吧待會。”

周文律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走出片場前溫淑下意識順著他的背影看了眼,開始那個站在他身側的女生已經消失不見。

能進來的肯定不會是外人,但看她應該也不是工作人員,和林懷瑾認識,和周文律也能有說有笑,溫淑被回憶這麽刷新一遍,莫名就想起了兩年前電話那頭的那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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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到底年紀不大,愛玩,將地址選在了KTV。

小夏給她留言說家裏有點事臨時請三天假,溫淑自己簡單化了個妝,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裏麵已經坐了些人。

炫目的五彩燈,周文律坐在最邊上,甘棠也不太愛湊熱鬧,坐在他不遠處,見溫淑推門進來朝她招了招手。

溫淑徑直走了過去,這才發現周文律手裏夾了支煙,已經燃了一半。

他眉目淡淡,像是在思考問題,下意識的,溫淑腳步一拐,坐到了甘棠另一側,離周文律遠遠的。

“學姐,”陳嘉一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含笑和她打招呼,“你下午的戲真精彩。”

溫淑笑了下,客套回他:“你也很棒。”

話沒說兩句,零落湊了過來,硬生生擠在他們中間,捏了把溫淑的臉:“化這麽漂亮?搶我風頭?”

溫淑拍了下零落的手,鬆了口氣,笑得真誠了些:“哪敢哪敢,零美女今日最大。”

陳嘉一也不尷尬,摸了摸鼻子,往男生堆裏去了。

零落偏過頭,對周文律挑了挑眉。

甘棠正對著,無聲笑了下,餘光便見到自家小弟弟掐了煙,似乎放鬆了些。

飯沒吃,零食上了一大堆,中間的茶幾上擺滿了吃的,桌下還擱了好幾箱啤酒,瞧這架勢頗有種不醉不歸的感覺。

劇組人其實並不多,工作人員沒來,配角來了幾個,除去林懷瑾意料之中的沒來,幾位主演都到位了。

“因為個人原因,我明天下午要回學校了,所以先和大家道個別。”零落拿起話筒站在了中央,落落大方擺了擺手:“今天吃的喝的,全算我賬上哈!”

她本身就是個小美女,今天又穿得十分漂亮,這話一出底下一群男生跟著起哄,房間裏熱熱鬧鬧的。

“來一個!來一個!”

也不知道誰帶了個頭,大家起哄著讓零落先來唱一首暖個場,開啤酒罐兒的聲音接連響起,熟人之間懟著碰杯。

“這我可不行。”零落笑道,“咱們這不是坐了個大歌星,這不讓她先上場的?”

“誰啊?”眾人又問。

“溫淑啊,”陳嘉一插嘴道,“這可是我們學院17級音樂藝考的第一名,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眾人殷殷切切的目光隨著陳嘉一話落音瞬間轉到了她身上,突然被點名的溫淑愣了一下,意識還沒從上一個話題裏轉過來。

還沒等她拒絕,零落就已經走過來兩隻手拖著她,一副你不上台我不罷休的架勢。

溫淑無奈站到了中間,確實是很久沒唱歌了。

上一次唱歌好像還是在演《再見,飛鳥》時戲裏,可惜的是最後還被後期處理掉了。

“人若變記憶便迷人;情令眼淺了便情深”

周文律看著房間中央捏著話筒的溫淑,燈光照在她臉上,微微閉著眼,顯得格外深情。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她唱歌,但卻實在久違。

長禮不太重視娛樂活動,例如元旦晚會都是自己小班級過,隻有等到一期一度的運動會,才會有集體表演賽。

而溫淑總是作為代表站在主持台上,言笑晏晏,落落大方。

他站在台下,如眾人一般仰望如是。

“認識一場如雷雨一閃,就此沒有下文”

“......難忘你好聽過若無其事沒韻味”

溫淑眨了眨眼,偷偷看了一眼周文律,誰知對方的目光似乎也落在她身上。

他見她望過來,便無聲地笑了,手中端著酒朝她舉了舉。

溫淑眼皮一跳,別開了目光。

其他人此時正開始跟著唱了起來——

“你真人其實陌生得可以記不起

毋忘你精彩過別來無恙如遊戲

我本人明白什麽都總有限期

......”

心跳加速,掌聲如雷。

溫淑放下話筒,下意識往左側方看了一眼,周文律融在昏暗的角落裏,炫目的燈光照不到身上,他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點了支煙,眉目間藏不住的疲倦,滿身寫滿了生人勿近,看起來與這裏格格不入。

嗓子微微發癢,溫淑正準備去拿杯水潤潤喉,陳嘉一卻恰好拿了罐酒過來,好奇問:“學姐,為什麽不繼續唱歌來演戲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