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淑的意識浮浮沉沉, 隻覺得熱。

某個人的手掌仿佛像是一團火,到哪都能點燃一簇煙花,炸得她頭暈目眩。

“絨絨。”

對方低低地喊著她名字, 似呢喃般, 繾綣又偏執。

溫淑下意識地回應著。

夏夜雨來得分外急,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砸下來的雨聲透過房間裏。

喘息聲不止,溫淑眉眼本就生得極好,此刻染上兩分欲色,在昏黃的燈光下更添風情。

不知過了多久, 雨勢漸小。

周文律低頭吻了吻身側人的額頭, 那人困極不堪其擾翻了個身。

他低低地笑出聲,伸出手將床頭櫃邊上的燈關上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窗外滴答的雨聲格外清晰。

周文律沒睡著。

他覺得自己整夜都睡不著了。

懷裏的人似乎小聲呢喃了句什麽,但他沒聽清。

他隻覺得自己的人生走到這裏, 從來沒有這麽幸福過。

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加令人滿足呢?

周文律幾次三番拿出手機, 恨不得此刻宣告天下,這個人是自己的。

一想到那些暗地裏覬覦的目光,他心裏那些陰暗的想法就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再忍忍。

周文律告訴自己。

溫淑第二早醒的時候, 周文律已經熬了粥在沙發上辦公了。

周文律看她一眼:”醒了?我幫你給衛哥請了假,下午再去好了。”

溫淑看了眼透過窗簾照射在地板上的陽光, 雖然不知道幾點了, 但想必也不早了。

“嗯。”她應了聲, 發現自己聲音有點沙啞, 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原因後懊惱地瞪了一眼沙發上的人。

周文律若有所感, 敲字的手一頓, 轉過頭看她時, 對方已經隻留下一個背影,洗漱去了。

他有些好笑,推了下眼鏡繼續埋頭開始寫東西。

-

人情往來是門學問,溫淑到了片場,才發現周文律用她的名義提早給其他人訂了早午餐,一眾人見她直說謝謝小溫姐。

溫淑笑笑,沒多做解釋。

拍攝新的行程表發了下來,此後隻會更忙。

溫淑換了裝,看了下今天的戲。

*

範焉不愛摸牌,想了許久,決定去自己的鋪麵看看,嫁進來這麽久,也沒出去買過什麽東西。正巧阿爸生日快了,她得送點什麽。

她早年喪母,阿爸對她可真是捧到了心尖尖,陪嫁得鋪子多不勝數,租界那一條外人稱為“金街”的商業區便有三家是她的。

百無聊賴,範焉叫上幾個陪嫁丫鬟出了門。

*

外景戲,熱。

好在溫淑現在的服裝變成了旗袍,不用穿之前層層疊疊的小洋裙。

一行人浩浩****走在街頭。

眾人對鏡頭敏感,應該不少代拍在周圍,畢竟劇場的行程再怎麽瞞都會泄露,從出門到現在,溫淑覺得暗地裏自己起碼被拍了個不下數十次。

其中幾個鏡頭還被她捕捉到了。

旗袍領子不算高,但溫淑有些心虛,還是往上拉了拉。

一點點紅痕遮掩不住,考慮到之前不知過敏還是曬傷的事,也沒敢塗遮瑕,畢竟戲裏本就有和陳渠的親密戲,有點印子也不過分吧。

溫淑散漫地想。

-

小夏是傍晚才知道溫淑上熱搜的。

毛姐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她膽戰心驚地點開對方轟炸般發來的消息,了解到了事情的起末。

簡而言之,不過就是代拍似乎拍到了溫淑脖間紅痕的事了,然後微博上,惡意猜測的翻了波評。

不過公關團隊早有準備,給出了過敏的說法,還特意放了圖。

任長空也親自下場作證,說還是他發現的。

於是事情最後“山路十八拐”不知怎麽演變成了#陳渠很行#這一詞條上。

點開一看,都是路人調侃任長空飾演的陳渠“假戲真做”,輕鬆的語氣居多,倒是很少見到惡意的評論,粉隨正主,任長空的粉絲都比較穩重,年紀也稍長一些。

更有甚者,還磕上了清冷教授x嬌嗔美人的cp,弄得小夏哭笑不得。

不過她作為助理空暇時間比溫淑多,翻來翻去,最後居然發現了一些賬號,竟然知道溫淑姐跟周導的事情!

隻不過這些賬號等級雖然不低,但是粉絲少,也不會帶tag,所以沒有翻出什麽水花。

小夏自己想了想,感覺就是大家隨便磕磕cp,畢竟之前《長夜》合作的時候確實是有一陣子cp粉的,所以也沒跟毛姐報備,翻翻過去了並不放在心上。

當然,如果小夏後來知道,這些賬號都是周導下場精心編織的網,肯定要喟歎一句“心機”的。

是的。

不管是之前《長夜》時突然冒出來的“溫粥”cp,還是一點點滲透在溫淑各大cp超話的活躍小粉絲們,都是周文律先下的印子。

他想,一點點將自己的故事呈現在別人眼前,總好過與某天突然被官宣又或者被發現。

當事人某周此刻正坐在酒店沙發上,與他的老熟人媒體人陳二交談著。

”我說哥,你們到底撒時候官宣啊?”陳二抓了抓頭發,“我最近都沒什麽新聞,就等你這曝一曝了。”

“急什麽,上次童影後的消息你不是大賺了一筆嗎?”周文律淡淡的,信手敲了敲玻璃茶幾。

“嘿,這不是最近都沒什麽事嗎。”陳二說,“我這手上壓了一堆消息,就等著您開口,我著急啊。”

周文律聽了,心道,難道我就不著急?

他看了看日期,距離電影節還有兩個月,倒也沒太久了。

“再等等。”周文律壓了下卷邊的資料,又問,“這次有哪些參加電影節?”

“這一屆有潛力的好像還蠻多的,好幾部點擊都好幾億了,沒宣傳的有幾部我聽說也是大製作。”陳二回,“不過題材有點翻不出水花。”

周文律於是悟了,掛了電話沉思。

衛鳴為這部作品準備了多久,他是知道的,除開個人感情外,他也挺看好這部作品,甚至自己還投了一筆錢。

隻希望一切順利些吧。

溫淑並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對她而言,她的事情僅限於如何演繹好範焉這個角色。

周文律當晚趕回了上海,溫淑又進入了封閉式的演繹中。

《與焉不詳》的劇本沿著時間線往後推進著,不間的蟬鳴證明著夏季的喧囂。

時間一晃兩月過去。

拍攝到後期眾人的磨合越來越默契,衛鳴鬆了口氣,做主請客辦一場殺青宴,本以為會在什麽酒店,但沒想到最後的商討結果是,大家自己動手,在別墅裏弄一頓別開生麵的燒烤宴會。

陳嘉一一邊在手機上選食材,一邊說:“省點錢,拿去宣傳!”

衛鳴:“......”倒也不必如此,咱們還是不差這個經費的。

不過他也理解這寡淡了好幾個月的演員們,尤其溫淑,因為範焉這個角色的劇情需要,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似乎有點不太好,思慮二三,他發了消息給自己的小老弟。

溫淑本人是毫不知情的。

她自覺自己狀態是非常好的,甚至有點興奮......

《與焉不詳》真是她目前為止裏遇見的最好的劇本!

她目光散漫,在心裏反複琢磨著結局,越想越覺得衛鳴真不愧是三金名導,這樣想著,不免就朝衛鳴看了一眼。

此時衛鳴站在人群外,正和後期團隊接洽事宜,似乎是感受到了窺探得目光,下意識回了下頭,正對上了溫淑那飽含深意得一眼目光。

他話音一頓,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暗想,不會溫淑猜到了他又叫上了周文律......吧?

頗為心虛地,衛鳴背過了身。

但其實溫淑倒沒多想。

《與焉不詳》改過一版結局。

劇本之初,幾個主演在與衛鳴聊天時,有說到這個問題,不詳是指範焉與倆兄弟不明不白得關係,最後是開放性得結局範焉不知所蹤。

但後來幾人漸入佳境,她自己作為範焉的飾演者倒是有了別的看法。

溫淑多少覺得自己曾經的小說沒白看的。

“我倒是覺得[詳]可以諧音[祥],你想想,舊時代一個嫁為人妻的女子,同時和丈夫的兄長糾纏不清,最後陳家的破滅,是不是在眾人眼裏看來,她這個,”溫淑想了想,仔細措辭繼續說,“頗有種□□後宮的寵妃的韻味在了,我倒是覺得,範焉最後不是主動離開的,範家事業蒸蒸日上,但陳家日漸敗落,陳母那樣好麵子的人,肯定容不下這樣一個兒媳在麵前【耀武揚威】。”

“她把陳詞看得太重了,是不會允許兒子再繼續與範焉在一起的。”溫淑道,“範焉雖然接受的是新式教育,但是範焉的父親思想仍然停留在舊世紀,就算再寵愛女兒,也不可能頂著世人的目光接納她讓她做回範家大小姐。”

“所以,範焉無處可去。”衛鳴瞬間理解溫淑的意思,“陳母肯定會使盡手段,讓世人覺得範焉是個不祥之人。”

衛鳴隻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理清思路:“可以埋點伏筆,不用說出來。”

眾人又討論了一下,溫淑隻是有個想法,但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導演編劇,最後劇情如何還是得看衛鳴等人得處理手法。

一想到最後的那幾場戲,溫淑就不自覺勾了勾唇,忍不住發了條微博。

——@溫淑v:“你會在哪裏遇見範焉呢?”

微博沒發多久,溫淑的評論區便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回複。

畢竟《與焉不詳》是原創劇本,在片子播出之前,除非演員主動透露,別人是無法猜測劇情的。她這話一出,許多蹲消息的人都聞訊而來。

“老婆!老婆!老婆營業了!”

“範焉的結局是什麽呀?”

“這話意思是,範焉被趕出陳家了嗎?”

“......”

討論劇情的、等溫淑營業的、無腦黑的......評論區“五彩繽紛”

溫淑隨便掃了掃,也沒太在意,都習慣了,正準備推出微博,卻發現了一個眼熟的ID。

因為發布的時間較短,所以在前排的評論比較顯眼,在諸多回複裏,“她”這條有些炫目的回複被點讚到了最上麵。

是她曾經還沒出名時就關注的老粉,在她失落時還曾發過許多私信安慰她。

隻是,中間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許久未曾見過“她”活躍了,倒是超話裏的打榜還穩居第一,宣告著還沒脫粉。

溫淑的手指就停頓在了那條評論的位置。

按理說,她應該像以往一樣,回複一下這位老粉,但此刻,看著這條評論,她突然覺得有些微妙。

——@邀月:在心裏。來自:上海

溫淑點進邀約的個人主頁,思緒在這瞬間發散。

如果沒記錯......邀月曾經與她說的是,自己在南城定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