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實辰的語氣很平靜,仿佛他隻是在問明天的天氣如何,但穆清卻知道,好友的這個問題並不僅僅是聽起來這麽簡單。

那段失敗而慘痛的經曆中,宮實辰是最直接的旁觀者,又是穆清最好的朋友,還目睹了穆清在醫院裏的心如死灰,所以他對喻一楓的意見自然也是最深的。

一旦提到,不僅沒什麽好臉色,往往還會伴隨著咬牙切齒。可宮實辰現在能這樣淡定地問出來,甚至連眼神都這樣平靜,就隻證明了一件事:他已經察覺到了穆清態度的變化。

12點鍾過去,最後的狂歡結束,廣場上慶祝新年的人們三三兩兩離開,熱鬧而歡快的歌聲從窗外傳來。穆清移開視線,看著窗外漆黑的天幕,輕輕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宮實辰跟穆清做了這麽多年朋友,對他的說話方式多少有點了解,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說——你以前不在意,但是最近他做了什麽事情,讓你心軟了?”

“差不多。”穆清收回視線,“最初他追過來的時候我隻覺得煩,因為他看我的眼神裏都是愧疚和歉意,甚至還總想彌補我什麽。可是他這種態度隻會讓我頻繁想起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心情也會變差,連帶著也不想看見他。可是最近喻一楓看我的時候,已經不再用那種眼神了。”

宮實辰回憶了一下今天下午和晚上遇到喻一楓的場景,冷笑了一聲:“他不愧疚了,開始像之前追你一樣勾引你了,對嗎?”

穆清重新坐到沙發上,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水:“是勾引,但是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最初喻一楓追他的時候雖然騷,但那時候兩個人還處在互相試探階段,相處的時候純潔無比,姓喻的腦子裏即使某種色素爆炸,但也隻能暗著騷、暗著勾引。

現在他倆雖然還是分開的狀態,但該做的以前都做過了,對彼此的全部都有了全麵而深刻的了解,所以喻一楓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的勾引,就更加得心應手了。這人不僅勾引得明目張膽,而且還比之前更加奔放、直白.......且有效。

他靠過來時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是十足的明示,大膽而越界,但又最能挑起穆清最原始的欲望。

穆清回想起他走之前那個吻,忍不住歎息一聲,將杯子裏的水一口喝盡:“他現在的段位,比以前可高太多了。”

宮實辰看著穆清臉上的苦惱,忽然樂了:“我算是知道什麽叫‘烈女怕纏郎’了。”

穆清瞥了他一眼:“我是男的。”

宮實辰慢悠悠走到他對麵坐下,從桌上拿了一袋餅幹撕開:“但喻一楓是纏郎啊。你離開朝海的時候那麽堅定,現在不還是被他纏得動搖了。”

穆清:“........你要這麽說,那確實也沒什麽毛病。”

宮實辰“哢嚓”咬了一口餅幹,邊吃邊歎氣:“哎,虧我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替你擔驚受怕的,怕你被他壞了心情;誰知道這才半年過去,你居然已經被他給重新攻略了!嘖嘖嘖,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穆清這幾天一直瞞著他沒說喻一楓的事情,本來就有點理虧,聽見他這麽說也隻是笑了笑,沒去計較他占自己口頭便宜的事兒:“我的理智還在堅強抵抗,並沒有被他攻略。實辰,你說話要嚴謹。”

“理智?”宮實辰重複了一遍穆清的話,頓時樂出聲了,“你跟喻一楓相處的時候,理智什麽時候上線過,不是全靠衝動和感情嗎?”

“好像也是。”穆清見他哢嚓哢嚓吃個不停,就重新拿了個杯子倒了杯水給他推了過去,“但是經曆過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心裏多少還是有點芥蒂,不想直接跟他扯上更深的聯係。”

“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自己看著拿捏。”宮實辰吃完了餅幹,拍拍手把包裝扔進了垃圾桶,“反正現在你占主動,吊著人玩兒又是你最擅長的事情,我才不擔心呢。”

他剛剛還憂心忡忡,現在忽然換了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穆清看在眼裏,頓時覺得有點好笑:“剛才你不是還很擔心我嗎,怎麽現在才過了幾分鍾就忽然想開了?”

宮實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定地回答他:“因為我剛剛忽然想明白了。”

穆清一挑眉:“想明白什麽了?”

“想明白我一直陷進思維誤區裏了!!”

宮實辰將杯子裏的水飲盡,“啪”地一聲把它放在了桌上:“你根本不是什麽分手之後會為情所困的小可憐,也不可能天天自怨自艾!跟你拉拉扯扯那位也不是什麽執著情聖,他隻是碰巧渣到了你頭上,結果翻了個大車,準備徹底在你這棵樹上吊死而已。歸根結底,你倆都不是好東西!”

穆清聽著他**昂揚揮斥方遒,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什麽,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是純潔可愛天真無暇的高嶺之花,他是——”

“你閉嘴吧!”宮實辰搓了搓胳膊上忽然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是我跟你太久不見給你加的濾鏡太深了,居然會去考慮你被喻一楓騙這種可能。之前你倆勢均力敵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你是徹底的主動方占盡優勢,怎麽可能還給他騙?你分明是已經開始吊著他了!對不對!”

“當然沒有。”穆清義正辭嚴,“我怎麽能想到他會在你去泡蜂蜜水的時候忽然過來勾引我?我隻是順水推舟示弱了一下而已,其他的什麽都沒做。”

“草!”宮實辰一拍桌子,“區區兩分鍾的時間你們都不浪費,還要各懷鬼胎地調情,你們真是——”

穆清見他一時找不著詞,慢悠悠補充了一個:“天作之合?”

宮實辰:.............

他看著穆清,緩緩比了個大拇指:“你倆這種一個比一個會演的渣男,就應該湊在一起明爭暗鬥互相拉扯!我倒要看看繼續這麽拉扯下去,最後是你贏,還是他輸! ”

穆清失笑:“我贏他輸,這不是沒差嗎?”

宮實辰說得理直氣壯:“我是你的朋友,怎麽可能盼他贏!”

“也是。”穆清笑道,“雖然這說法有點神奇,不過總之,我借你吉言。”

“不是吉言。”

宮實辰看著穆清的笑臉,忽然歎了口氣,“其實之前你倆本來也不至於出現那麽多問題,後來搞得那麽慘,一個是因為誤會和信息不對等,還有一個就是你倆的性格都多少有點極端。老穆啊,你這次要是真的想和他好好重新開始,那以後遇到事情的話,就盡量拉著他一起坦誠相待吧。”

“自然。”穆清點了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一段路不知道有多長,但——肯定很有趣。”

宮實辰看著穆清眼中的神采,冷笑了一聲:“渣路相逢是吧?我不管你倆這路到底有多長,但你最好比之前勇點,早點拿下他,別再讓我看見你躺在醫院裏了。”

“怎麽會。”穆清垂下眼瞼看了看裝著喻一楓明信片的口袋,笑容漸漸加深,“他段位高了,但——我也沒有變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