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試探。

喻一楓在陶霜開口的瞬間就判斷出了她的意圖,立刻輕笑了一聲,笑聲裏恰到好處地帶出了幾分無奈:“如果我現在和他在一起,我肯定馬上就幫您把電話給他;但是他現在還不能接受我靠近,我就是想去叫他,也是做不到的。”

“是麽。”陶霜嗤了一聲,“是我兒子不能接受你,還是你在撒謊?”

“陶阿姨,我是絕對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欺騙您的。” 喻一楓瞥了眼臥室門口,確保穆清不會忽然出現,才繼續用失落中帶著幾分希翼的語氣和陶霜對話,“我要是現在能跟他這麽親近,肯定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了。”

陶霜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你知道我姓陶?”

又一個試探。

喻一楓大腦飛速轉動,再開口時語氣裏多了一絲不太明顯、但又很容易被察覺的不好意思:“是的。之前邀請他去我家的時候聽我外婆說了一些,她對您評價很高,說您是她教學生涯中遇到過的最滿意的學生,我就記住您了。”

陶霜打電話的時候開的免提。宮實辰站在她麵前,聽著手機那端喻一楓不僅滴水不漏的招架住了陶霜的試探,同時還能隱晦地恭維兩句的話,忍不住在心裏給喻一楓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雖然他一向看此人不順眼,但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喻一楓的危機處理能力,這都能應付下來,實在是太牛了!

陶霜淡淡瞥了宮實辰一眼。

宮實辰立刻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陶霜收回視線,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會說話。”

“主要是陶阿姨您本來就很值得尊敬,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喻一楓維持著謙卑的語氣,“之前我聽外婆說的時候......”

他努力回憶著自家外婆之前說過的關於陶霜的事跡,正打算繼續進行一波涓涓細流似的恭維,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毛絨絨的觸感。

喻一楓低下頭,正看到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在自己的小腿邊晃了過去。雲絲毫不客氣地踩著他的拖鞋路過,慵懶地朝著自己的貓糧碗走去。喻一楓看著它優哉遊哉的背影,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那碗裏的貓糧已經被吃空了。

按照雲絲的生活習慣,發現碗裏沒吃的之後,它會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

“砰!”

宮實辰:“握草!”喻一楓是把房間炸了嗎,忽然這麽大聲?

饒是陶霜向來鎮定,也被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她畢竟涵養好,迅速鎮定了下來,順便瞪了一眼貿然出聲的宮實辰,這才問道:“你那邊怎麽回事?”

喻一楓趕在雲絲靠近貓糧碗之前及時衝進廚房關上了門,又在陶霜出聲的同時單手把湯鍋從架子上拿到了灶台上,放下時發出了“咚”的一聲:“不好意思陶阿姨,我剛剛忽然聞到了焦糊味,才想到廚房裏還煮著湯,就趕緊跑過來了。”

他及時調整著自己的語氣,讓聲音聽起來忐忑又帶著歉意:“剛剛一時情急關門重了,抱歉陶阿姨,讓您擔心了。”

陶霜眉頭一挑,心說誰擔心你小子了,但這種事情單獨拿出來說未免又會顯得小家子氣,實在是不值得。她咬了咬牙,還是忽略了喻一楓這句話,隻是淡淡道:“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喻一楓心頭一鬆,但精神仍然緊繃著:“我這邊太狼狽了,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先處理好這些雜事,再好好陪您聊天。”

陶霜不置可否,直接掛了電話。

宮實辰見狀,小聲問了一句:“陶姨,那我可不可以........”

陶霜歎了口氣,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出一個近似“慈愛”的表情:“你回去吧,我準備的東西已經讓人給你拿到樓下整理好了,等會兒你下樓,他們會幫你一起拿到停車場。”

宮實辰鬆了口氣:“好的陶姨,那我先走了啊!”

樓下豔陽高照,宮實辰看著明媚的天色,惆悵地歎了口氣。

陶霜雖然和穆清關係一般,但和宮實辰的媽媽關係倒還不錯。宮實辰長大之後,陶霜也偶爾會關照兩句,問一問宮實辰工作怎麽樣,有沒有找對象之類的,至於逢年過節的禮物來往,更是從來沒有疏漏過。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叫宮實辰下班之後順便帶東西回家時,宮實辰絲毫沒有起疑心。

於是就直接被套話成功了。

宮實辰心裏現在一半是對好友的擔憂,一半是對自己丟下警戒心的慚愧,心情複雜得很。他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了聊天軟件,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地告訴了穆清,希望好友能夠知道這件事情,並且提高警惕。

隻可惜這時候的穆清正在沉沉睡夢之中,根本沒有看到他發的消息。

*

喻一楓掛了電話之後又在廚房待了一會調整心情,等到完全平靜之後才打開門走了出去。他先是給剛剛被嚇了一跳的雲絲添了半碗貓糧,等這位貓大爺吃上之後,才悄悄地走向了臥室。

臥室的窗簾被拉上了,室內光線昏暗。喻一楓走到床邊看了看,見穆清呼吸平穩,一副沉睡中的模樣,這才鬆了口氣,重新躡手躡腳走向了廚房。

穆清雖然現在身處異國他鄉,但畢竟居家能力點滿,廚房裏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喻一楓站在冰箱前沉思了片刻,又環顧了一圈廚房裏的擺設,還是放棄了做中式早餐的打算,老老實實地拿出了幾片吐司。

畢竟從製作難度上來說,還是這種不需要過多步驟的烹飪方式更適合他。

雲絲吃完了貓糧都運動完一輪躺下休息的空擋,喻一楓的早餐才終於艱難地製作完成了。

吐司雖然有點糊,但還沒到焦黑的範疇,煎蛋他超常發揮了,居然都煎得恰到好處。

喻一楓看著這兩份似乎乍一看沒什麽毛病的早餐,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換下圍裙又脫掉沾染了廚房味道的毛衣,喻一楓穿著襯衣輕輕推開了房門,打算叫穆清起來。

窗外的飛雪模糊了天色,即便現在時間還沒到中午,但室內的昏暗程度和剛剛並沒有什麽兩樣。

穆清仍舊安穩地躺在被窩裏,呼吸輕柔綿長,儼然正在熟睡之中。

喻一楓輕手輕腳來到他身邊,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穆清的睡眠質量有多不好,喻一楓是知道的。現在看到穆清難得進入這樣的安眠,他自然不忍心把眼前人突兀地喚醒。

而且.......昨天自己做的也確實有點過頭了。

室內很靜,窗外是簌簌的落雪聲。

喻一楓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穆清的睡顏,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睡在穆清身邊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才遇見沒多久,穆清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都足以讓他心馳神**想入非非,而現在........

喻一楓緩緩俯下身,模仿著最初的動作,在穆清的側臉虛空印下一個輕吻。停頓片刻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往下了幾分,真正吻在了穆清的臉頰上。

現在的穆清不僅讓他心馳神**,還讓喻一楓擁有了另一種渴望。

他想承諾穆清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