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一楓到朝海大學的時候時間還早,學校裏的食堂和美食長廊都剛剛開門,早餐的香氣溢散在校園中,十裏飄香一步殺一人。

空腹喝了一晚上酒的喻一楓聞著香氣,摸了摸嘰裏咕嚕亂響的胃,愉快地決定先去填飽肚子——反正現在過去也見不著穆清,不如吃飽喝足了再說。

現在時間還早,來往的學生並不多。喻一楓隨手攔住了一個男生,問他:“同學,麻煩問一下你們學校有沒有不用刷飯卡就可以買飯的地方?”

男生被人攔住原本有些驚訝,但見喻一楓笑容和藹,心情也緩和了不少:“美食長廊不用,我現在剛好要過去,你跟我一起走吧。”

美食長廊聽起來名字挺洋氣,但實際上一條街入住的都是個體商戶,算是個另類的小吃街,不過安全性和衛生程度要比普通小吃街高許多——沒辦法,朝海大學的食品安全抓的實在是太厲害了。

喻一楓和帶路的學生道了個謝,四處看了看,便溜達到最近的攤位買了個雜糧煎餅。焦脆的外皮和鹹香的味道逐漸填滿了空空如也的胃,讓喻一楓整個人都滿足了——如果這時候能再來一杯豆漿就好了。

他的視線下意識在小攤上搜尋起了豆漿,卻在拐角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是穆清。

喻一楓眼神瞬間就亮了。

什麽叫緣分?這就是緣分啊!

他三兩口將煎餅塞進嘴裏,掏出一張紙巾將臉擦幹淨,邁著優雅的步伐朝著拐角走去,而後正好看到穆清接過了兩杯豆漿,遞了一杯給站在他身邊的女生。

女生?

喻一楓慢下了腳步,眉頭緩緩皺起。

站在穆清身邊的女生身量不高,看衣著是學生的樣子,腦後綁著隨處可見的單馬尾,從喻一楓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長相,但看輪廓似乎長得得不錯。

喻一楓看著這位似乎長得不錯的女生伸手蓋住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微後退了半步,而後婉拒了穆清的豆漿;但穆清卻又朝著她遞了遞,堅持著要給她。

喻一楓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穆清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應該三思而後行,要相信穆清不會是這樣的人;但被酒精浸泡了一晚上的大腦已經失去了平時冷靜思考的能力,並不能讓他明確地分析出眼前的情形。

於是不滿的情緒破土而出,在喻一楓心裏抽芽生枝、迅速蔓延:昨天還說不對學生下手是原則呢,今天就主動出擊了?還是對一個女孩兒?

眼看著女生推拒不成,就要伸手接過那杯豆漿,喻一楓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搶先行動,趕在那女生之前將穆清手裏的豆漿杯子奪了過來。

手上驟然一空,站立的兩人都愣了一下,女生看了看麵色不善的喻一楓,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啊”了一聲,轉身就要跑走,穆清卻喊住了她,將手上剩下的一杯豆漿不由分說塞進了她手裏:“不用和我客氣,喝完再去上課吧,記得進教室之前洗洗臉。”

喻一楓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眶紅腫,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漬,似乎是剛哭過的樣子。

女生雙手捧著豆漿,小心翼翼瞟著喻一楓:“可是老師,你男、你朋友好像.......”

“沒事,你不用管他。我記得你們今天早上第一節 是林老師的視聽說課,有早讀的,別遲到了。”

遲到的威力大於一切,女生匆匆道了謝,使勁擦了擦眼眶,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跑去了。

喻一楓注視著女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轉過頭看著穆清:“昨天是男生,今天換女孩,穆老師,你可真受歡迎啊。”

穆清看著滿身酒氣的喻一楓,眉頭微皺:“司月月是俄語係的學生,而我現在是他們班的代班主任,關心她是我分內的事情。”

“關心到噓寒問暖送吃的?這也是教師工作的範疇嗎?”喻一楓的大腦此刻處於微妙的即將死機、但並沒有完全死機的狀態,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問話裏冒著一股酸氣。

穆清看著完全是在胡攪蠻纏的男人,目光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神色裏卻並沒有顯出多少,甚至還輕輕歎了口氣:“她的家庭出了一些意外.......而且,喻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每個人腦子裏都隻裝著愛情。”

他刻意放慢了語速,於是宿醉的人眨了眨眼睛,勉強理解了他的意思:“你不喜歡她。”

“對。”

穆清點了點頭,見喻一楓仍舊牢牢握住那杯豆漿不放,正打算自己再買一杯,眼前的男人卻忽然鬆了手,毫無預兆地向他倒來。

“喻一楓?喻一楓!”

呼喊的聲音仿佛來自雲端,喻一楓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跳速度越來越快,卻仍舊沒忘記自己現在正在穆清麵前,喃喃自語道:“心跳加速,這是我對你的愛......”

牙關被略帶涼意的指節強行掰開,有人塞了一塊冰涼甜膩的東西在他嘴裏。喻一楓下意識嚼了嚼,後知後覺嚐出了巧克力的味道。

天旋地轉的感覺漸漸消散,心跳逐漸恢複正常,喻一楓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小吃街的凳子上,地上是灑了一大片的豆漿,周圍是麵露震驚的圍觀學生。

滿地清甜的豆漿香氣中,最前排手裏拿著糖果盒的女孩看向喻一楓身後,麵露驚喜:“老師,他醒了!”

“嗯,謝謝你的巧克力。”

溫潤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胸腔共鳴的聲音熨帖在喻一楓的後背。他回過頭,對上了穆清似笑非笑的神情。

有那麽一個瞬間,喻一楓向來不知道羞澀為何物的大腦裏,忽然湧上了名為“尷尬”的情緒。

穆清卻沒有放過多的眼神在他身上,先是疏散了圍觀的學生,又禮貌地請了美食長廊的保潔清掃了地麵,最後才看向了喻一楓:“能站嗎?”

“應該沒什麽問.......”喻一楓說著就站了起來,身體卻不由自主向後倒去,還好穆清眼疾手快又接了他一把,才沒讓他一腦袋鑽進保潔阿姨的垃圾桶裏。

“.......問題似乎挺大的。”喻一楓頓了頓,心虛地接上下半句。

穆清沒接話,扶著他出了美食長廊,向著校醫院的方向走去:“心跳加速不一定是愛情,也有可能是宿醉加低血糖。”

“可我早上已經吃過東西了。”

穆清看了他一眼:“那就代表你的症狀比普通的低血糖更嚴重。”

他嚴肅起來的樣子有種莫名的說服力,讓人興不起想要反抗的心思。喻一楓老老實實被他扶著進了醫院,心裏默默感歎:這就是教育食物鏈頂端的威嚴嗎?

醫院裏剛剛開門,科室的醫生都還沒有上班;急診的值班醫生正要下班,看了一眼喻一楓的狀態,冷笑一聲,言簡意賅:“飲食作息不規律,喝酒熬夜,三點睡五點起閻王誇你好身體是吧?”

喻一楓:...........

醫生小姐姐頭也不抬,唰唰唰寫了一張單子:“先去交費,校醫保卡全報,交完拿單子那邊屋裏躺著去,掛兩瓶水就好了。”

穆清接了單子出去了,喻一楓謹遵醫囑,進了隔間躺上了病床。

困意刹那間洶湧而來,迅速侵襲了喻一楓的理智。意識消失前最後一刻,他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穆清雖然教外語,但他好像不太喜歡熱情的異域作風;那我剛才說心跳等於愛他,會不會再被他當成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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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他好有趣,但是我忍住了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