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內的小偏廳深夜還點著燈。

國師府副使章秉涵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明月:

“又快到中秋了,時間過得越來越快……”

國師坐在桌旁,用兩隻指頭一敲一頓,打出緩慢的節奏,似乎在自言自語地回應章秉涵的話:

“三元九運相生相克,古往今來、曆朝曆代何嚐不是這樣……”

“一定是在廣東嗎?”章秉涵小聲地沉吟著。

“兩年前一百八十年一次的天地元運大交接,南方天空足足一個月黃氣衝天,紫禁城南方午門的石獅子,五月初五突然咆哮,震得兩邊鍾鼓齊鳴;北方玄武門殿角石龍頭震斷,唉……天運配合天兆,南獅危我大清青龍啊……不是廣東,還有哪裏?”

國師說著話,兩隻手指依然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

章秉涵轉過身,問國師說:“那個女孩的事要我幫忙嗎?”

國師說:“現在不用,江西那邊已經安排好,這一路上,要搞清楚這位小姐有多少斤兩?會不會使用龍訣?……如果找不到龍訣,人就成了唯一有用的東西……”

章秉涵說:“我安排一下,給她考考試吧……”

國師說:“不,等我安排,隻有我才知道怎樣考這門課……”

傑克的洋馬車光明正大地走在官道上,他們明白很可能有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但是未到江西,他們不會有危險,現在這些跟蹤他們的人更象保鏢。

可是傑克還是時不時“刷”地一下回頭,看看有什麽人跟著他。綠嬌嬌倒是半躺在車廂裏,安安樂樂地抽大煙。安龍兒依然天天看書,有些不懂的地方就問綠嬌嬌,綠嬌嬌也違背了當初自己給安龍兒立的規矩:“有什麽不懂不要問她”,居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安龍兒。

安龍兒問綠嬌嬌:“嬌姐,上次你在陳家村重新放的碑線,真的會有效嗎?”

綠嬌嬌正抽著大煙,人在迷糊著:“嗯……那是公孫子息卦,專門應對人丁受損的情況,這碑調轉半分,運氣就完全不同了……”

安龍兒點點頭說:“我們再回來經過這裏的時候,可以進去看看啊。”

綠嬌嬌睜開眼,看了看安龍兒:“你小子還真是有些天份啊,做風水其實就是做學問,不能盡信書裏的東西,自己去查一下,回頭證明一下,就知道有沒有做對,書上寫的是不是真功夫……連風水口訣都說,不信此經文,但複古人墳……”

“不過……”綠嬌嬌又合上眼享受著大煙的遊離感:“你有機會回來再說吧……不然的話,我可不止收二百兩銀子……”

安龍兒看著綠嬌嬌:“啊?還要加價?”

綠嬌嬌說:“不是加價,而是我做得不合行規……做爛市了。”

綠嬌嬌給安龍兒解釋說:“陰宅風水發福力強,但是用楊公風水術的話,往往需時比較長,所以風水師做陰宅風水,布局完成後收些盤纏就得走人。餘下的錢三年後才回來收取……隻收黃金,一般收五六十兩都是平常價,當然也要看主人家八字裏的福份,和這個墓穴的福力……”

“如果主人家發富了,高門大院,生活富足當然可以一眼看出,風水局成功了風水師可以收下黃金走人……要是風水布局失敗,都家破人亡了,想收也沒得收……”

安龍兒想了想又問:“那要是主人家已經發富升官,卻又騙風水師,說風水局不成功,不想給錢的話,風水師豈不是一個銅錢都收不到了?”

綠嬌嬌嗬嗬一笑:“你小子真是塊材料,我本來真不想教你,不過現在發現你挺討人喜歡的……風水師有行規,早就料到這一著了,一般都會在風水局裏留下一個機關,如果主人家欺騙自己,為富不仁的話,風水師就會回到那個自己布下的風水局裏,進行破局……”

安龍兒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所以……”

綠嬌嬌搶過話頭:“所以風水師是最要防止被騙的人,身上有好東西,想騙你的人就多……所謂懷壁其罪……”

安龍兒聽不懂:“什麽是懷壁其罪?”

綠嬌嬌心裏想著龍訣的事情,有感而發而已,不想給安龍兒上古文課,一句甩回去:“這不關你事,別問了……”

安龍兒平時沒什麽機會和綠嬌嬌說話,今天難得打開綠嬌嬌的話匣子,還在問下去:

“嬌姐,既然做風水局可以收黃金,你為什麽隻要人家的白銀呢?”

綠嬌嬌說:“所謂財不入急門,我們沒時間和他們磨價錢,隻能以快打快,一出手鎮住村裏的人,開一個他們能一口接受下來的價,拿了錢就走……我們……不一定有機會回來這裏拿銀子……”

綠嬌嬌停了一會,神情嚴肅惹有所思:“還是要少一點,拿現錢走吧,以他們村的風水,他們不缺這點小錢……而且這局也救回來了,二百兩銀子問心無愧……”說完轉頭抽一口大煙。

傑克在車頭位看風景,實在聽不下去了:“嬌嬌,我漂洋過海,投入多少成本才能做成一樁生意賺點差價;你一出手就收人家二百兩銀,還嫌少啊?”

綠嬌嬌毫不示弱:“你有什麽貨能讓陳家村每家每戶都可以平安生孩子,嗬啊……”綠嬌嬌打個了嗬欠:“……也賣二百兩銀子一件……”

安龍兒還想問個問題:

“嬌姐,你在陳家祖墓前放了一個炸雷嚇我一跳,那是什麽呀?”

綠嬌嬌反問安龍兒:“你以為是什麽?”

安龍兒想不出來,隨便回答說:“象是放了個大鞭炮……”

綠嬌嬌笑了:“哈哈哈……你也太逗樂了,我看風水還得隨身帶個大鞭炮,趁你不留神往你腳下扔……哈哈哈……”然後她收起笑容,很嚴肅地對安龍兒說:“那是掌心符,你以後慢慢修練吧……”

說完倒頭睡去。

這一天正是中秋,綠嬌嬌一行走到清城境內。

清城緊貼北江,是廣東南北水路的主要通衢,人丁興旺,貨物豐盛不在話下。

連日趕路,大家都略有疲態,綠嬌嬌安排大家在江邊一個江景客棧住下,好好地休息一天。

晚上三人到北江的客船上,叫艇家在船頭開一張桌子,買好水果和月餅,請艇家做上一桌河鮮菜,擺上美酒,好好地過個中秋節。

北江是一條寬闊的大江,清城對出的河麵比經過廣州城的珠江還要寬,中秋節坐船遊北江,足可體會古人詩中“江清月近人”的美景。

綠嬌嬌對傑克的生活是很好奇的,吃飯時她問傑克:“你們花旗國有中秋節嗎?”

傑克說:“沒有中秋節,但是會有其他的節日,聖誕節,過新年都是很重要的節日……”

綠嬌嬌一邊挑著魚骨頭一邊問:“哪一個節日是家裏人最重視,最要趕回家一起過的?”

傑克說:“應該是聖誕節……”

綠嬌嬌反正有空,一直閑聊花旗國的節日:“聖誕節是什麽節日呢?”

傑克在中國時間長,筷子用得很熟練,他喜歡吃桌上的蒸雞,口裏含著雞的時候,盡量說得簡單:“唔……那是紀念……上帝的獨生子出生,他叫耶穌……”

綠嬌嬌說:“這獨生子的名字起得好,椰子酥,一聽就知道好吃……”

傑克連說:“咳……耶穌不能吃……”被綠嬌嬌一調侃,雞卡在傑克的喉嚨裏:

“唔……不能吃……他代表上帝……”然後很辛苦地喝水衝喉嚨。

綠嬌嬌問道:“上帝就是老天爺吧?”

傑克說不出話,很痛苦地緊閉眼睛點一點頭。

綠嬌嬌有自己的想法:“椰子酥都可以代表上帝,那叉燒酥就可以代表觀音娘娘了……”

傑克回了一口氣,向綠嬌嬌說:“耶穌在二千多年前,為了贖我們的罪死了,然後又複活。”

綠嬌嬌停下筷子,端起茶杯問:“你犯了什麽罪,要人家死了給你贖?”

傑克說:“我沒犯罪,不過人生下來都有原罪……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個……”

聽到這裏,綠嬌嬌很有興致,把頭湊過去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傑克:“男人和女人之間有什麽罪啊……”

傑克聳聳肩,撇一下嘴說道:“幹了些不該幹的事情……”

綠嬌嬌的腳在桌子下蹺著二郎腿,慢慢地挑弄著傑克的小腿,很壞地笑著說:“反正就是很壞的事對吧……嘻嘻嘻……”

傑克心領神會地提了一下眼眉:“也不算很壞,隻是上帝的法則管得嚴了一些……”

綠嬌嬌繼續那種很壞的笑容:“椰子酥也真夠仗義的,二千年前就給你贖罪了,那你現在應該也沒罪了……”

傑克咽下一口口水說:“啊嗯……那個……很久都沒罪了……”

綠嬌嬌用筷子尖一下一下地點著傑克的手背,奶聲奶氣地說:“你沒罪的話,人家椰子酥怎麽給你贖罪嘛……”

傑克不知道該說什麽,綠嬌嬌格格地笑出聲來,一轉頭大聲地喊船家:“船老大,開船回程,我們回碼頭上岸啦……”

傑克一聽,馬上狼吞虎咽地吃肉喝酒,吃飽了才有力氣啊。

三人回到客棧,傑克洗過澡換套幹淨衣服,叫安龍兒先回房睡覺,說自己要到綠嬌嬌的房間談些事情,就跑到綠嬌嬌的房間去。

反鎖上房門,吹熄油燈,窗子關上半扇,月光明亮地照在窗外的江麵,顯得房間裏特別黑暗。

綠嬌嬌站在窗前,傑克從她身後抱住她。

綠嬌嬌說:“我要睡了……”

“你在馬背的時候,不也是在我懷裏這樣睡嗎?”傑克在綠嬌嬌耳邊輕聲地說。

綠嬌嬌身體慢慢向後靠,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摸索著她的手剛好夠到的地方,傑克的身體溫暖而有力。

她的頭向後靠在傑克的胸前,傑克低頭慢慢地吻向她的嘴唇,雙手在綠嬌嬌的胸前愛撫,一邊解開綠嬌嬌那件墨綠色的旗袍……

綠嬌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全身微微地顫抖著。

突然“砰”的一聲,綠嬌嬌的房間門板好象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兩人都嚇了一跳,然後房門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而且人越來越多,房間裏都感到整個客棧在抖動。

綠嬌嬌馬上轉過身靠牆扣好衣服,傑克氣急敗壞地用力跺一下腳大叫一聲:

“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