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龍兒和傑克一轉眼看著綠嬌嬌,綠嬌嬌的眼睛卻盯住阿圖格格,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阿圖格格的表情從愕然到驚恐,不相信,不接受,不理解,整個人在極力拒絕眼前的回答。

“嬌姐,你真是要這樣做……”阿圖格格一步步向後退,用眼睛掃視著麵前的三個人,這些曾經一起生活過,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現在變得如此陌生可怕。

綠嬌嬌向她閉一閉眼睛,又慢慢睜開,笑容依舊。

安龍兒帶著冷冷的眼神,臉上的長刀疤在陰沉的表情下特別明顯,他把雙手盤在胸前,雙腳微分全身放鬆,這是一個一觸即發的侍機攻擊動作。

傑克看看綠嬌嬌和安龍兒,他的眼神中帶幾分不知所措和緊張,這個高大的西方人無法理解綠嬌嬌對阿圖格格的態度,他前腳悄悄向前探了一步,象準備攔在大家之間。

綠嬌嬌看著阿圖格格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一切行動都是徒勞無功。

阿圖格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很清楚眼前這幾個人的戰鬥力,絕不是她一張弓幾支箭可以對付和阻擋。可是眼前的老朋友們卻要在滿人的聖地斬斷滿人的龍脈,這時她總不能坐視不理,可以做些什麽呢?

她看到綠嬌嬌的眼睛有意無意看了看山下河邊的軍營和城寨,阿圖格格明白了,她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阻擋綠嬌嬌和安龍兒,隻有讓整個八旗營前來助戰和保衛皇陵龍脈。

阿圖格格突然轉身發足向山下狂奔,綠嬌嬌一閃身擋在她麵前,安龍兒同時伸手出招就向阿圖格格的後領抓去。

阿圖格格立刻刹停腳步,返身從另一個方向突圍,順著下山坡的去勢猛衝,逃脫了綠嬌嬌和安龍兒的阻截。

她沒有看到,當安龍兒的手即將抓到她的衣領時,綠嬌嬌立掌切向安龍兒的手腕,從阿圖格格看不到的角度把這一招擒拿手攔下,然後翻掌扣住安龍兒的手,另一手迅速捂住安龍兒的嘴巴,用淩厲的眼神製止住安龍兒和傑克的任何動作。

大花背不知道這些熟悉的老朋友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隻以為突然開始了一場追逐遊戲,在樹林中飛也似的追向阿圖格格。綠嬌嬌用隻有安龍兒和傑克才會聽到的聲音說:“跟在我後麵,不要比我快,追!”

然後綠嬌嬌帶著大家向阿圖格格追去,一路上發出很大的聲音。

驚恐的阿圖格格根本不回頭看,她覺得綠嬌嬌和安龍兒的速度一定可以追上自己,看不看結果都是一樣的,隻有不停全力逃跑,才可能有一絲機會衝到八旗營裏通知大家。

她狂奔了很久,最終衝到八旗營寨子的大門。

大花背追得莫名其妙,白開心了一通沒發現什麽好玩的東西,悻悻地跑回傑克身邊。

大門前守著幾個全副武裝的披甲禁軍,突然看到從山上衝出來一個滿族獵戶打扮的少女,都按著刀迎上來。

阿圖格格一邊跑近他們,一邊用滿語尖叫著:“我是正黃旗阿圖格格,我阿爸是廣州城防總兵赫舍裏·布泰,有漢人來斬斷我們的龍脈啦,快找人去保護皇陵!”

她衝到一個禁軍麵前,雙手捉住他的盔甲使勁搖動,用喘得不成音調的滿語說:“快找皇爺……這裏誰是禁軍皇爺?十萬火急!龍脈斷了要死很多人啊!十萬火急!”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淚如泉湧。

禁軍聽到阿圖格格穿的是滿服,說的是滿語,一副拚命報信的樣子,不得不相信真有此事,馬上有人帶著阿圖格格跑進八旗軍營中。

消息很快傳遍赫圖阿拉城,連城外的軍營和市鎮都**起來,無論軍民都提刀備馬,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準備驅逐入侵者。

安龍兒傻傻地看著從山上衝到八旗營前報信的阿圖格格,傑克也木納地問道:“嬌嬌,你是有意放小兔子去報信的吧?”

“是呀。”

“不是吧?”安龍兒實在想不明白綠嬌嬌的用意,他看了看綠嬌嬌說:“你讓他們集合了全部兵馬來和我們作對,我們怎麽斬龍啊?”

綠嬌嬌從背上的包袱中摸來摸去,掏出三支二兩重的大人參,給每人發了一支,自己先咬了一口,嘴巴在叭噠叭噠地猛嚼,然後抬頭看天空,好好品了一下味道說:“你少擔心吧,反正一會有得給你發揮……這人參鮮吃味道真不錯,止渴提氣,吃了下去混身都有了勁,一會要打仗的話功力大增啊……嗯,隻是口味重了一些,來杯清茶配一下,再下幾顆鬆籽就完美了。”

安龍兒和傑克都聳聳肩,隻好和綠嬌嬌一起品人參看熱鬧。

半個月前,安清源指揮著破爛的戰船從安東城上岸,隻見到格林號商船的殘骸擱淺在亂石灘上,船上的人已經全部不知所蹤。

但是他很清楚,從黃海拚死衝進東北長白山,綠嬌嬌等人隻有一個地方可去,就是清朝的龍興之地——赫圖阿拉城和葬著努爾哈赤祖先的永陵。他猜到從來沒有到過長白山的綠嬌嬌,要進入永陵不會取道山中的官道,她必然會沿著龍脈潛行逆追,如果自己可以從官道快馬進入永陵地帶,完全可以比綠嬌嬌早到一步,在永陵進行截擊。

於是他帶著綠營漢人水師下船上岸,開進安東城向駐守長白山的八旗禁軍求助。

守聖山的禁軍地位相當於皇城禁軍,盡管安清源手上有皇帝禦賜金牌,可以隨時調用天下的兵馬,但是總不能連紫禁城的禁軍也調動,同樣,他也不能調動長白山禁軍,這一回安清源可踢到了大釘子。

而且因為長白山由千裏樹牆柳條邊圍欄,漢人組成的綠營清軍也不能進入柳條邊聖地的範圍之內,安東城的禁軍充其量看在皇帝禦賜金牌的麵子上,放安清源和金立德進山,氣得安清源暴跳如雷,大罵說:“早知如此,不如和闖關東的人一樣,自己帶兵偷闖柳條邊。”

不過跳完之後,時間也剩下不多,和禁軍再多花唇舌隻會讓綠嬌嬌搶先一步,於是安清源和金立德在安東城買了兩匹快馬,單獨北上直奔赫圖阿拉城,其他的水營官兵則從陸路返回中原。

他們一路沿官道前行,足足比綠嬌嬌快了五六天到達到赫圖阿拉城,不過進城晉見後,安清源又踢到一顆大釘子。

原來曆朝守皇陵的軍隊都是和皇帝最有直係關係的皇親國戚,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領兵的官員權力不算大,可是官銜和架子絕對不小,一溜排開全是滿人的皇爺,就算官職比安清源低,麵子絕對比安清源大。加上赫圖阿拉城是清朝的開國龍興地,守在這裏的皇爺更是位高權重,貴不可言。安清源身為漢人,官封二品,來到這裏連個關口守禦五品滿官都不如。

安清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反複向城裏的皇爺說斬龍對清朝氣數的影響,對長白山造成的天災,可是滿族皇爺隻是一笑置之。

原來在明朝年間,各朝中國皇帝為了斬斷長白山中旗人的龍脈,都曾經派過風水術士前來斬龍,直至今天,在長白山間有不少山脈都被橫挖出一條寬大的深溝,這些被挖斷的山脈,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龍頭山。

傳說當年千山皆斷,獨剩下這一座毫不起眼的啟運山。當努爾哈赤在此葬下先人之後,旗人和漢人作戰節節勝利,軍隊直逼到長城腳下。

守赫圖阿拉城的皇爺們認為:要是斬龍脈有效的話,長白山的龍脈早就全斷了,八旗也早就全軍覆沒,所以斬龍脈一說完全是笑話;再說就算幾個漢人要來斬龍,也挖不出斷龍脈的大坑道,隻要不是攻入陵墓和興京城裏,禁軍也隻會當成偷挖人參的賊人來處理;其三,皇爺們不能隨便調八旗兵給安清源使用,八旗兵本來就不多,禁軍要守的是永陵和赫圖阿拉城,安清源一開口就要三百騎兵,要是給了安清源拉著滿山跑,誰去守永陵啊?

安清源沒想到禁軍竟會有這樣的反應,清朝不是滿人的朝廷嗎?這裏不是滿人的聖地嗎?自己作為一個漢人,為了自己的理想來保住清朝的龍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可是在他平天下的大策略中,這些疑問隻能暫且放下,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得不到八旗禁軍的支持,自己和金立德同樣要把這件事情做下去。畢竟要來斬龍的人不會很多,會斬龍的人隻有一個安龍兒,而且他沒有看過《斬龍訣》,於是安清源忍住心頭的怒火,沉著氣仔細起卦推算綠嬌嬌和安龍兒前來斬龍的各種可能,估算著自己和金立德兩個人要麵對的困難。

幾天後,安清源和金立德早早梳洗完畢,一言不發地從赫圖阿拉城外的騎兵營房中看著外麵。他們腰間的短洋槍已經擦亮,子彈已經上膛。金立德隨手揮動著腰刀活動身體,安清源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握著長劍沉默地擦拭著。

安清源和皇爺們打了一個賭,如果在六月十七日午時,有一個女孩來到赫圖阿拉城報告軍情,那麽就要給他們安排三百騎兵上山守護龍脈,皇爺們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一百騎兵成交,不過如果安清源輸了,皇爺們就要發奏折到皇上麵前參他一本,告他個虛報軍情,驚擾皇陵,安清源也要辭官謝罪。

想到這裏,安清源輕蔑地笑了一下,從懷中翻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懷表,打開蓋子看到十二點將到,如無意外,軍營裏馬上就會開始騷亂。

十二點過了一刻鍾,騎兵營中突然炸起一片喧鬧,四周聽到的全是大呼小叫的號令聲,安清源從營房裏躍出較場,對著一個禁軍蘭翎長大叫:“你那一百人準備好沒有?馬上給我拉出來,要是少了一兵一馬我砍下你的人頭!”

那個蘭翎長早就知道安清源和皇爺們的賭局,一早就點好兵等著看熱鬧,這下見到安清源算卦神準,也不禁佩服萬分,立刻集隊上馬,等候安清源的進一步指令。

安清源和金立德飛身上馬,兩人各領五十騎兵向著永陵的後山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