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藥監局,往回走的路上,我忽然心情大悅。真應該喝點什麽!想著想著,手一拉,車就上了右轉彎的車道。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大地賓館的那間咖啡廳,車停好了,走進賓館大門,突然間就有了一種忐忑。我慢慢走上樓梯,在樓梯的盡頭,向咖啡廳裏張望了一下,方才踏實下來。那裏空空****,還沒有什麽客人。

服務員輕盈地走過來,柔聲問:“女士,您要來點什麽?”

我還是第一次獨自來這種地方,不免有一點局促。我小心地看了看她遞過來的水牌,說,就來這個吧,卡布奇諾咖啡。

服務員說:“點卡布奇諾,店裏還會贈送早餐,或者揚州炒飯,或者麵包加幹酪,您可以選一樣。”

我很驚奇,我說,這都10點了,還有早餐?

服務員輕聲輕氣地解釋說:“我們這裏11點以後才有正餐,11點之前都是早餐。

我很農民地想,那就當午餐吧!我要了揚州炒飯。

我舒服地斜靠在又寬又厚的沙發靠背上,眯起眼睛,很愜意。

我想起了徐主任,想起了眼鏡,他們都很友善,友善是個希望的信號。荊楚地的話也提示了希望。我沒有理由不再認真了,我應該好好做個規劃。我坐起來,抓過自己的包,取出記事本和筆,在上麵迅速記了幾行字。

揚州炒飯送來了,配有小菜,還有一杯水,裏麵放了一片檸檬。我感激地對服務員說了聲謝謝。

網上招標平台,陳述詞,藥品招標方案,周四接待藥監局的人,這都是眼下要做的。這些事我一點都不懂,不知道如何下手,要找荊楚地給講一講,還要找彭總請教一下,還需要看看外地的藥品招標采購文件。哦,還要問問幾個競爭對手的情況,考慮揚長避短的策略。

我從沒喝過卡布奇諾,沒想到它的上麵漂著一層泡沫,也沒想到它很香。我小口地啜著,心滿意足。

我在咖啡廳裏坐了很久,中午時分才回到公司。小馬跟著我進了辦公室,關切地問道:“經理,午飯吃沒?盒飯沒了,要不我給你去店裏買一份?”

我說,小馬謝謝,我午飯吃過了。

朔方重工的第二批招標正在緊鑼密鼓,部裏的同仁們頭不抬,眼不睜,貌似十分忙碌。劉主任來了個電話,心情極其愉快。他說從法國給我帶來點禮品,要給我送過來。我說你不用,後天要請你過來審文件,那時你再帶過來。他說,上次我給他那張卡,他沒有獨吞,借出國機會,給老總、總辦、設備部以及項目辦的同誌都買了禮品,並且告訴他們是沃頓公司四部袁經理的一片心意……我登時恨得咬牙切齒,娘希匹,事情真給搞大了,這個該死的劉家緒!

我憤恨地說:“劉主任,你們家都這樣啊?你願意給誰就給誰,你提我幹嗎?你害我呀?”

劉家緒頗不以為然,“袁經理,這有什麽呀?我們企業就是這樣,別的部門也都這樣,曆史沿革。你不用擔心哪,我這麽做,是大老板授意的,他在歐洲的時候就交代了,大老板還能害你嗎?”

我瞠目結舌!“大老板交代的?”

劉家緒說:“是呀,是大老板交代的,我們一起去上街,連給你的禮物都是大老板拍板的,他說這件東西袁小山肯定喜歡,不喜歡殺他的腦袋!”

完了!我心裏一沉,就差一層窗戶紙了,這層窗戶紙就是:袁小山是袁世文的侄女!

那時我的心情極為紛亂,慌恐、沮喪、悔恨,什麽樣的心情都有了。顯然,戴書衡是有意這樣做的,他讓全廠的人都可以作證:是袁小山送給劉家緒的卡,他的目的是抓住一件把柄,讓三叔有所忌憚。但我怎麽也猜不透,戴書衡為什麽要對三叔下這個手?

劉家緒又說了一件事,但我正心煩意亂,竟沒在意,後來我忽然意識到不對,我問:“你剛才說什麽?什麽‘投訴’?”

劉家緒很詫異,他說:“你沒聽啊?我剛才說,克萊蒙的中方經理跟我說,他們要投訴。”

我很茫然,“投訴?他們投訴誰?”

“投訴招標代理機構,他們說,德國廠家堅持要走投訴程序,他們認為這個結果損害了他們的聲譽。中方經理說,他們也沒辦法,不能不聽東家的。但是隻是走個程序,一旦代理機構解釋清楚了,他們馬上就會撤回投訴。”

我很緊張,忙問:“投訴內容是什麽?”

“就是數據搞錯了,害他們因報價高未中標。這本來也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們搞錯了,但是他又不敢投訴我們。我也很不高興,把那個中方代表也數落了一頓。那位女經理一再哀求,說是德方堅持,如果不投訴,就取消他們的代理資格……”

我大怒,喊了起來:“那也不能讓我們背黑鍋呀!你知道代理機構遭投訴是什麽後果嗎?輕者通報批評,重者降級,你讓我還怎麽做人?”

劉家緒在電話裏忙勸慰說:“袁經理,袁經理,你別上火,這件事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工作上馬虎不算違規,也談不上通報、處分什麽的,這個我們知道。一般來說,你們給機電辦寫份檢討,澄清情況,機電辦批評幾句,給克萊蒙一個答複,把投訴撤回去,事情也就了了,不是嗎?這次就算你替我蒙汙了,劉家緒向你檢討。再說,後續項目還有很多嘛,還要長期合作。”

我真是惡心死了,這件事準是他和克萊蒙商量好的,把他的錯誤推到我身上,讓我擔起這個罪名!可我能怎麽樣呢?後果會怎麽樣?

我緩和了一下口氣,問:“他們已經投訴了嗎?是投訴函還是網上投訴?”

“可能是網上,昨天跟我說的,估計今天已經上網了。”

“克萊蒙的中方經理是那個女的,林經理吧?”

“正是她。”

“你們以前熟嗎?”

“要說熟都熟,但來往不多。”

“那你控製得了他們嗎?”

劉家緒笑了,“老板的意思是第二批標讓他們中一兩個標,他們也知道這個消息了。”

“那他們為什麽還要投訴?就為了惡心我們代理機構嗎?”

“我不是說了嗎,德國廠家為了挽回聲譽。”

“那好劉主任,如果林經理不撤回投訴,機電辦不得不進行調查,把事情搞大了,你是不是得按Φ160簽合同?是不是得按Φ160到機電辦辦進口許可證?你怕不怕有麻煩?”

我這個殺手鐧讓劉家緒變得很不安,他遲疑地說:“這倒真是個事。袁經理,我們不說了,我馬上給林經理掛電話,不行,她無論如何不能投訴,事關重大!”

剛過了5分鍾,在我腦袋還是一盆漿子時,他又打過電話來,語氣顯得有些緊張,“袁經理,壞了,她說已經上網了。上網了還能不能撤了?”

我很氣惱,沒好氣地說:“上網了機電辦就撤不了了,想撤就得找機電司了!”

“那怎麽辦呢?”估計劉家緒已是愁眉不展了,“不行我就得跟戴老板匯報了,唉,老板這幾天情緒又不好,逮誰罵誰,怎麽跟他說呀!”他在那邊直匝巴嘴。

我忽然心情好一些了,我忽然覺得頭腦清晰起來,我笑了笑,說:“劉主任,我給你出個主意吧,你也別向戴老板匯報了,你去找林經理。網上投訴,投訴人在規定時間內是可以修改投訴內容的。你讓她重寫份投訴,盡量寫的胡說八道一些、胡攪蠻纏一些,讓機電司一看就煩,不願受理。她這樣做,既應付了德國鬼子,也把你的事園回來了,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劉主任立刻就領會了我的意思,連說好。

撂了劉主任的電話我馬上上網查看,果然,有一個克萊蒙的投訴。機電司的電子招標平台是憑事先注冊的用戶名、密碼上去的,克萊蒙投訴我,我可以看到,機電司和機電辦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我看了下克萊蒙的投訴內容,心裏稍安,這個投訴不用改也差不多就是胡說八道,一副欲說還休的勁頭兒,看來他們是不敢涉及要害,投訴一下隻是討個心安而已。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又想起了那張卡的事,不由得又是愁思百結,大地賓館咖啡廳裏那份怡然自得的心勁兒早已灰飛煙滅。怎麽辦呢?要不要跟三叔說?說了,三叔免不了又多一份憂心。我想我這個人是沒救了,一副苦孩子命,幾個月來倒黴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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