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南越,氣候越加溫暖,春風拂麵,暖意融融。

褪去繁重的大衣,於諾早就換上了輕便簡單的白袍,一根黑繩簡單的束起了如瀑的長發,簡單而明亮,如她一貫的笑顏,清亮直指眼底。

這一日,於諾一個人泛著竹筏在湖上垂釣,四月的暖陽照得於諾昏昏欲睡,手裏握著竿子,躺在躺椅上頭一偏便睡了過去,隻留下小璃在竹筏上興奮得上串下跳,一直在深山裏長大的小璃,從未見過水,第一次見水便激動得如隻不安分的猴子般對著水又是撓又是拍的。

“嘰~~~”小璃突然發出了一聲低吼,像極了鳥叫,小璃在水裏撲騰了幾下挨著竹筏後勉強爬了上來,甩著身上的水珠不悅的低吼著。

於諾睜開眼看著一臉氣急敗壞的小璃笑了,拿出幹淨的手絹要給小璃擦拭身上的水珠,小璃怒,躲了過去,蹬著小腿使勁的蹬著竹筏,在拿竹筏出氣,好似是竹筏把它弄掉下水的。

於諾忍不住大笑:“笨小璃,不是竹筏把你弄掉下去,是咱們的竹筏突然多了個人出來,竹筏受了沉晃了下,所以你掉下去了。”

小璃好似聽懂了於諾的話,瞪著滴溜溜的小眼珠望著竹筏那頭多出來的人兒,“嘰~~~”小璃的叫聲顯然弱了很多,好似在問對方是誰。

竹筏那頭的人一襲海藍色長袍,腰纏金色綬帶,手中搖了把玉扇子,好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諾兒,後日我就要走了。”

“所以今天來看看我對吧?”於諾抱起小璃擦著小璃身上的毛輕聲笑道。

韓武揚揚起嘴角笑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愛深入骨髓,卻隻能將其深深埋藏,“諾兒,改日到了西楚一定要來看我。”

“一定。”於諾晃了晃韓武揚給的那塊墨色玉佩宛然一笑,看得韓武揚一陣恍神,“走吧,你明天要走了,今天我們去天香樓喝一杯可好?”

韓武揚笑著點了點頭,於諾卻發現了他笑著的眼角,溢出了一抹晶亮。

看著韓武揚的笑,於諾終是歎了口氣,愛,愛了容易,放手卻很難。亦如韓武揚,亦如她自己。

那個如玉般的男子,他燦若星辰的眼眸,他一如既往的笑顏,即使他藏得再深又能如何?多年後的再次相見,她依然能一眼將他看穿。

那雙明亮的眼眸中,有他深藏的野心,有他刻意隱藏的霸氣。

她不知,她治好了他的腿,他是否會放棄他的霸業;她不知,他是否會為了她而甘願歸隱山林,過著平民的簡單生活。

但她卻從未對他抱過太大的希望,或許就是隻因為她太懂他了吧!

她懂他想要什麽,她也懂,她除了治好他的腿外,什麽都給不了他!

一瞬間的失神,於諾卻突然笑了,他早已拒絕了她,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還要抱希望呢?!

放棄,亦如韓武揚那般!

於諾大笑著拍著韓武揚的肩道:“武揚,你是我的偶像!”

韓武揚一臉的茫然,不明所以。

韓武揚與於諾兩人並肩進了天香樓。

於允今日難得出現在了酒樓中,朝韓武揚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

“武揚,這是我二哥,”於諾晃著於允的手,看著難得講話文縐縐的於允,打趣道,“哎呀,二哥今日講話可真酸呀!進梅園進梅園。”於諾揚著手裏還有些濕漉漉的小璃,在於允麵前晃啊晃。

韓武揚笑著回禮:“承蒙不棄,武揚可否同諾兒一樣喊二哥?”

於允看著眼前這男子,麵如冠玉,氣質沉穩,隱而不發,心中甚是喜歡:“是我家諾兒沒這個福氣呀!”

“二哥說笑了,是武揚沒這個福氣,如果武揚家中有個兄弟的話,武揚也想卸了這份擔子。”韓武揚的話裏極是含蓄,韓武揚無心帝位,隻是迫於西楚皇室隻有他一男子,他無需奪嫡,身上的擔子卻從未輕過。

“武揚,給,抱著它你就開心了。”於諾無視小璃的抗議,將小璃塞進了韓武揚的懷裏。

韓武揚看著懷裏這個長得像狸貓的白茸茸小東西,想起今日這小東西在竹筏上生氣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諾兒,你這個是什麽寶貝,這麽討喜。”

“一種叫腓腓的靈獸,它可是我從別人那好說歹說給騙過來的。”於諾朝小璃做了個鬼臉,逗得小璃“嘰嘰”直叫。

於允大笑,“丫頭,靈獸這東西都能讓你騙過來,你這嘴皮子還真不是吹的!”

“騙算什麽,搶才是正道,讓被搶的人又是肉痛,又要笑著把寶貝給我的時候,那才叫真不是吹的。”於諾斜視著於允,哎,自己得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哥哥,之乎者也的越來越迂腐了。

韓武揚猛的想起四年前自己與於諾打賭的場麵:“諾兒,你那時候打賭跟我要玉佩的時候,我說我怎麽覺得你笑得很詭異,敢情你跟玉/卿子大師都喜歡打家劫舍,還喜歡看人肉痛的模樣!”

於諾撇嘴斜視著韓武揚:“啥叫打家劫舍,你們皇宮那麽多奇珍異寶,劫你一塊玉佩算什麽。”

韓武揚幹咳了聲,一臉尷尬道:“一塊玉佩是不算什麽,隻是這塊玉佩…是我們韓室皇族傳給未來皇後的…”

於諾險些腿軟,想起當時韓武揚給玉佩時陰晴不定的表情,於諾當時見贏得輕鬆也沒多加細想,揣了玉佩就溜了,現在回想起韓武揚當時那又是開心又是羞澀的表情,就沒來由的一陣惡寒:“玉老頭,我咒你吃菜時吃到大塊的鹽,鹹死你!”

遠在海國的玉/卿子突然打了個冷顫,納悶:“這麽溫熱的地方怎麽會有種冷颼颼的感覺呢!”

於諾將還在手中把玩著的墨色玉佩一把塞到韓武揚的手中,大怒道:“你丫當時怎麽不說清楚!”

韓武揚苦著臉道:“我以為你知道的啊…”

“韓武揚我掐死你,你這屬豬的…”於諾張牙舞爪的叫囂著,奪過韓武揚懷裏的小璃,照著韓武揚的前胸一頓猛拍。

韓武揚則裝出一臉受傷的模樣。

如果不是玉/卿子那老頭慫恿於諾去搶韓武揚的玉佩,也不會讓韓武揚會錯意,也不會鬧出這一出插曲來,可於諾不知的是,即使沒有這個插曲,韓武揚也會來尋她,隻因為愛。

“噗。”於允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諾兒,玉/卿子大師這招也太狠了,耍了你四年不算,你不僅搶了人家玉佩,連人家的心都給你搶過了。”

韓武揚聽到這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許笑不許笑。”於諾拍著桌子,怒道:“你們這兩個壞人,不許笑。”

“諾兒,你這麽可愛,叫我怎能不愛!”韓武揚大笑道,一聲長歎,仰頭灌下了一口白梅酒。

包間裏的氣氛再次詭異的平靜了下來,於諾定定的看著韓武揚,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諾兒,二哥你們都在呀,太子殿下也在呀。”於唯和於謙的出現打破了包間內的沉悶。

“喚我武揚便可,武揚可否也隨諾兒喚三哥四哥?”韓武揚起身道了個禮。

“三哥倒可以喊,四哥就算了,我可比武揚兄小。”於謙笑嘻嘻著扳過於諾的肩膀,看了看,又捏了捏,外出幾日未見著這個妹妹,心裏念得緊。

於諾不悅,“四哥,我不是小璃,不要捏我。”

本來還伏在桌上吃著肉末的小璃聽見自己的名字,抬頭看見於謙,嘰叫了聲竄進了於謙的懷裏,將嘴上的肉末蹭了於謙一身。

於諾不高興,一把把小璃給拽了回來,“哥,我要把小璃給丟掉,竟然敢跟我爭寵。”

“臭丫頭,這好說歹說騙來的活寶,你倒是舍得丟啊!”於謙刮了下於諾的鼻子,顯然不擔心於諾真的會將小璃丟掉。

小璃似是聽懂了於諾的話,“嘰嘰嘰嘰”的直叫喚,於諾卻邪邪得笑道:“你求饒也沒用,敢跟我爭寵,你就是活膩了。”嘴上說著,手裏也不停歇,將小璃又搓又捏,備受欺淩的小璃卻是享受般慢悠悠的哼著聲。

“好了,大家都別鬧了,坐下來吃飯吧,武揚後日要走了,隻是明日我們於家要回臨淵拜祭先祖,不能相送了,今日哥哥在這裏略備薄酒,咱們兄弟幾人好暢飲一番。”於允笑著喚這幾人坐下。

“大哥來嗎?”於諾問道。於凱一直忙著軍中事務,總是抽不開身。

“我已差人去通知大哥了,那日我將武揚的直白跟大哥說了一遍後,大哥可是佩服得緊,說定當要結識。”於唯滿眼的笑意看著武揚,武揚的性子直爽,不驕不躁,於家的人都很是喜歡。

正說話間,一身天青色長袍的於凱推進了門。

剛聽了於唯的話,便知來人定是於凱,起身向於凱行禮:“武揚見過大哥。”

“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哥喜歡。”於凱爆出的第一句話,不管怎麽聽都讓於諾覺得這是句調戲的話!

“大哥,你調戲武揚。”於諾捏著手裏的小璃晃著,小璃被捏著皮毛,頓時是一副張牙舞爪朝著於凱做鬼臉的模樣。

於凱一把奪過小璃揉了揉,“臭丫頭,大哥哪裏調戲武揚了,大哥就是喜歡武揚這樣的真性情男兒。”

“是是是,知道你喜歡,那你繼續調戲,妹妹可以為你們奏上一曲,好讓哥幾個樂嗬樂嗬。”於諾的臉皮厚得很,調戲算什麽,她跟著玉老頭,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像這種小兒科的調戲還真不值一提。

包間內,於家兄妹與韓武揚相談甚歡,美酒,笙歌,直至深夜,六人才依依不舍的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