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正月十六,白霖樾收拾好行裝出發了,整個白府的人都去了送行,隻有於諾一人安靜的窩在躺椅上睡大覺。

睡了許久,幽幽醒轉來後,伸了個懶腰,便飛躍上牆頭,飛快的趕向了燕京的東門。

於諾隻覺得心裏好笑,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湊熱鬧了,轉而一想,白霖樾是自己來到齊燕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卻不自覺的笑了。

白霖樾在送行的人裏再三尋了一遍,仍是不見於諾,心裏有些莫名的惆悵,忽聽見一聲悠揚的笛聲傳來,循著笛聲抬眼望去,燕京東門最高的瞭望台上,一抹白影正迎風而立,手握短笛,風揚起她的長發和衣角,說不出的出塵飄逸。

看著那抹白影,白霖樾摸了摸脖子上於諾給的那塊黑玉,揚起嘴角笑了,轉身,率著大軍豪情萬丈的策馬往北而去。

白霖樾走後,偌大的梅園裏隻剩下於諾自己,白霖飛和墨羽。

墨羽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白霖飛,而於諾總是獨自一人窩在躺椅上睡覺。每一次,白霖飛從外麵回來,總會見到院中躺椅上窩著的那團溫暖的白。

積雪還未化去,棕色的躺椅裏,那團白隻是安靜的蜷縮著,長發被隨意的撥到一邊,沿著躺椅的邊沿傾落下來,偶爾吹起的風,夾雜著被吹落的梅瓣,飄飄忽忽的落在白色的長袍上,粘在卷翹的睫毛上,停留在黑色的長發上。

每一次,白霖飛都會滿眼笑意的走過去,輕柔的揀掉於諾身上的花瓣,然後輕柔的將絲被蓋在她身上,細細的為她捏好被角。每一次,每一次,不厭其煩的照顧著這個每次都喜歡在躺椅上睡覺的女子,他的心裏,漸漸被一種暖暖的柔情所填滿。

不管白天還是黑夜,於諾總是沒日沒夜的睡,起初白霖飛並無何擔憂,隻是後來漸漸發現於諾太嗜睡了,整日的睡,卻依然沒有精神。

白霖飛憂心忡忡的為於諾把了脈,把過脈後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笑著告訴於諾,許是之前傷得太重,再加寒氣入體,現在身體處於靜養的狀態,在慢慢修複,所以會很嗜睡。

於諾笑著想到,白老頭的藥總是很特別,冬養過後,身體便開始修複。

當看到白霖飛依舊有些蒼白的麵色時,於諾還是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那麽好的藥酒,卻依然無法令白霖飛的寒體有所好轉。

這日,於諾在躺椅上醒轉後,發現白霖飛正端坐在旁邊的石桌上看賬本,自己的身上依然蓋著輕而暖的被子。

“諾兒,你的禮物。”白霖飛放下手中的賬本,將一個精致的錦盒遞給於諾。

禮物?於諾一臉茫然的看著白霖飛,白霖飛笑著解釋道:“你的生日禮物。”

於諾眼睛一亮,是生日禮物!忙打開錦盒看,錦盒內躺著一隻玉簪,玉簪全身用潤玉雕鑿而成,簪子的頂端是一隻欲展翅高飛的鳳凰,鳳尾微翹呈流蘇狀,流蘇和鳳尾、鳳頭上皆鑲嵌著淡藍的寶石,做工精致而傳神,於諾吃吃的傻笑著:“玉簪,哇,是玉簪,哈哈,原來真的有人會送我玉簪!”

白霖飛寵溺的笑道:“去洗把臉,我們去天香閣吃飯。”

於諾屁顛屁顛的往房內跑去,還未進門又折了回來,滿臉通紅的看著白霖飛問道:“霖飛你會不會挽發髻?我今天可以挽發髻,你會不會?幫我挽一個。”

白霖飛俊美的臉上盛滿是柔情:“你先把衣服換上,回來我幫你挽。”

聽到白霖飛的話,於諾興奮的一溜煙的跑了進去,把房內弄得“嘩啦嘩啦”響,不多時,於諾穿著一襲月牙白的長裙顛顛的跑了出來,披著長發奔到了白霖飛麵前,像個孩子般轉過身去,讓白霖飛幫她挽發髻。

白霖飛寵溺的笑著,輕輕的幫於諾挽著發髻,於諾的頭發很長,又黑又亮,白霖飛不是很熟練,慢慢的給於諾挽著,不多時,一個簡單的流雲髻便挽好了。

於諾笑嗬嗬的拿著銅鏡左照照右照照,在銅鏡內看到一臉笑意的白霖飛,呼吸一滯,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鏡中,白霖飛含笑垂眼拿著那隻玉簪,輕輕的將玉簪斜斜的插在了於諾的發髻上,顯得既俏皮又可愛。

白霖飛早已在天香閣內定好了位置,三樓的碧落軒裝修的雅致無雙,牆上掛的畫也都是自成一派。

“嘖嘖…真是個豪華的地方,”於諾瞅著紫檀木做成圓木桌,狡黠的笑道:“霖飛,帶夠錢了沒?今天我可要敞開肚皮吃了,可別錢不夠把我抵這裏洗碗啊!”

白霖飛笑道:“你若是有本事,便是吃下整座樓,我也請你。墨羽一起坐下吧。”

“就是就是,站著多累啊,你瞧我每天不是躺著睡覺就是坐著睡覺的。”於諾附和道,墨羽咧開嘴角笑笑也坐了下來。

很快便上了第一道菜,清水蘿卜,於諾輕笑,拿起勺子舀一勺淺嚐了一口,咂了咂嘴,不禁感歎道:“嘖嘖…鮑魚,燕窩…十九種珍貴食材,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熬煮出來的湯就是與眾不同。”

白霖飛輕柔的笑著點了下於諾翹起的小鼻,“你這丫頭,嘴最挑!”話語裏卻滿是寵溺。

於諾嘿嘿的笑著皺了皺鼻子,她喜歡白霖飛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讓她覺得有說不出的愜意:“沒辦法啊,百家飯吃了那麽多年,就差沒嚐遍天下間的美食了,這一次啊,嘿嘿…我要嚐遍燕京的美食!”

隻稍一會兒,菜很快便上齊了,於諾看著這滿桌的菜,忍不住砸了砸嘴,暗歎,想不到燕京的菜類也如此出眾,下次一定要帶玉老頭來嚐嚐!

“喜歡就多吃點。”白霖飛握著筷子,往於諾的碗裏夾菜。

於諾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隨即揚起嘴角笑了起來,歡快的應道:“好~~~”

正吃著間,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傳來小二懇切的聲音:“公子,碧落軒已經有客人了,小的帶您去寒蟬軒可好?”

“我家公子說要哪間就要哪間,你那麽多廢話做什麽,要是得罪了我家公子,非拆了你們天香閣不可。”聽說話的聲音就知道是個很狗腿的下人。

“哐當”門被一腳蹬開,墨羽霍的一下站了起來,護住了白霖飛。從門外走進了一男一女,女的還做男裝打扮,隻是豐胸翹臀,走路都扭扭捏捏,一看便知曉是個女子。而兩人身後的下人揚著頭,那樣子比主人還要倨傲。

白霖飛背對著門口,來人瞧不見他的臉,隻見於諾正笑吟吟的給白霖飛斟茶。

站在門口的兩人顯然沒想到房間內還有如此的人兒,而那身著銀衫的少年已經直勾勾的打量著於諾了,顯然是被於諾的容貌給勾去了魂。

銀衫少年呆了半響,最先反應過來:“良辰美景,把酒言歡,兩位真是好雅興,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與二位共酌?”看樣子他倒是忘了剛才氣勢洶洶踢門的事了。

“五皇子大駕光臨,是白某的榮幸,請恕白某身體不適,不便行禮。”白霖飛背對著門口,隻是淡淡的說道。

銀衫少年怔了怔,突然笑道:“原來是白先生,曜熾今日隻是與六妹出來走走,先生切勿多禮,今日是曜熾不對在先,改日定當登門謝罪。”

聽到這裏,於諾便已經知道這闖進門來的人是齊燕國的五皇子吳曜熾,而那名做男子打扮的女子便是六公主吳瑾蘭了。吳曜熾是宮中貴妃所出,還未封王,隻是言語間對白霖飛甚是尊敬,這讓於諾很是不解。

“謝罪就免了,五皇子的這句道歉白某便收下了,既然五皇子也鍾情於碧落,就不必再尋雅間了,如五皇子和六公主不嫌棄,一起並個桌吧。”白霖飛言語間並非倨傲,但明顯不顧及吳曜熾皇子的身份,張口閉口白某,並無謙稱。

於諾並不覺得自己身份有別,卻還是淡淡起身向二人行禮:“諾雲見過五皇子,六公主。”

“這位姑娘麵生得很,可是白先生的朋友?”吳曜熾目光灼灼的盯著於諾。

於諾莞爾一笑:“諾雲隻是個下人,承蒙飛少爺不棄有幸得以上桌罷了。”說罷很是規矩的退到了白霖飛的身後。

吳曜熾毫不掩飾的盯著於諾,歎道:“宮中女子雖多,但都呆板無趣,不及諾雲的一分,不知白先生可否割愛將諾雲贈與我。”

白霖飛揚起好看的眉,輕笑道:“五皇子這是在拆白某的台麽,白某就這麽一個又貼心又能幹的丫頭伺候著。前兩日昊王爺也向我要她,白某硬是沒舍給,隻怕還得罪了他,這兩日見他心裏甚是不安。”

吳曜昊也不是不識趣的人,訕訕的笑了笑,便立馬轉移了話題:“曜熾本與二哥約好來碧落相見,二哥一直仰慕白先生的才華,今日二哥知道白先生也在,定然會很開心。”

說話間,門口便傳來了一聲爽朗的大笑,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五弟,今日我又遇到了一名壯士,正好介紹你認識。”話未落音,一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子大跨步走進屋。他穿了件寶藍色的長袍,衣襟考究地繡了同色的麒麟紋,袖口處鑲嵌著深藍色的絨邊,劍眉鷹眼,比吳曜熾還要貴氣幾分。臉上是帶著笑,笑裏卻藏著幾分捉摸不透的意味,這便是當今齊燕皇帝的第二個兒子,肅王吳曜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