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群芳鬥豔紅袖招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

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唐人杜荀鶴一首送人遊吳,僅僅四十字,卻將水鄉姑蘇的動與靜、繁華與幽雅描繪的淋漓盡致。

蘇州平江城上襲春秋闔閭城,下延後世蘇州,前後曆兩千五百餘年城址一直未變。本朝太祖年間吳越王獻國,蘇州被本朝太祖皇帝改名平江,後道君皇帝升平江為府,時平江城之繁華堪稱東南第一府城。

“軒哥兒,前麵便是盤門了!”負責引路的柱三望著遠處的城門說道。

“平江府真是好生的繁華。”隨行的水牛眼中盡是好奇,不住的東張西望。

聽言,安維軒遠遠的望去,隻見正前方也就是平江城西南角,一水一陸兩座城門相鄰而立。但見官道之上行人來往如織,運河之上進出的行船如梭,好一派繁忙景像。

前世安維軒自是到過蘇州的,這盤門也是進進出出幾回,今世舊地重遊心中另有一番感觸。此時的平江與後世的蘇州舊城,街道雖布置相似,但在安維軒的眼中看來,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所在。

今日六月十六,正是與肖英宣約定好的日子,晨起吃過早飯,安維軒便起程前往平江府。為此,安郎中特意讓柱三、水牛與安維軒同行,一來讓二人照顧安維軒,二來也是讓二人時時為安維軒提個醒,免得流連忘返耽誤了學業;再者柱三對平江府比較熟悉,由柱三做向導再為合適不過。

幾日前,自從肖英宣送了那幾本古代版的“三考五模”,安郎中便日日催促安維軒在家中苦讀。直至今日赴約,安維軒才算得以輕鬆。

平江府治下吳縣、長洲兩縣,兩縣縣衙均與府衙共處一城。前文書曾說過,建炎年間金兵南下將平江府幾近焚成白地。有言道:三世做孽,府縣同城。本時空前吳縣知縣怕金人去而複回,借口府城被焚無處辦公,將縣衙遷至蘇州城南二十裏旺山以南。

唐代之前平江城門原有八對水陸城門,及至宋時減為五座,而且平江城門的開辟也不似長安、洛陽與開封那般,方向端正,位置對稱,而是呈不規則分布,主要是根據城門所處的位置的地勢與河道進水和出水的方位來決定的。

過了盤門進了平江城,安維軒立時有一種“人道我居城市裏,我疑身在萬山中。”的感覺。原來進了城南盤門北走便是一處園林,其中假山遍布花木成林,幽靜令人不免生出錯覺。

走過這處園林到了一處路口,在前引路的柱三興衝衝的說道:“軒哥,由此路向東是為文廟,向再向北走百多步是平江驛館再向北行是稅署與貢院,去樂橋隻需一路北去便可。”

“柱三哥,你對平江府怎恁的熟悉?”水牛張望著說道。

聽水牛發問,柱三卻是歎了口氣:“聽我阿爺說我家以前就住在府城內,當年金賊南下的時候阿爺帶著全家出城避難,待金賊退去再回府城,隻見家中屋舍己被燒成一堆瓦礫,我阿爺怕金人再來平江,便舉家遷到了旺山,而且當時父輩們年紀漸長城裏的那處宅子太小,阿爺分家時給我大伯了,所以逢年過節我是要來平江走動的。”

“這金賊當真是可恨!”聽柱三言,水牛恨恨的說道,眼中又有些羨慕之色,羨慕柱三在平江有親戚,可以到平江玩耍走動。

柱三又與安維軒說道:“軒哥兒,我聽我爹說運河至平江城外在閭門與盤門一分為二:一支繞城廓之西及南而過,作為護城河拱衛西南兩麵;另一支由閶門、盤門入城,與城內橫豎河道連通穿城而出。是府城對外交通運輸的連接之處。所以平江的賓館、貢院、驛站都是沿城內運河而設,店鋪、坊市連同府倉、鹽倉也都設在這段運河附近。”

平江府的五個城門雖然設置的有些別扭,但城內的街道皆是齊齊整整的正南正北,時值正午,安維軒帶著柱三二人尋個飯鋪用了午飯略做休息後,順著盤門這條路一路北行,向閭門附近的樂橋行去。

行走間,街邊酒肆茶樓不時有人彈唱那曲茉莉花傳入耳,使的安維軒不禁莞爾一笑。想這年頭的聽客對咿咿呀呀節奏過慢的宋曲怕是早便聽得膩了,乍來曲後世的音樂,那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軒哥兒,這裏便是‘紅袖招’了!”

稍做打聽,行至一處甚是華麗的青色樓宇前,引路的柱三止住腳步,與安維軒說道。

抬眼看了下那黑底金字的招牌,安維軒與二人吩咐道:“你二人且在門外等候!”

“軒哥,這恐怕不行罷!”柱三聞言,怯生生的說道。

“師父說了,你到了煙花之處,須要我二人陪同看護才行!”不等安維軒發問,水牛直接祭出尚方寶劍,容不得安維軒有絲毫反對。

剛進得正門,一個青衣小廝模樣的仆伇迎上來打量三人,見三人衣裝不像出身富貴人家,懶洋洋的說道:“三個小哥莫不是來錯地方了?”

“此處莫非不是紅袖招?”安維軒問道。

“此處是紅袖招不假,但現下不是接客的時候,姑娘們俱還未曾起床梳洗打扮呢。”那青衣小廝言道。

伎家做的是夜間的生意,晚上歌舞笙簫耍樂,第二日自然是要起的遲,睡至過午亦是再正常不過。

這時,那青衣小廝又是一聲嗤笑:“看三位小哥裝扮,怕是進出不了咱家,出門左拐東走第三個巷子,隨便敲那幾扇黑門有十幾文二十文一次的粉頭,白晝黑夜俱是任你快活!”

被輕看又被戲弄,柱三一臉通紅,不由的罵道:“狗眼看人低!”

那小廝嘿嘿一聲冷笑:“怎麽著?想鬧事?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莫說是你幾個小鄉巴佬,便是本城哪個官老爺的衙內到了這裏也是要守規矩的。”

懶得與這小廝浪費口舌,安維軒言道:“樂某來這裏不是尋姑娘的,是尋伎家媽媽的!”

那小廝依舊趾高氣揚:“我家趙媽媽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安維軒暗道原來那日出手相助自己的中年美婦姓趙,現下知道了姓名倒也好辦了些,直接說道:“趙媽媽見不見我,豈是你說的算的?”

那小廝一臉輕視:“你一毛都沒紮齊的毛孩子……”

“既然如此,那安某就不打擾了。”也不與這刁奴糾纏,安維軒轉頭欲走撂話道:“回頭見到你家趙媽媽,別忘了說一聲有個吳中安姓後生來尋過她。”

輕飄飄的一句話,那青衣刁奴麵上囂張立時褪了大半,立在那裏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三位小官人是要聽曲兒啊還是過夜?”就在這時,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傳來,隨後裏麵的一扇珠簾兩邊一分,閃出個妖妖嬈嬈的小婦人。

見這小婦人,柱三、水牛二人臉立時窘的通紅,不由的將臉別向一邊,連正臉瞧也不敢瞧這小婦人一下。

兩世為人,安維軒自是有定力的。隻見這小婦人二十餘歲的年紀,身量高挑,肌膚豐腴,柳眉鳳眼勾人魂魄。身上罩著一件寬袖大紅厚紗衣,紗衣雖厚卻隱約能看到裏邊粉色的抹胸,更兼那胸前兩團鼓囊囊且顫巍巍的事物,直戳的人心神不寧。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拋個媚眼,真真切切的是撩人萬分。

隨著小婦人一同撲麵而來的是那脂粉的香氣,莫說是柱三、水牛這兩個童子雞,便是廝混風月場中的老手,怕也是有些把持不住。

“這位姐姐請了!”安維軒拱了拱手,言道:“還請姐姐知會趙媽媽一聲,說是吳中後生安維軒請見趙媽媽。”

“小官人還是個讀書知禮的秀才。”那小婦人捂嘴一笑,說道:“小官人且先坐在一旁等待,奴家便與你去請趙媽媽!”

“有勞這位姐姐了。”安維軒點頭道。

“紅莓姑娘……”那青衣小廝還想說些什麽。

“沒規矩!”安維軒冷哼一聲,斥道:“還不茶水侍候。”

那青衣刁奴隻恨的牙癢癢的,又不敢再說些什麽。

“原是安小官人來了,怪不得昨夜我這滿樓的紅燭盡結燈花兒,果然是有貴客前來!”不過片刻的光景,曾在自家見過的那位中年美婦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方才的那個妖嬈小婦人。

聽得那中年美婦這般說話,那青衣小廝一張臉嚇的慘白。

“趙媽媽說笑了!”安維軒起身拱手道。

那小廝不由的腿軟:“小的不知小官人是我家媽媽的貴客……”

“怎麽?這不長眼的狗奴得罪了安小官人?”聽話音,趙媽媽柳眉倒豎,又歎氣道:“罷了,這前廳招待人的活你是做不得了,去後麵打雜罷。”

“小的謝過媽媽!”那小廝忙告個罪,逃似的走掉了。

“望安小官人莫要與這不成器的狗奴計較。”趙媽媽陪著笑與安維軒說道,又向旁邊的美貌小婦人介紹道:“紅莓,這幾日你口中常唱的那曲茉莉花,便是這位安小官人寫下的曲子。”

這邊,那妖嬈的小婦人也未閑著,剛為安維軒泡了盞上好的茶水。聽得話音,不禁喜道:“原來小哥哥就是安小官人,奴家心中仰慕的緊呢!”說話時還不忘拿著媚眼撩撥。

“見過紅莓姐姐!”安維軒欠身,與趙媽媽開門見山道:“學生此行來見媽媽,是有事相求媽媽的?”

“安小官人請講!”那趙媽媽說道。

安維軒說道:“府城學子今日於麗景樓宴請江右士子,學生有幸敬陪末席,席間少不得歌舞助興,所以學生想從媽媽這裏請幾位姑娘攜同前往,不知媽媽方便否?”

聽言,趙媽媽喜道:“莓紅,去將正在休息的女兒們俱都喚起來,讓安小官人遴選!”

大堂內燈火通明,一眾環肥燕瘦姿色過人的伎家姐兒立於樓閣梯道爭芳鬥豔各展芬芳,真真是千種風情萬般嫵媚。

安維軒抬眼看各位伎家女兒,此時那些伎家女兒也在看著安維軒,得知眼前的人兒是那會作曲兒的安小官人,眼中甚是火熱,揮起了手臂打招呼。此刻安維軒忽想前世的那天上人間,想來其中景色亦不過如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