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這轉變有點大啊

“天下之事皆自朕出,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此方才是為做人君者應有之風範,而你所言不值一辯,朕可以先下江南,再據靈夏,虎視漠北,**平蒙古,以威服四海。”

斜著看了安維軒一眼,完顏亮仰望長空眼露睥睨。

“陛下雄才大略,豈是尋常人所能看得出的。”那侍候在一旁的梁珫忙拍馬屁道。

完顏亮不置可否,又冷冷的看著安維軒,麵上怒色愈重:“前有蕭玉、按荅海反對朕遷都,今有你反對朕南下攻宋,你們這些人莫不是誠心的教朕不自在?”

說完,完顏亮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見得完顏亮這般模樣,隻嚇得陪在身邊的兩個美人、還有一幹小底侍從宮女各俱麵有懼色的低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臣不敢。”安維軒不慌不忙道,又言:“臣記得臣曾進貢陛下一麵紫檀為框的銅鏡,臣特命工匠在鏡框的檀木上刻下前唐太宗皇帝的名句: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你啊,你啊……”

聽安維軒開口,完顏亮隻以手點著安維軒,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唐太宗在這句話的後麵還說‘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

莫要以為朕不知道你的用意,你這分明是在誇獎自己,拿自己與賢臣魏征相比,朕若從了你,就是納諫如流;朕若因為你的一句話怪罪與你,那就是沒有容人之量的桀紂之君!”

“臣不敢有這般的想法!”安維軒忙躬身說道。

“口是心非!”完顏亮冷哼一聲,又很是無奈的說道:“你們這些文官呐,嘴上說著不敢,心裏就是這麽想的,每個人嘴上掛著的都是聖人道理,而肚子裏裝的全都是花花腸子。”

安維軒隻是躬身陪著笑不語。

看了眼安維軒,完顏亮帶幾分質問的語氣接著說道:“有人稟報,說你近來每日裏上差下差甚是準時,處理公事也有些漫不經心,頗有些怠政懶政之嫌?”

聽得這番話,安維軒不免心下一驚,話說這幾月來日子過得太素,莎裏古真生得貌美又宿在家裏,自己免不得要一補前些時日無人暖炕的忍耐之苦,回家的早了些,床榻之事難免略頻了一點,但也不致於會像完顏亮所說得有懶政之嫌。

片刻過後,安維軒便明白過來,這要麽是完顏亮派人盯梢自己,要麽是被暗中的隱藏的政敵盯上了,但顯然前者可以被否定,完顏亮口中所說的懶政應該是對方攻擊自己的一個借口。

停頓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緒後,安維軒拜道:“臣蒙受陛下恩典,被委以禮部尚書重職,主持明歲科舉代管宣徽院等諸多事宜,雖公務繁忙,然臣不敢有半點懈怠之心。”

對此,完顏亮不置可否。

安維軒繼續為自己辯解:“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所以臣以為,善政者無需事必躬親,隻需合理調配財力物力、駕駑好下屬指出為政方向,便可總攬全權,穩操勝券。”

“又是聖人道理,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會拿聖人道理為自己辯護,更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聽得安維軒的言論,完顏亮麵上盡是不屑。

顯然,完顏亮己不再吃一套,安維軒覺得自己應該換個思路。

思量片刻後,安維軒心中有了計較,隻繼續說道:“臣以為,人、財、物,是為成事者的三大因素,而三者卻是相對分散獨‘立’的。

而為官者當有組織能力,合理的配置人、財、物三者之力,將其構成一個整體功能,若配置得當凡事必事倍而功半;若能力稍差者居於此位,不能將人、財、物有效的組織利用起來,必然是事半而功倍,所以臣認為組織能力,是為官者必備的能力之一也;

為官者能力之二是為激勵屬下能力。為官者可以通過激勵的方法,調動下級的積極性即為‘士氣’,使下屬能盡心盡力的做事,以期達到最理想的狀態,也教所辦之政事朝最好的方向發展。

為官能力之三者,即控製能力,指為官者在管理督促過程中,對下級能及整個衙門的駕馭和支配能力。

以臣處理公事之經驗,施政中難免不會出現各種‘偏差’,而這些‘偏差’或源於不可預見的外部因素影響,辟如天氣人事的變化;也可能源於章程製度或是不合格的人員,譬如慵官酷吏,而糾正‘偏差’、消除導致‘偏差’的各種原因,正是考驗為官者的控製能力。

所以臣以為為官者,當做好分內之事,不必事事親為,要充分發揮衙門有司上下每個人的能力,知人善用放寬權力,方才使得每個人不縛手縛腳凡事必向上稟報,免得貽誤時機。”

聽得安維軒拿出來的這一套說詞,完顏亮陷沉默之中,因為其中牽涉到許多後世用語用詞,著實夠完顏亮琢磨消化了一陣子了。

思慮良久之後,完顏亮才點頭道:“安卿方才之言,所用詞匯雖有些生僻,但朕仔細思之,覺得著實有幾分道理,令朕受教了。”

“臣,不敢當!”安維軒忙低頭拜道,接著又為自己尋找說詞:“臣不過是擅於觀察,再加以總結罷了,都是些無任見解的淺顯道理,實不值一提。”

上一世曾組織過百把號人口成立過詐騙公司,安維軒不止是在業界小有名氣,更被通緝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說是號人物也不過分,做為管理人員這管理學自然是讀過的。

自人類進入原始社會,就己經開始有了有效的管理活動,但真正將其列為“管理學”成為一門學科,則是後世近代的事,所以安維軒列出的這一套說詞,在完顏亮聽來,不止是新奇,更覺得極有道理。

點了點頭,思慮片刻,完顏亮問道:“朕想起一件舊事,朕曾聽聞,南朝宮中常設有經筵,教朝中官員在宮中向那趙構講授帝學,以備顧問?”

“回陛下的話,南朝宮中確設有經筵。”安維軒應道:“南朝宮中,每隔一到數日,便有官員在宮中講讀史書、經義;若即位者是為年少之君,這經筵如同學生每日上學,是每日必講的。”

完顏亮接著再向安維軒問道:“聽聞安卿在南朝曾做過崇政殿說書一職,專事為那趙構講讀學問?”

“臣確曾做過崇政殿說書一職,隻不過時日尚短,便充作賀正旦使北上出使大金了。”安維軒應道。

完顏亮又問道:“朕還聽聞,南朝皇子被立為太子,即由專事職務者教授學問,而所學的學問亦是與尋常皇子不同,盡是治國之道理?”

“正是。”安維軒應道:“為君者,自是與為人臣者不同,除四書五經以外的聖人道理,先秦的諸子百家與帝學均要涉獵,以駑人臣治百姓。”

完顏亮與完顏亶自幼一起長大,雖然受得都是漢人名士教育,但做為諳班勃極烈,也就是第一皇位繼續承、的完顏亶,所受的教育明顯與完顏亮不同。完顏亶是受頗俱盛名的降金漢人名士、身執宰的張昉悉心教導,而完顏亮隻是受尋常漢人官員教授。

雖然教授二人讀書的先生俱是自家父親延請,但在受教育的級別上可謂天差地別,一個受得是帝王之學教育,另一個受的尋常貴族教育,這也就成了紮在完顏亮心上的一根刺。

思慮片刻,完顏亮吩咐道:“今日安卿所講之言,朕覺得極有道理,既然安卿身兼大學士一職,朕於宮中設下經筵,安卿可充任講師,與朕講授經筵。”說到這裏,完顏亮不忘補充道:“南朝經筵上講與趙構什麽,你便與朕講什麽。”

畢竟管理學是領先這個時代六、七百年的產物,被安維軒說出來,如何不教完顏亮覺得新奇,更有打開一扇窗的感覺。再加上之前的自卑心做崇,這教完顏亮起了開經筵的念頭。

“臣遵旨。”

既然完顏亮下了口諭,安維軒自然不能拒絕。

這時隻聽完顏亮又說道:“過幾日朕去打獵,安卿將手中的事務交待焉,隨朕一同前往。”

與之前不同,此前安維軒任禮部尚書,隻能外臣來看待,可安維軒做了經筵官,那就是皇帝身邊的近臣,雖然官位沒變,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聽得完顏亮的任命,那陪在完顏亮身邊的兩個美人俱是看了眼安維軒,眼底盡有愕然之色。

莫說是這兩個美人,便是侍俸在周圍的一幹侍從心中也是愕然無比,沒有記錯的話,方才完顏亮還大發雷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轉眼就讓安維軒做了身邊極為親近的經筵官,而且還伴駕打獵,這轉變實在是太大了。

……

陪完顏亮看了兩局馬球,安維軒才返歸家裏。

這邊安維軒剛剛到家,麵上盡是擔憂之色的莎裏古真急匆匆的迎了過來,隻見得安維軒安然無恙方才放下心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