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冒充

回到家,爺爺對我的身體狀況不放心,又重新找了個小紙人貼在了我腦門上,然後問我:“瓜娃,還困不困?”

我搖頭:“不困。”

爺爺嗯了聲,點上旱煙,抽了口後忽然想起來什麽似地,問我:“對了,瓜娃,那會兒那個女鬼來找你,兩個紙人幫助你擋了災,都化為灰燼,可為啥那女鬼後來又放過了你?”

我其實對這點也納悶呢,爺爺一問,我就說:“爺爺,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踢那個女鬼時,她一把抓住我腳丫子了,盯著我腳底下看了會後,說了句很奇怪的話就消失了。”

爺爺眼眸一亮,忙問道:“她盯著你腳丫子底看了?”

我點頭,爺爺又問:“那她走之前,說了句什麽話?”

“她隻說句:這怎麽可能!”

爺爺聽後,猛吸了一口煙,開始坐在那裏琢磨起來。

我發現爺爺眉頭緊緊皺著,眼神忽明忽暗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沒一會兒,爺爺抽了三鍋子煙,在床沿上扣了扣,又朝著外麵看了下,說:“瓜娃,天亮了,那女鬼的事情咱們暫時緩緩,先去找那個瞎娘們算賬去。”

我知道爺爺說的是瞎婆婆,點頭問:“爺爺,那我身上這行頭可以脫了嗎,我穿在身上,真是難受死了。”

爺爺琢磨了下說:“不行,先去找了瞎婆婆再說。”我隻好穿著現在這身行頭跟爺爺去找瞎婆婆。

從家裏出來,村裏有人見我這番打扮,對我指指點點的,還有的問我說,陳瓜,這不下雨不陰天的,你穿個蓑衣戴個鬥笠幹啥,我支支吾吾說不清,爺爺就瞪了那些人一眼,也不說話,拉著我直走瞎婆婆家門。

我們這一來,就見瞎婆婆正摸索著在灶房裏生火做飯,爺爺進門,瞅見她,一腳踢翻了門口豎著的一個板凳就吼:“你這個瞎娘們,昨晚上藏起來,現在怎麽敢出來了?”

爺爺這麽一吼,瞎婆婆頓時一個哆嗦,手裏的幹柴都掉地上了,她扭頭問:“誰?誰這麽大動靜?是他幺叔麽?”

我爺爺冷哼一聲,說:“別跟我攀親,快點說,昨晚上你為啥給那個髒東西接生的時候算計了我孫子?我告訴你,我孫子的半條魂被你抽了,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我抽了你的筋!”

爺爺現在完全是氣惱的架勢。

可是爺爺說了一大通,我瞅見瞎婆婆好像完全懵逼了,她眼睛瞎,看不清楚,緊忙摸摸索索從灶房裏出來,坐在門檻上問:“真是他幺叔啊,他幺叔,你這說了些啥話麽,我怎麽一句也沒聽明白?”

我爺爺憋了氣,說:“你還裝蒜!”

我見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拉了爺爺一把,說:“婆婆,昨晚上我爺爺帶我來找你幫忙,你不是給一個女鬼接生來著?接生的時候,你可是揪了我根頭發的,現在我丟了半條魂,我爺爺認準是你抽了我的魂,很生氣,這才來找你呢。”

瞎婆婆聽到我的話,兩顆泛白的眼珠子朝我這裏瞅,說:“哎呀,是瓜娃兒啊,好孫子,婆婆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們說的,我還是不曉得,昨晚上你們來找我?揪頭發?抽魂?可我根本就不在家啊,我去朱保村給朱有誌家的兒媳婦接生去了,他媳婦難產,我在那裏忙活了一晚上喃。”

她這話一說,我頓時就納悶了。瞅眼爺爺,爺爺也愣了下。昨晚上瞎婆婆不在家?這怎麽可能,要是昨晚她不在家,那我們見到的是誰,給女鬼接生的又是誰?

爺爺急忙說:“他幺姑,這事你掂量掂量輕重,說不得慌,昨晚你真去朱保村給人接生了?”

瞎婆婆登時就食指向天,發誓說:“我活了一輩子,沒說過謊話,昨天一早我就去了朱保村,今早上人家朱有誌送我回來的,不信你登門去問,要有半句假話,我這老婆子現在嘎嘣就死逑嘍!”

說著,瞎婆婆渾身開始哆嗦,看樣子,爺爺冤枉她,讓她的情緒很激動。

其實,爺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瞎婆婆都發誓了,他自然覺得這事蹊蹺。

於是,爺爺口氣軟下來,給瞎婆婆賠不是,說:“他幺姑,要真是這樣,那是我陳守德對不住你,不過這事真的邪乎的很,你昨晚不在家,可我們來的時候,你明明就在屋裏啊,那人要不是你,會是誰呢?哎,我孫子陳瓜現在丟了半條魂,我尋思著也就你有這能耐,看來我是真急糊塗了,您別往心裏去啊。”

瞎婆婆坐在門檻上,情緒緩和了些後,朝我招了招手說:“瓜娃,你過來,婆婆給你瞧瞧。”

爺爺趕緊給我使眼色,我急忙朝著婆婆走過去。

婆婆伸出來幹枯的手,在我的腦袋上一摸,頓時就歎了口氣說:“他幺叔,你說的不錯,瓜娃是丟了半條魂。這事邪門,但跟我沒關係,既然瓜娃丟了半條魂,你昨晚上難道沒去給瓜娃喊喊魂,試試能不能喊回來?”

爺爺知道誤會了人家,口氣好了許多,說:“他幺姑,我帶著陳瓜去了呀,可是在黑坡溝那邊沒喊到魂,我這不是才急了嘛,一晚上沒睡著,哎。”

瞎婆婆點頭,然後說:“我要是猜的沒錯,你剛才說給那個女鬼接生的事,就是之前曾經跟我提起過的找你紮冥嬰的女鬼吧?難道她昨晚上也來了?”

爺爺趕緊解釋:“是啊,他幺姑,事情是這樣的,昨天那女鬼去鎮上我的店麵裏了,當時我是給人伐馬道去了,陳瓜在店裏,陳瓜這孩子沒心眼,臭顯擺,就把紙娃娃糊上了。你也知道,那女鬼找過我好多次,想生個娃,可通過冥嬰生娃就必須替命,冥嬰這路子太歪邪,我一直是拒絕的,甚至還提前跟你打過招呼,就怕萬一會有今天,可是誰也沒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哎。”

瞎婆婆聽後,大概是明白咋回事了,琢磨了下說:“他幺叔,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你之前想的那麽簡單,那女鬼是一回事,另外,昨晚上偷摸著來我家扮演我的那混賬東西,也不是善類,雖然這事我沒怎麽摻和,但是那人冒充了我,我也就有責任了。”

“這麽著吧,冒充我的人是誰,咱們暫時沒必要調查,到了時候他肯定還會出現,但是,我給你指條路,那女鬼就是根源,你得首先調查她的來路,曉得不?”

爺爺點頭,說:“他幺姑,那女鬼的來路我至今沒查清楚,你曉得她來路不?曉得的話,我這就去找她。”

瞎婆婆擺了擺手:“我當然不曉得,但是鐵樹屯的張木匠估計能知道。那個姑娘不管哪裏人,就算死,也得有口棺材不是麽,你去詢問下,再說了,那張木匠打棺材為生,也是咱們撈陰門的行裏人,他能耐大的很,說不定掐掐指頭就能算出來了。”

爺爺趕緊說:“謝謝提醒,我這就帶著陳瓜去鐵樹屯,不過,他幺姑,昨晚有人冒充你,這裏麵透著邪乎,你在家裏千萬得注意著點。”

爺爺這話說完,瞎婆婆點了點頭,然後,爺爺就拉著我走了。

從我們村到鐵樹屯那邊,足足十裏路,說近不近,說遠其實也不遠,我就跟爺爺步行著去的,在路上有人瞅見我這身行頭,還是笑話我,爺爺讓我別管,我也就厚了臉皮,反正外人不知道咋回事,我也沒必要去理會。

一路上,我繼續問爺爺:“爺爺,你們說的那個女鬼和冥嬰什麽的,這到底是咋回事?”

其實,我從小跟著爺爺一起長大,對這些東西也是比較相信的,隻是,冥嬰這種事情,我第一次親自接觸,並且還參與進來了,心裏著實有些害怕。

爺爺苦笑一聲說:“瓜娃,咱們紮紙匠這一行裏,門道其實也很多,別看我們平時紮的那些紙人紙馬沒生命,但是一旦焚香拜祭後,在陰間那邊,不管是紙人還是紙馬,都存在著,尤其是這冥嬰,一旦燒掉,再找個人替命的話,那紙人就能變成了活人存於陽間,那個女鬼估計是死前想要個孩子,但是沒要成,所以,死後心中有怨念,一直放不下,所以找了我很多次,我一直都拒絕,隻是沒想到你幫她給糊上了,哎。”

見爺爺歎息,我知道都是因為自己闖禍,才落了個這般境地,低著頭,對著爺爺說:“爺爺,對不起,孩兒知道錯了。”

爺爺搖了搖頭,說:“不是你的錯,其實這些都是宿命,有些時候,宿命是根本沒辦法改變的。好了,莫說太多,咱們繼續趕路。”

我點頭,在路上爺爺讓我莫問太多,可我零零散散的還是問了他很多關於撈陰門的事情。

爺爺目前對我的回答比較籠統,但終歸一句話,撈陰門的行當,在外人眼中有些晦氣,但是在我們行裏,其實是積陰德的好行當,不過撈陰門多凶險和忌諱,門派也眾多,我當時的認為就是,其實這就是一個江湖,一個關於跟死人打交道的江湖。

後來果然證明,這的確是江湖,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江湖險惡,我就差點死在這撈陰門的江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