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從今大漢成往事

“傳張賁過來。”我向梁聰拋出了一句話,而後俯身蹲下,朝他的小腹伸出了雙手。

趙雲的雙腳緊緊踏著地麵,我能感覺到他雙腿的肌肉正在急速賁起,瞬間就可以爆發出難以估量的力量。

“不要緊張,”我溫言道,“隻是幫你止血。”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手,卻沒有再表現出那麽強烈的抵觸情緒。

我穩穩地撕開了他胸腹之間滿是鮮血的衣衫,用真氣截斷了如瀑布一般向外奔湧的血水,而後歎了口氣。

“為什麽不來洛陽?”我似在自言自語。

趙雲緊咬牙關,沒有回答。

我又歎了一聲:“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盡管我如此幽怨地念著經典詩詞,他卻依然不為所動。

“你是跟了小皇帝劉協?還是……劉玄德?”

他終於動了動嘴唇,沙啞著說道:“是玄德公。”

我點了點頭:“玄德乃是君子,至少會誠心待你。”

他的雙眼一亮,微微有些動容。

“我希望你能為我效力,”我依然蹲在他的麵前,目光平視著他,“劉備和劉協我都可以不殺。”

他霍然睜大了眼睛。

“哦,關羽、張飛、簡雍、糜竺等人,我都可以留下。”我又補充道,“如果他們現在還沒有戰死的話。”

趙雲露出了極為苦澀的笑容,他用力點了點頭。

張賁翻身下馬,恭敬地上前詢問:“王上?”

“還愣著幹嘛?”我站起身來,在他肩頭一拍,“趕緊為這兩位將軍止血治傷!”

“諾。”他隻看了趙雲一眼,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待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之後,就一邊搖頭一邊打開隨身攜帶的醫療箱,在助手們的輔助下開始了專業的治療。

“王上!”有快馬自東南方而來,聲音滿是激動和喜悅,“拓拔野將軍已成功擒獲了劉協一幹人等!”

另一匹快馬幾乎同時抵達:“王上!城西戰事已平,劉備等敵將均遭擒獲!”

趙雲的身子微微一顫。

“說起來……你今天似乎並不在狀態吧。”我並不相信巔峰狀態的趙雲會被欒晨兩招重傷。

趙雲咳嗽了一聲,在張賁的指示下平躺了下來:“自數月前到了江東,便有些不服水土……”

“看起來這一個多月,趙將軍的痢疾一直沒有稍緩。”張賁說得十分直接,“能堅持上馬作戰,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一個多月的痢疾……

“媽的!”坐在另一邊的欒晨有些憤怒地喊了起來,“原來是拉得虛脫了!改日你恢複了力氣,我再和你打一場!”

趙雲閉上了眼睛:“願意奉陪。”

“胡鬧!”張賁怒斥了一句,“你們兩個重傷員,一個差點刺穿心肺,一個連腸子都要斷了,沒有一年時間休想下床,還想打一場?!”

“哎喲!”欒晨慘叫了一聲,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夫君!”他身後一名赤紅衣甲的年輕女將縱馬來到了麵前,見到欒晨一臉頹敗之色,慌忙翻身下馬,單膝跪在他的身前,“你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欒晨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安慰道。

“我娘說我是命克夫婿的白虎之命,看來果然不假。”那名女將很是堅持,“看來我就要當**了。”

“媽的,老子死不了!”她男人有些惱怒,“你們祝融家族的女人,到底有多希望自己死了老公啊!”

祝融……?

我翻了個白眼,決定不會理會他們,隻再次向趙雲確認:“子龍,你不會再反悔了吧?”

趙雲睜開了雙眼:“請威武王勿要食言。”

我點了點頭,轉身向吳石吩咐:“你留下照顧趙雲和欒晨,有事及時向我報告。”

吳石躬身應是,當即指揮著部下將兩名傷員團團圍住。

“我們去城西。”我輕輕一磕馬腹,追命便昂首邁開了步伐。

不過片刻,我便回到了滿地狼藉的城西主戰場。

十餘輛拋石車仍在不斷地向城牆發動轟擊,最頂端的女牆已經裂開了巨大的縫隙。

“這城牆不如想象中結實。”甘寧笑著朝我說道。

“大漢卻比想象中腐敗。”禰衡歎了口氣,一臉悲天憫人的神色,“我敢肯定,負責增築的官員肯定早已經吃飽了。”

陳登亦道:“禰院長所言極是,隻看那一段城牆,就能清楚地看到許多鬆軟爛泥、枯枝敗葉。若這段城牆都是如此脆弱不堪,不需要兩三日……也就垮了。”

戲君搓了搓下巴,搖頭道:“當時增築城牆時,聽聞小皇帝劉協還親自帶領百官登城監工,不料卻仍是防不勝防。”

我笑了笑:“這負責築城的官員中,難道沒有我們的細作?”

“雖沒有主官,卻也未必沒有。”戲君一笑。

呂布提著方天畫戟,催著赤兔馬緩緩上前,沉聲道:“稟王上,劉備、關羽、張飛等數人已經就擒。”

“感覺怎麽樣?”我笑著問道。

他微微一怔,而後微微咧開了嘴角:“關張二人都可堪一戰,隻是敵軍太少,而我軍實在太強,張文遠、太史子義、孫文台父子、曹子孝、甘興霸等將軍各個奮勇爭先,末將出手的機會並不太多。”

我頷首笑了笑:“把劉備等帶過來吧。”

這時隻聽得拋石車如同霹靂一般的沉悶巨響,各支部隊除了原地戒備之外並無攻擊的打算,幾位主將也紛紛聚集在我的周圍,太史慈很快就將敵軍的幾位主將帶了過來。

我揚手示意陳登停止拋石車的攻擊,而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站在了五花大綁的劉備麵前,沉聲道:“劉玄德?”

我並沒有像小說中寫爛了的情節一下,親手為劉備鬆開繩索,而是很認真地打量著他。

“威武王……”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目光,目光中卻盡是頹敗之色,“你贏了?”

幾年不曾見他,劉備顯得有些憔悴,不到四十歲的他兩鬢已經略顯花白,顴骨微微隆起,臉上沒有一分多餘的肌肉,顯然這些年他過得並不舒服。

“是的,我贏了。”我毫不客氣地答道,“劉協已被擒獲,從今天開始,再沒有大漢了。”

“天下再無大漢……”他緩緩吐出來一口氣來,眼角無聲地淌出了兩行淚水。

我從懷中摸出了一方手帕,伸手過去,輕輕替他擦去了淚水:“放下振興大漢的念頭吧。天下已經重歸一統,與我一同為新朝的百姓們做些事情吧,玄德?”

劉備沒有答應,也沒有搖頭,他隻是看著我問道:“陛下呢?”

我看了看他:“你認為我會怎麽處置他?”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略有迷茫:“你……除了殺他,難道還會留手?”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他願意放棄大漢的榮光,安安靜靜地做新中華的子民,我為什麽要為難他?”

他一臉“你不要騙我”的神情。

“雲長、益德,”我向他身後的兩位兄弟招了招手,“我若讓你們陪同玄德出任地方,你們答不答應?”

關羽和張飛都是一怔,思索片刻後又同時看向了劉備:“一切以兄長為主。”

劉備更是震撼莫名:“威武王……劉備愚魯,實在不明白王上的意思。”

我歎了口氣,終於還是親自解下了他身上的繩索:“我做君王,豈是為了權勢與富貴?豈是為了傳天下於一姓一家?”

他似乎沒有聽懂。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中國的文明不至於陷入曆史的倒退,華夏的百姓不至於陷入水深火熱,有人信嗎?”我喃喃自語,而後自嘲地搖頭。

“稟王上,”陸仁的聲音響了起來,“劉協等人已被押送至此地。”

我從忽如其來的傷感情緒中恢複過來,朝他點了點頭:“帶他們過來。”

劉協被陸仁的手下推到了我的麵前,倔強卻不安地昂起了頭。

這幾年他顯然過得更不安穩,原本挺秀氣的一個小正太,如今有些麵黃肌瘦的感覺,雙目有些深陷,隻是眼中還閃爍著亮光。

“你好,劉協。”我第一次當麵直呼他的姓名。

“你好,涼公。”他道。

我微微一怔:這是大漢朝廷最後一次正式封給我的爵位,他堅持這麽稱呼我……難道還想保持皇帝的尊嚴?

於是我微微一笑:“你好,關內侯,允吾令(允吾縣為金城郡治所)。”

他臉上僅有的那一絲血色頓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