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就不坐轎子了,念澄跟著本宮走過去。”昭帝道,聽著幼澄的話,他也能想象到曦兒雙眼發亮一副好戲要上演的模樣,他的曦兒總能在這群妃子中間找到樂趣,並且還能樂不可支。

念澄一聽自家娘娘要走著去,眼睛就張大了急巴巴道:“主子主子,奴婢說的可不是不讓坐轎的意思,奴婢的意思是這一路上不安全,路上滑,坐轎走路都滑。”

“既然都滑,還是走路過去,與其把命運放在別人手裏,不如自己把握。”昭帝淡淡道,何況他作為淑妃很少一個人出來走過,上一次還是出來見陸遺寒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有識人不清一麵。

聽念澄說屋簷上結了丈長的冰流子,這宮裏的風景必定不同以往,走著去能遇到很多人,也能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光。

念澄聞言小聲地嘟囔道:“娘娘又說奴婢聽不懂的話了,反正時間早,走著去就走著去吧,反正娘娘說的算。”

昭帝假裝沒聽到念澄說話,他覺得如果曦兒在這兒一定同他一樣的反應,隻不過出了門才發現,天是好天,隻是冷陽高掛,映著滿堂白雪,就顯得更加寒冷。

曦兒這具肉身是非常怕冷的,昭帝裹緊了狐裘,深吸一口涼涼的空氣,就帶著念澄一步一步向著珍奇苑走過去了。

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全套。

魏青筠一早就在珍奇苑裏擺宴了,看樣子真像她自己說的,想和姐妹們聚一聚,熱鬧熱鬧,還沒開宴就上了幹果五品、蜜餞五品等等,豐盛程度不比一般的宮廷宴席低。

夏語菡故意從魏青筠身邊走過低低道:“不愧是姐姐,好大的手筆呀,光看這膳前用品今天這席麵下來也要有幾百兩銀子了。”

魏青筠淡淡回道:“本宮做什麽事,不管是好是壞,都不喜歡被人詬病,既然專門針對淑妃設宴,又怎能寒磣,畢竟她可能過了今天再也吃不到像這樣的宴席了。”

夏語菡眼珠子一轉,捂著小嘴咯咯笑了:“還是姐姐會說話,會為人。”

正說著,忽而就快步走過來一名陌生的小太監,也不看魏青筠,卻是走到夏語菡身邊耳語了幾句,夏語菡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她忽然抬起頭,直直看著魏青筠道:“姐姐,咱們的淑妃娘娘要來了。”

魏青筠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她的確沒想到第一次邀請就能成功,所謂的機會來的這麽快,她微微垂下眼瞼,而夏語菡這些年在宮中一直不怎麽引人注目,這份不引人注目有皇上的原因,也有淑妃的原因,但夏語菡卻能依然在宮中經營了不少人脈。

能設計她假懷孕擺明了夏語菡與太醫院之間的隱秘,當然,事後她讓左相大人暗地裏查過,揪出了個年輕的太醫方景雲,他們沒動方景雲,因為他們需要一個把柄,與夏語菡之間互相製衡的把柄。

如今乾元殿那邊的動靜,夏語菡也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她覺得她以前的確是小看了眼前這個女人。

所以,魏青筠籠在衣袖中的手緩緩握在了一起,所以,她現在才這麽被動,被牽著鼻子走。

女人們多的地方總是嘰嘰喳喳的,魏青筠邀請了不少人,除了被禁足的,已經出宮來不了的外,就是一向稱病的陸賢妃也為了洗刷自己體弱多病的名聲而麵色紅潤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大家表麵上還是要相互恭維,相互關心,陸賢妃難得出現,圍在她身邊的人就多了,畢竟淑妃沒來,她的位份最高,上趕著巴結的人還是有的。

陸賢妃的虛榮心也小小的滿足,卻微紅著臉謙虛著幾句,又說自己身體已經無什麽大礙之雲雲。

宮廷生活是寂寞的,難得一堆女人湊在一起,好似有了說不完的話一樣,有大聲嬉笑的,也有小聲抱怨的,各式各樣,千姿百態。

昭帝帶著幼澄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場景,隻不過沒等他把所有人都掃一遍時,魏青筠已經笑著迎了過來,雙手交疊在腰間,笑著行禮道:“姐姐萬福。”

這場景,如若是常曦看見,心中肯定要冷哼個千百回,魏青筠給她笑臉給她文縐縐的行禮給她親切的笑容和目光,開什麽玩笑,鐵定有問題!

可昭帝就不同了,在他眼中的魏青筠一直都是一名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明豔照人氣質斐然,魏青筠這麽給自己行禮,他的好感度隻會上升,何況,魏青筠的肚子裏還懷著龍嗣,沒有因為懷著龍嗣而覺得母憑子貴,依然對淑妃保持著應有的尊敬,這麽多妃嬪中,她第一個走過來行禮。

魏青筠是畫了淡妝的,這淡淡的妝容為她勉強提了一些精神,卻還是遮不住那張憔悴的美貌容顏,這樣的魏青筠給人一種故作堅強的即視感,卻奇異的讓人更加憐惜,昭帝看了自然多了一分愧疚。

其他妃嬪也是看到魏青筠對淑妃娘娘行禮了,才趕緊聚了過來集體給淑妃娘娘見禮。

陸賢妃覺得此宴席雖然是魏青筠主辦的,但在場卻數著自己位份最高,過來給淑妃見禮,不應該由她領著過來嗎?還是自己出來走動的太少,這些人都成了表麵上的恭敬,一旦遇到事情就將自己給忽略了。

淑妃才來,魏青筠就越過自己給淑妃見禮,想到這裏,陸賢妃是略有不快的。

陸賢妃快走了兩步出現在魏青筠一旁,位置自然要比魏青筠稍微靠前那麽一點,她也笑意盈盈行禮:“見過淑妃姐姐。”

昭帝見陸賢妃也在,臉上出現絲意外的神情,當然不免關心兩句:“賢妃身體一直不妥,天寒地凍怎的還來這珍奇苑?”

這話要是從皇上嘴裏說出來,對陸賢妃來說就是實打實的關心,可這是從淑妃嘴裏說出來,那就叫做活生生的嘲諷。

原本心中就不快的陸賢妃勉強一笑,神情就冷淡了幾分道:“淑妃娘娘一直在皇上身邊盡心盡力的伺候,每日裏勞心勞力,像妹妹病好這等小事,自然也不敢勞煩淑妃娘娘知曉,免得淑妃娘娘一邊要伺候著皇上,一邊還要為妹妹憂心。”

這話一出口,就噎地昭帝半天沒回過神來,在他印象中陸賢妃一直是一副柔弱惹人憐愛的姿態,由於陸遺寒的緣故,他們也算自小相識,哪裏見過陸賢妃這樣嗆著人聲說話的。

隻怪自己當初為了夏語菡給曦兒樹敵太多,加上如今自己與曦兒之間不能說的秘密,倒是讓這些宮妃們對曦兒的敵意更加深重,就是一向因為體弱多病而足不出戶的賢妃,對曦兒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不過想到自己當初竟然瞎了眼的喜歡夏語菡,昭帝就抬起了頭,在這些宮妃後麵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乖巧地垂著頭,微欠著身子,身披一件淡粉色的鬥篷,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她那朱釵微微晃動碰著她那臉頰,還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昭帝心中諷刺一笑,果然是個演戲的好手,不枉他被蒙騙了這幾年,你看在眾人麵前,她永遠是那樣小小的乖巧的不引人矚目卻又讓人不經意間驚豔的冰清玉潔,誰又能想到私底下那張著清澈無比雙眼的女人還有第二幅麵孔,扭曲、陰暗、貪婪、張牙舞爪……

遠遠的,夏語菡就感覺到淑妃看自己的目光,還真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呢,可見高高在上的淑妃永遠都不懂一件事情,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淑妃用這般毫不掩飾的目光看自己,豈不是讓其他宮妃對自己更加同情,繼而不知不覺就達成了共識。

後宮裏沒有可靠的朋友,有的是利益,和共同的敵人。

而淑妃,似乎阻礙了所有人的利益,也剛好成了所有人共同的敵人。

鄭婕妤有點不明白今天淑妃娘娘在發什麽呆,晾著一大幫人在這兒給淑妃見禮,就不見淑妃有下文,她心裏把淑妃問候了一遍,臉上卻故意露出埋怨的神情輕快道:“淑妃姐姐,咱們不都是應了萱昭儀的邀請來賞什麽鳥兒來的嗎?小妹可不稀罕那什麽鳥兒有多稀罕多好看,小妹來的早,聽說今個兒萱昭儀這兒可放了私藏了的好酒,這天寒地凍的,小妹就想著多貪幾杯,一來暖暖心窩子,二來嘛,萱姐姐這兒的東西可都是上等的好,有的甚至是宮裏頭都沒見過的呢。”

魏青筠聞言眉頭一緊,連忙打斷鄭婕妤假意的口無遮攔,誰知道這鄭婕妤是真心還是假意,一副說者無意,等著聽者有心的模樣,她連忙笑著對昭帝道:“是妹妹疏忽了,這天寒地凍的,姐姐大老遠竟然走了過來,還是先請入席吃杯水酒暖暖身子吧。”

說著就擺出了請的姿勢,昭帝淡淡一笑,似乎並不在意鄭婕妤的話,不過這裏數著曦兒位份高,曦兒不入席,這些宮妃們自然也不會僭越,隻能在一旁直愣愣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