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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蔚然看著外麵如濃墨一般的天色,忍不住笑了笑問道:“你說,侯文極這會兒在陛下麵前如何為自己辯解?”

坐在屋子裏喝茶的卓布衣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這有些無聊的問題。侯文極在客勝居密會羅文的事,之前他和羅蔚然確實不知道。直到神眼劉獨秀回來調動飛魚袍的時候,羅蔚然和卓布衣才推測,侯文極應該就在客勝居裏。

當然,即便是推測到了侯文極在客勝居,他們兩個也不可能知道侯文極在那兒做什麽,不過沒關係,隻要到客勝居裏看一看就能猜到八九分。卓布衣在客勝居看到了想隱藏住自己卻最終不得不與眾人同時跪伏在地的羅文,整個客勝居裏那麽多人,但這些人和侯文極都沒有什麽關係,唯獨羅文有。

這是一件很容易推測出來的事,根本就不必費什麽腦子。

雖然他們兩個還是不好確定,侯文極秘密約見羅文是要做什麽。

“你猜……另一個刺客,會不會是羅文的人?”

羅蔚然笑著問道。

卓布衣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十之八九。”

羅蔚然又問:“那你猜,侯文極為什麽要單獨去見羅文?”

“不外乎打的是羅大將軍的算盤。”

卓布衣的回答言簡意賅。

“哈哈”

羅蔚然笑了笑道:“侯文極是個聰明人,隻是有些健忘……他對你很信任,雖然這信任是有條件限製的。但他還是忘了……當年是我領著你走進了情衙的大門,是我把你交給了他。無論到什麽時候,你我之間的關係也比你和他之間的關係要親近些。大內侍衛處啊……一道矮牆隔開成了前後兩院,也隔開了心。”

他走回房間坐下來,有些悵然的說道:“侯文極一心想讓情衙從暗處挪到明處來,一心想讓大內侍衛處和情衙真的徹底分開。大內侍衛處隻是大內侍衛處,隻是負責陛下的安危。而他的情衙則接手大內侍衛處其他的事,成為一個單獨的衙門。表麵上他和我是一條心,都想將大內侍衛處的權限做的再大一些。事實上……他私心還是想讓他的情衙從大內侍衛處分出去,成為甚至壓製住大內侍衛處的衙門。”

“明麵上他的身份隻是大內侍衛處的副指揮使,無論如何,對於心高氣傲的侯文極來說,這都有些憋屈。”

卓布衣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酸了。”

羅蔚然一怔,然後苦笑道:“你偏是如此尖酸刻薄。”

“你剛才的話確實是酸了”

卓布衣歎道:“若是你這麽多年來一直被他壓著,你的心思隻怕也會變。”

“是啊”

羅蔚然歎道:“我不過是個江湖出身的草莽,而他是大隋名門之後。一個世家子弟,被我這個寒門子弟壓了十年,算是苦楚吧?”

卓布衣微微搖頭道:“你現在應該想的是,一會兒侯文極回來你該怎麽表現的大度些還是小氣些。是心平氣和的安慰幾句呢,還是故作很生氣的和他吵一架?”

“你呀!”

羅蔚然白了他一眼說道:“好歹已經在官場裏耗了這麽多年,還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勢。就好像,所有事都和你沒有一點兒關係似的。”

“本來就和我沒關係。”

卓布衣搖了搖頭,一邊品茶一邊說道:“當年你帶我走進大內侍衛處的門,我就和你說過。勾心鬥角的事我是沒那份能力插手的,動動手做做苦力,這差事還勉強幹的下來。若是真到了必須站隊的時候,我就躲開,能躲多遠躲多遠。”

“現在想想這話……”

羅蔚然歎道:“你初進大內侍衛處的時候,就猜到我和侯文極早晚會有貌合神離的一天。所以你早早的就說的如此明白,根本就是在逃避。”

“不出矛盾才怪。”

卓布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你自己在這等著吧,我要回去睡覺了。今兒確實累了些,渾身都酸軟無力。”

“你今天施展畫地為牢……有沒有想過……試試能不能困住侯文極?”

在卓布衣走到門口的時候,羅蔚然看著他的後背問道。

卓布衣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前行:“對於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我都不感興趣。畫地為牢困不困得住侯文極,困不困得住你,倒是你們倆比我還要在意。”

羅蔚然啞然失笑,罵了一句刻薄鬼。

卓布衣回了一句:“羅大臉!”

羅蔚然的臉有些長,從很久以前卓布衣就管他叫大臉。

“最後一個問題。”

羅蔚然對著卓布衣的背影問:“你在那小子身上種下了牢心?”

聽到這個問題,卓布衣連腳步都沒停。他也沒有回答,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羅蔚然沒等到回答,但似乎比等到了回答還要讓他釋然些。不回答,就是沒有。牢心這種可怕的東西,卓布衣曾經說過自己有生之年也未必能修行的出來。可羅蔚然擔心的是,若他真的修行出牢心這種逆天的手段……隻怕誰心裏都會惶恐不安。

……

……

當年卓布衣在鐵壁銅牆中被困的時候,他曾經和前去探望他的羅蔚然說過,這牢獄之中最是練心,能讓人煎熬,也讓人享受。他偶然間忽然有一個極荒誕的想法,若是有一門功法,能在一個人心裏種下牢獄,無論這個人想什麽都能被種牢心之人獲得,哪怕相隔很遠,也能感知對方心意。

這功法必然好玩的很。

當時他是如此對羅蔚然說的,隻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罷了。但羅蔚然卻深深的記在心裏,因為他了解卓布衣……隻要卓布衣想到的事,他絕對會去嚐試。

這種可怕的手段最恐怖之處在於,無聲無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悄然無覺之間就被人控製了內心,無論有什麽想法也瞞不住別人。種下牢心之後,這個人的一思一念都會被察覺,根本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與讀心不同之處,種下牢心,相當於就是在施術者和被種牢心之人建立一種很直接的聯係,令人畏懼的聯係。

令人畏懼的術法。

羅蔚然知道卓布衣是個天才,天才中的天才。即便被困鐵壁銅牆,依然能悟出畫地為牢這樣令人不得不害怕的手段。若是放任他自由自在天馬行空,誰知道他還能想出什麽可怕的東西來?

所以這些年來,卓布衣一直被束縛在大內侍衛處。

當年皇帝陛下曾經問羅蔚然,如何能讓卓布衣這樣的人真正為朝廷所用。羅蔚然沉默了很久說道,困之以情。除了這四個字,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卓布衣變得聽話。皇帝又問,如何能讓卓布衣不令人擔心?羅蔚然又是沉默了許久,然後一字一句的回答說,讓他被俗事凡心所困,不能安靜修行。

隻要他總是在忙一些瑣碎的小事,沒有更多的時間潛心修行,那麽他的修為進境就會慢下來,甚至停滯不前。隻有這樣,才能讓卓布衣不那麽可怕。

皇帝當時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話。

“卓布衣修行出畫地為牢,而現在……你卻給他畫了另一座大牢。”

這座大牢的名字,就叫大內侍衛處。

事實上,確實如此。卓布衣整日都被大內侍衛處瑣碎的事情纏著,根本就沒有多少餘力精心修行。這些年來,卓布衣的修為似乎沒有一點攀升。當年他就已經如此可怕,多年之後,他似乎真的停滯不前了。

夜色濃鬱如墨,化都化不開。

方解靠在**看著窗子外麵的夜色,感受著清爽的風從窗口吹進來的愜意。身上的疼已經減輕了許多,最起碼不會讓他動彈不得。這是第二次有這樣的感覺,疼的死去活來根本無法忍受。

上一次的時候沒有引起方解的深思,但這次,他不得不認認真真的去思考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有這種突如其來而且無法抵抗的疼?

當他看到沐小腰緩步走過來的時候,他驟然間想到了一件事。在來帝都的半路上,他曾經問沐小腰修行到底是什麽感覺?沐小腰給他的回答就是一個字……疼!

疼?

方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問自己:我這是……在修行?

沐小腰走到床邊,在椅子上坐下來,她從盤子裏摘下一棵葡萄,薄開皮遞到方解嘴邊,看著方解把葡萄吃下去,她習慣性的伸出手在方解嘴角上擦了擦:“睡不著?”

“嗯”

“還很疼?”

“嗯”

“有多疼?”

“睡不著的那種疼”

方解回答的很無賴,而且是一句狡猾的謊話。他之所以睡不著絕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他有很多事沒想明白。

“那就說說話吧,說說話就分散些精神或許就沒那麽疼了。”

沐小腰說。

方解嗯了一聲,想了想說道:“我想,我知道那天晚上想殺我的人是誰指使的了。今兒我在客勝居看見羅文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之前應該是和那個能在卓先生畫地為牢中行動自由的男人在一塊。那個男人顯然熟悉卓先生的手段,因為他一點都不吃驚……所以,他一定是大內侍衛處的人。”

“說說那個人什麽模樣。”

沐小腰說道:“我見過侯文極。”

方解將那個男人的樣貌說了一遍,沐小腰很確定的點了點頭:“就是他。”

“看來情衙的鎮撫使大人,似乎和小羅將軍私底下有些事要談啊。”

方解忍不住冷冷笑了笑。

沐小腰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方解笑了笑,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小腰姐”

“嗯?”

“我想睡覺了,可睡不著怎麽辦?”

“我……不知道。”

“我小時候睡不著你是怎麽辦的?”

“呃……”

方解往床裏麵挪了挪,很認真的說道:“要不你再哄哄我?”

沐小腰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她在方解身邊躺下來,可不知道為什麽身子繃的那麽緊,局促不安。方解則自然而然的鑽進沐小腰懷裏,嗅著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體香說道:“我記得小時候,我睡覺最喜歡……”

“不許!”

“就一次好不好?”

“不許!”

“我受傷了,疼的厲害啊。”

“不許!”

“後天要參加演武院的考試了……要是睡不著,就沒有精神啊。”

“……”

“小腰姐……”

方解的語氣充滿了哀求。

沐小腰咬了咬嘴唇,忽然一揮手將屋子裏的燭火掃滅。黑暗中,美人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隔著衣服”

她說。

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

“好啊”

某人在黑暗中得意猥瑣的笑了笑,手伸出去,覆蓋在一座高峰上。夏天,本來衣服就單薄,躺在**的沐小腰那完美的曲線,在夜色中隱隱可見。他極其熟練的找到那顆小小凸起,如此的令人心神搖曳。

美人在側,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