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姑爺

如果不去軍營的話,羅耀整天都會在高腳樓裏不出來,除了偶爾去後院轉一圈之外,幾乎看不到他走動。那樓子裏就好像有什麽珍寶吸引著他一樣,這麽多年依然沒有讓他失去興趣。

其實這隻是他性子使然,若不是熟知他的人誰都難以想到大將軍羅耀安靜下來的時候竟然像個書生,往往看書沉進去半天一動都不動。羅耀也喜歡去軍營裏感受那種熱鬧,跟手下將領們喝酒的時候也極為豪邁。所以即便是熟悉他的人也很難斷定,大將軍到底是喜歡安靜還是喜歡熱鬧。

楚氏很少會到高腳樓,她和羅耀住在一個院子裏卻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兩個人是夫妻,卻少有交集。

從軍營回來之後,離著很遠羅耀就看到妻子楚氏站在高腳樓外麵。她看著小湖怔怔出神,那模樣就好像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如此熟悉。當年他第一次看見她,她也是在一座小湖邊站著,看著水麵上自己的倒影出神。那一眼,羅耀就知道這個女人將會成為自己的妻子。

她出身一個小戶人家,家境一般。所以婚事很快就定了下來,畢竟那個時候羅耀已經是軍中新貴。雖然職位不高,但拿著朝廷的俸祿足以讓一般人家感到滿意。

她嫁給羅耀之後做到了一個妻子應該做到的一切,唯獨就是對自己的兒子羅武太過溺愛。

正因為如此,羅耀殺子成了他們之間永遠也無法愈合的一道傷口。

“你怎麽來了?”

羅耀走到楚氏身邊柔聲問道。

對於妻子,他心中一直有所愧疚。所以這麽多年來,無論妻子有了什麽樣的轉變做了什麽事,他從來都沒有責問過,甚至沒有幹預過。他知道楚氏恨自己,所以他很少去那個小院。他知道楚氏這些年做了些過分的事,但他裝作不知道。

“和你說說和子續有關的事。”

楚氏麵無表情的回答,眼睛還盯著水麵。

“進去吧。”

羅耀道。

“不用”

楚氏搖了搖頭:“子續是不是你的兒子?”

“怎麽會問這個?”

“他前陣子和佛宗的人有過接觸,你除了打他一頓之外可有再問過一句?這麽多年來,他就好像是你從別處撿來的東西一樣,丟在府裏不聞不問。”

“你知道……當年就是因為對賢長太過溺愛……”

“我不想聽這些。”

楚氏轉過頭看了羅耀一眼,眼神平淡中帶著一股冷意:“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子續如果因為你的疏忽而出了什麽事,我不會再原諒你。”

“我……回頭就去看看他,進屋去吧,好嗎?”

楚氏沒理會羅耀語氣裏的那一絲哀求,語氣依然平淡生冷的說道:“另外,欽差大人已經有陣子沒來府裏了,我想見他。”

“好,我回頭就安排。”

楚氏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羅耀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聲,眼神裏的傷感那麽濃。當初他和她是那樣的相親相愛,每一次分別都好像經曆一場煎熬。每次他出征,她都數著日子過。每次他回來,她都好像孩子一樣纏著他不放。但是,自從那年那天在長安城他親手殺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就再也沒有了笑容。從此她將自己封閉,他已經二十幾年再也走不進她的心裏。

可羅耀是如此愛她,當年因為羅武犯下的大錯,羅耀一口氣殺了全家三十二口,包括他的老父他的親弟弟還有兩個小妾所生的女兒,唯獨沒有殺她。他進京負荊請罪之前,跪在她麵前失聲痛哭。而她卻呆傻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裏沒有一點生機。

想到那些過往,羅耀的心裏就開始疼。

他當年殺了全家為羅耀恕罪,還不是隻想保住她?

回到書房,羅耀靠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外麵吩咐道:“去把仲伯叫來,就說我有話問他。”

外麵的甲士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小湖對麵的三層高腳樓裏,與羅耀的書房布置一摸一樣的書房中,羅文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麵前桌子上那一粒紅色的丹藥。那是釋源給他的,他當著仲伯的麵將裝丹藥的錦囊丟進了爐火中,但這顆丹藥在之前他就偷偷取了出來。

還是不吃?

他已經枯坐了一個上午,就這樣麵對這粒丹藥出神。

“光有狼麵靈猿……還不夠!”

他喃喃了一句,隨即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

“我要靠自己,我不隻是羅耀的兒子,我是羅文,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羅文!”

他抓起那粒丹藥塞進嘴裏,一仰脖子咽了下去。

片刻之後

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紅芒!

……

……

第二天就是和葉近南比試的日子了,方解依然表現的很悠閑。他從山字營中早早的回到住所,就好像忘了第二天的比試一樣。自從大前天他帶著山字營全體人馬出去拉練回來之後,他竟是再也沒有帶兵訓練。

山字營的士兵們都很緊張,他卻沒事人一樣格外的放鬆。

隻是這放鬆,是做給別人看的。

方解知道自己越是緊張,山字營的士兵們也跟著緊張。而自己若是表現的雲淡風輕,士兵們就會覺得他勝券在握。當然,他對明天的比試沒有多少把握。回到住所之後他和沐小腰沉傾扇等人一起吃了午飯,然後整個下午都用來逛街。

特意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走在大街上,俊男美女的組合總是會招人嫉妒。女人們看到沉傾扇和沐小腰的時候都會撇嘴表示自己的不屑,實則內心中想著的卻是自己為什麽沒有那般美。男人們看向她們兩個的目光中透著貪婪,而看向方解的眼神中則帶著仇視。

方解根本就懶得理會,倒是看到有豆蔻少女或是青春少婦對自己眨眼微笑的時候,他也會還以很燦爛的笑容,惹得那些女子們一陣嬌羞。男人們在大街上閑逛十之八九是去看女人的,天氣已經足夠熱,走在大街上總會有收獲。而女人們逛街的時候也不僅僅是為了采買什麽東西,誰能否定她們上街不是為了看看英俊男人呢。

看起來他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不時和沉傾扇沐小腰調笑一句。轉了許多鋪子之後,終於走進了聚寶齋的門。

聚寶齋的掌櫃看到方解的時候連忙迎過來,招呼著到專門接待貴賓的屋子裏坐下。

“東西做好了嗎?”

方解問。

掌櫃的點頭:“前幾日就做好了,想著給您送過去,知道您最近一直在大營裏忙著,所以就沒敢打擾。現在滿城的百姓可都知道了,大人您和葉將軍明日有一場比試。也不知道有多少賭場下了賭注,有多少人壓了銀子。”

“哦?”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來:“壓我贏的多還是壓葉將軍贏的多?”

“壓葉將軍的多些,畢竟葉將軍是羅門十傑之一,雍州百姓都知道葉將軍的名號,不過壓您的也不少。”

“賠率多少?”

“一比四”

方解笑了笑,招手將守在門外的陳孝儒叫過來。然後從懷裏逃出來一摞銀票遞給他說道:“這是三千兩銀子,找幾個賭場分別下注,買我贏。”

“啊?”

陳孝儒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方解。

“去吧,要是贏了那可是老大一筆銀子,後天就給你們把例錢都漲點。”

“呃……若是輸了呢?不會扣我們的例錢吧?”

陳孝儒忍不住問。

方解白了他一眼:“輸了就扣你自己的,扣三十年。”

陳孝儒訕訕的笑了笑,拿著銀票出去。

掌櫃的趁著這會,進到裏麵將做好的東西拿了出來。東西裝在一個很精致的檀木盒裏,外麵還加了一把鎖。打開之後,掌櫃小心翼翼的將東西取出來遞給方解問道:“您看看,和你畫的圖還算相仿吧?”

方解接過來看了看,忍不住讚了一句:“完美。”

這是一副用水晶打磨之後製作出來的眼鏡,鏡框用的是用最好最堅硬的木材製作出來的,分量不重,外麵還纏了一層金絲,看著挺耀眼。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把這眼鏡做出來,可想而知其做工有多精致。

“您給的水晶足夠用,所以做了兩個。”

掌櫃笑著說道:“這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帶上試了試……心動了好幾天,若不是打死我也買不起,真想留下一個自己用。”

他的視力也不怎好,難怪如此豔羨。

方解笑了笑道:“手裏還有兩塊水晶,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過來,你自己找工匠再做就是了。不過這東西需要知道你眼睛到底不好到什麽程度,所以打磨的時候你要不斷的去試一試。距離京城萬裏之遙,我打算送給的人估摸著戴起來不會太合適。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若是沒用處白糟蹋了幾塊水晶。”

“管用的管用的。”

掌櫃連忙說道:“我帶上試了試,看東西清楚了不少呢。”

方解哈哈大笑,將眼鏡裝好之後遞給掌櫃:“找穩妥的夥計送到帝都去,一個送到黃門侍郎裴大人府裏,一個交給散金候,讓他代為獻給陛下。”

“我回頭就挑選合適的夥計。”

“嗯”

方解嗯了一聲:“另外,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你們家大小姐跑到雍州來了,你應該知道散金候會是個什麽反應。所以你想個辦法,將她送回帝都去。如果這件事辦不好,估摸著你這掌櫃也就做到頭了。”

“這個……”

掌櫃訕訕的笑了笑:“其實我知道了……”

他從懷裏掏出來一封信遞給方解:“侯爺的親筆信,昨天晚上飛鴿傳書送過來的。”

方解一怔,拿過書信展開看了看隨即愣住:“吳一道……你大爺的!”

掌櫃嘿嘿笑了笑,站起來施禮:“侯爺說……以後讓我們把您當姑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