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上身的哲裂別嘴裏叼著彎刀,帶著親兵抬著一架雲梯往前衝,他的親兵們也都發了狠,知道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拚一把。幾個狼騎士兵舉著盾牌跟在哲裂別身邊跑,隨時準備著為主將遮擋羽箭。

哲裂別和士兵們一樣,無法適應這種靠雙腿來衝鋒的戰鬥方式。但他現在除了大步往前衝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馬靴踩著那些燒焦了的屍體殘骸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焦臭味衝進鼻子裏就出不來,熏的人想要嘔吐。甚至有人踩著黏糊糊的屍體滑到,踩掉了一層皮的屍體露出慘白的肉。

大火焚燒過的地方一片焦黑,地上的屍體有不少人都相擁在一起,蜷縮著,就好像新生嬰兒的姿態。

看到蒙元人發動第二次攻勢,夏侯百川用橫刀敲打著石頭牆:“都打起精神來,現在咱們跟蒙元蠻子比的就是勇氣,蠻子下馬步戰,難道咱們還能輸給他們?咱們大隋的戰兵自從一百多年前打第一仗開始,就沒在步戰中輸給過誰。如果咱們這一戰沒有打出漢人的威風來,你們將來回家怎麽和家鄉父老交待!”

“殺光蠻子!”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立刻引起士兵們的共鳴:“殺光蠻子!報仇!”

“報仇!”

“報仇!”

呐喊聲再次在峽穀中回**,驚飛了才落下來休息的林鳥。

弩車再次呼嘯,十幾支重弩雷公降下來的神罰一樣衝出去,然後是漫天的羽箭落下。哲裂別的三個千人隊已經損失了大部分,剩下的一千多人將身體裏所有的勇氣壓榨出來,呼哈呼哈的喊著為自己打氣。

這種廝殺其實沒有什麽計謀可言,隻有實打實的肉搏。

損失了超過二百人之後,蒙元狼騎再次衝到石頭牆下麵。他們笨拙的往上豎立雲梯,配合上的生疏導致速度上的漸緩。雲梯太高,想要豎立起來需要士兵們互相傳遞配合,但遺憾的是那些才剛剛找到竅門的狼騎兵都已經在上次進攻的時候都死了。沒死的人,隻好用生命為代價掌握經驗。

之前一千多人的死亡讓第二波攻勢速度上漸緩了一些,屍體堆積在路上,他們每一腳幾乎都會踩著一個同袍。等到了城牆下麵屍體堆的更高,狼騎兵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踩碎了誰的眼球誰的心肝。

哲裂別親自帶隊,當他看到釘拍再次放下來的時候立刻大聲咆哮讓士兵們斬斷繩索。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些狼騎兵們也知道要是不想死在釘拍下麵,就隻有將那繩索斬斷不讓漢人將釘拍再次拉起來。

兩個狼騎兵奮不顧身的躍起來抓著釘拍漸緩了上升的速度,後麵的人往上湧亂刀剁下去將繩子砍斷,沉重的釘拍落下,將那兩個狼騎兵拍在下麵,釘子嵌進身體裏,想拔都拔不出來。

“潑沸水滾油!”

夏侯百川指著下麵喊,後麵的士兵立刻用木桶從一直燒著的鐵鍋裏取水,滾燙的水一桶一桶的潑下去,下麵的狼騎兵立刻一陣鬼哭狼嚎。戰爭從來沒有什麽仁慈可言,有的隻是絞盡腦汁的盡可能多的給予敵人殺傷。沒有人懷疑戰爭的主旋律就是死人,至於什麽傷感什麽喜悅都是在死人之後才會發生的情緒。

滾燙的水潑下去,將一個狼騎兵從頭到腳澆了個透,被燙傷的士兵嗷嗷的叫著,兩隻手捂著眼睛瘋狂的滿地打滾。

水衝下去之後,將地上的血液稀釋所以看起來更加的醒目。

為了不讓石頭牆下堆積的東西太多,黑旗軍的防守從一開始就放棄了滾木和石頭。因為他們知道這不是一場一天就能解決的戰爭,天長日久之下,石頭堆積的太高對防禦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除了滾木和石頭之外,其他的手段都已經用上了。

釘拍損壞了不少,漸漸的淤積在石頭牆下的狼騎兵越來越多,即便他們再生疏,還是有雲梯豎立了起來搭在了石頭牆上。

一個百夫長嘴裏叼著彎刀第一個爬上去,至少十個狼騎兵為了防止雲梯被推翻而奮力的將梯子壓住。

那個百夫長的動作十分靈活,很快就爬到了梯子一半的位置,他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個漢人士兵將一桶滾油潑了下來,他嚇得啊的叫了一聲,嘴裏叼著的刀子落下去插進一具屍體中。

這次潑下來的是油不是水,潑在那百夫長和下麵扶梯子的人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落地的百夫長瘋狂的用手拍打著臉,試圖將滾燙的感覺從臉上驅趕。他根本就已經察覺不到,每一次他拍打在自己臉上的時候,手掌都會粘下來一層肉皮。

他想揉一揉眼睛再看看這個世界,手背在眼眶上一揉眼皮就掉了下來。

不隻是他,扶著雲梯的幾個狼騎兵也一樣,雖然一時半會死不了,可那種痛苦根本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哲裂別將梯子交給身邊的親兵,快步過去幾刀將那些狼騎戳死。他做不到讓自己眼睜睜的看著那幾個狼騎哀嚎,所以隻能幫他們盡快了結生命。

沒有人扶著的雲梯被黑旗軍士兵推翻,倒下去的時候拍死了兩個狼騎兵。

……

……

“闊別貼兒!”

闊克台蒙烈見哲裂別已經殺到了石頭牆下麵,卻被漢人層出不窮的防禦手段阻擋之後大聲下令:“帶你的勇士們上去幫哲裂別一把,用羽箭壓製住牆上的漢人!”

闊別貼兒大聲的答應,帶著自己的千人隊往前頂,然後用狼牙箭為哲裂別壓製守軍,看到狼騎的箭陣過來,重弩調整好朝著他們開始發射,巨大的弩箭每一支都能穿死幾個狼騎兵,但狼騎兵精準的射術也讓黑旗軍士兵損失不小。

一個黑旗軍士兵剛剛露出身子想將桶裏的滾油潑下去,一支狼牙箭噗的一聲鑽進他的眼窩,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和那個裝滿了滾油的木桶一起掉了下去。

有了箭陣的幫助,哲裂別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些,他讓人扶好雲梯,咬著彎刀爬上去。一個黑旗軍弓箭手探出身子朝著他射了一箭,久經戰陣的哲裂別在看到他的同時一翻身到了梯子下麵,羽箭飛過去將他身後的一個狼騎兵射翻。那個黑旗軍弓箭手準備再射第二箭的時候,被一支狼牙箭戳中咽喉,血立刻瀑布一樣噴了出來。

哲裂別在梯子下麵往上爬,快到石頭牆上的時候忽然翻身上來,兩隻腳用力一蹬淩空越了起來落在石頭牆上,他一刀將身邊的黑旗軍弓箭手砍翻,再一刀將還握著弓的一條胳膊削掉。

他紅著眼睛殺人,瘋了一樣的劈砍。

一個黑旗軍士兵揮刀迎上來,哲裂別躲開之後一刀砍在那黑旗軍士兵的肩膀上,巨大的力度下彎刀狠狠的嵌進黑旗軍士兵的肉裏,卡在骨頭上,哲裂別用力的往外拉扯,刀鋒和骨頭摩擦的聲音顯得那麽清晰,而那個黑旗軍士兵卻抬起手攥著彎刀死命的按住。

“殺了他!”

被砍中的黑旗軍士兵嘶啞著嗓子喊。

不遠處的弓箭手從箭壺裏抽出一支羽箭,朝著哲裂別的心口戳,哲裂別身子往下一矮,那隻羽箭狠狠的刺進他的肩膀裏。哲裂別一腳將按著他彎刀的黑旗軍士兵踹倒,胳膊橫著一掄將刺傷他的弓箭手打翻。

剛將彎刀抽出來,就看到一柄橫刀朝著他的腦袋砍了下來,哲裂別迅速的躲閃,卻發現那柄刀轉的更快,橫著一削在他胸口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血從口子裏湧出來,很快就將他的上半身幾乎塗滿。

就在這個時候,哲裂別的兩三個親兵也爬了上來,揮舞著彎刀來救哲裂別,傷了哲裂別的那個漢將極驍勇,三兩刀將哲裂別的親兵砍翻,然後再一次揮刀直奔哲裂別過來。哲裂別用彎刀將那漢將的刀子擋住,兩個人發了狠往前壓著身子試圖將對方推開。

刀子和刀子架在一起,兩個人的胳膊頂著胳膊。

“我要殺了你!”

哲裂別吼了一聲,身子一讓閃開,然後一刀砍向那個漢將後背,那漢將身子往前一壓躲開這一刀,手肘向後一撞正中哲裂別的小腹,這一下極凶狠,哲裂別的身子立刻佝僂下來。看準機會,那個漢將回身一腳踹在哲裂別麵門上,這一腳直接將哲裂別的鼻子踹癟下去,血從哲裂別的嘴裏鼻子裏同時往外噴。

“你這個兩腳羊……”

哲裂別啐了一口血,還想再戰卻已經失去了先機,那個漢將一刀斬在他的右臂上,握著彎刀的胳膊立刻飛上了半空。

“兩腳羊?”

漢將再一刀戳進哲裂別的心口,橫刀來回扭動了幾下:“記住,殺你者夏侯百川!”

刀子在哲裂別的心口裏絞動,哲裂別的臉上格外的猙獰,他看著麵前那個紅著眼睛的敵人,忽然間繃著的那股勁鬆懈下來,身子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

夏侯百川彎腰抓著哲裂別的脫發和腰帶將其舉起來,然後朝著石頭牆下麵扔出去。

屍體在半空中灑下來一路的血,然後重重的落在地上。

夏侯百川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沒注意一個剛剛爬上來的狼騎兵一刀砍在他大腿上,他的身子立刻搖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就在這時候,一條長槊從斜刺裏過來,噗的一聲將那狼騎兵的咽喉刺穿。長槊將掛著的屍體挑起來然後猛的擲出去,將下麵的狼騎兵砸翻了好幾個。

“夏侯將軍且下去休息,陳定南來換你!”

夏侯百川回頭看了一眼,見是方解手下將領陳定南帶著預備隊上來了。

“我還能行!”

夏侯百川撕下來一條衣衫將傷口包住:“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陳定南抓著他的衣衫將其扶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吩咐道:“請夏侯將軍下去治傷,現在輪到咱們陳家兒郎殺敵了!”

夏侯百川被人攙扶著往下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上來的預備隊裝束與普通士兵不同。這是大約二百人的隊伍,每個人手裏都擎著一條長槊,這二百人竟是沒有穿甲,清一色的白袍。在滿是灰黑色的戰場上,那二百白袍長槊手看起來如此的紮眼。

“槊陣!”

陳定南將長槊往前一**掃開了一個狼騎的腦殼:“讓這些蠻子看看,陳家兒郎是怎麽殺人的!”

身穿黑甲的士兵們被替換下去,二百白袍血雨中組成一道人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