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不認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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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撲虎的緣故,方解將對南燕動兵的事再次提上了議程。方解明白撲虎的意思,但他不理解這個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但滿目滄桑的黑小子。方解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會有很多很多故事,有很多很多秘密。

走在雍州的大街上,撲虎似乎從談清歌的死中恢複過來。方解本以為他會悲痛一陣子,所以方解特意觀察了一下這個人,發現他的眼睛裏似乎有一種很不尋常的東西。那是一種……經曆過許多事才能擁有的釋然和豁達。方解總以為這種東西,隻有在老人的眼睛裏才能看到。

可看起來,他不過十八九歲年紀。

“這裏雖然剛剛經曆過戰亂,可我總覺得雍州比長安城要安逸些。戰亂再凶猛也沒有到長安城,可長安城裏總有一種比戰亂還亂的感覺。人們錯覺是高牆隔斷了外麵喧囂,其實是城裏的喧囂比外麵更猛烈,所以人們反而對外麵沒什麽感覺了。雍州這邊雖然才從殺戮和戰亂中恢複過來,但這平靜是真實的,真實的讓人踏實。”

這話有些模糊,方解依稀懂了。

長安城裏不管發生什麽,似乎永遠都很平靜。因為長安城太大,就好像大海一樣,就算是一座山倒下去掉進了海裏,也影響不到整個大海。又好像是因為長安城的城牆太高了太堅固了,以至於所有的波瀾都撞擊在城牆上被攔住。別的東西進不來,有的東西也出不去。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但因為我和撲虎將軍的關係還不夠,所以一直沒有問出來。這不是冒昧不冒昧禮貌不禮貌的問題,而是該不該。”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想知道我從哪兒來的?”

撲虎看了他一眼。

方解點了點頭。

“為什麽又忍不住問了出來?”

撲虎問。

方解想了想回答:“因為我發現你其實是一個很直接的人,如果不能說你會直接拒絕我,而且,我總覺得我看著你的時候心裏想著的是這個問題而不問出,才是不該。”

“你太狡猾。”

撲虎似乎沒有生氣,對方解的話他給出了你太狡猾這樣的評語。方解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還不能告訴你,因為有些事不真實。不真實到……很多時候,我自己都以為一直活在一個夢裏。我所看到的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夢裏發生的。如果我現在告訴你,驚醒了的或許不隻是我一個人的夢。”

撲虎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不真實不僅僅是聽說的人覺著,便是親身經曆的人也如此覺著。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超乎你想象的事情在接二連三的發生,不管你怎麽去想事情的發生都不合理。”

“有人說,存在就是合理。”

方解說。

撲虎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這是哪個王八蛋說的?一點兒道理都沒有!存在即合理?我就沒有聽過比這更消極敷衍的話了,這不是為任何一種無法反抗的事找到的不去反抗的借口嗎?”

方解覺得這話有些偏激,但也合理。

“有些事,不合理就是不合理!哪怕它存在。”

撲虎有些激動的說了這句話,讓方解對這個人更好奇了。

“不說這個了,你什麽時候回長安?”

方解問。

撲虎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悵然的說道:“出長安之後,我以為我自己會特別心急的趕回去。我出門辦事,已經越過了以往我給自己定下的規矩。若不是大將軍說了那句已經經曆過那麽久的黑暗難道還不敢在光明中行走,我還是不肯出來的。我寧願躲在黑暗裏,因為黑暗中我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到我。”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光明中行走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看……”

撲虎指著大街上那些過往的行人:“他們看到了我,卻也隻是好奇的看一眼而已。他們好奇的隻是我為什麽這般黑這般醜,但是這好奇很快就會過去。如果在以前,這種眼神會讓我很不適應。可是經曆過黑暗之後,我反倒有了多曬曬太陽的衝動。”

方解覺得他的話前後有些矛盾:“你不是說更喜歡在黑暗中嗎?”

撲虎笑了笑:“那是以前我的想法,然後我真的如願以償的生活在黑暗中了。然後我才發現,黑暗太久太久之後,哪怕是一絲光都能讓人激動。”

他本想說,比如你在一個巨大的墓地裏,到處都是死人,隻有你可以在黑暗中行走,卻沒有一個同伴可以說說話。那麽你就會明白一個人的轉變就會自然而然的發生,從喜歡黑暗變成恐懼黑暗也隻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這樣的話,他不會說出來。

“我想知道,你沒有完成大將軍的交待,回去之後他會不會責備你?”

方解問。

“責備我?”

撲虎猶豫了一下後搖了搖頭:“他不會責備我的,因為你不懂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他會失望,但不會說出來。”

方解確實不懂。

“再多留幾日吧,談清歌生的那般漂亮,也沒有什麽朋友,還不是因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我之所以覺得他可以做朋友,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個一直處於自己幻想中的自己。”

或許是知道這句話太難懂了,撲虎笑了笑解釋道:“因為我生的太醜,所以我總覺得我沒有朋友是因為這個緣故。於是,我在一個人的時候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在幻想中。我想象自己是一個特別漂亮的男人,走在大街上也會有很多人看,但那種看是羨慕嫉妒而不是嘲笑。”

“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漂亮些,我一定會有很多很多朋友……認識談清歌之後我才明白我錯了。他很漂亮,所以他就是那個我幻想之中存在的自己。但他也沒有什麽朋友,所以我迷惑了很長時間。和他不斷的交談中,我找到了答案……其實有沒有朋友和相貌無關,而是是否願意打開自己世界的門,讓別人進來。或者,是否有勇氣走進別人世界一直開著的門裏麵看看。”

方解懂了:“所以,你以後會有很多很多朋友的。”

撲虎嗯了一聲。

正在這個時候,幾個錦衣校從後麵追上來,在方解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遞給方解一封信。

方解拆開來看了看,隨即變色就變了。

他下意識的看向撲虎,而撲虎的眼睛也在看著他。這封信裏寫的話雖然不多,但一旦宣揚出去,整個中原都會引起軒然大波。整個中原的格局,都有可能隨之而改變。

“怎麽了?”

撲虎問。

方解將手裏的密信遞給他:“長安城裏,出了些事。”

……

……

因為長安城裏的事,撲虎想再留幾日的打算不得不放棄。

“我不信”

撲虎看著方解認真的說道:“這些事,都是你手下人推測出來的,但我了解大將軍,知道他有些事終究是做不出來的。所以,這件事我不信。你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猜測,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大將軍絕對不會殺皇帝!”

“我要回去了”

撲虎道:“我必須回去了。”

方解本想說,你這樣急著回去,其實何嚐不是因為你也有了懷疑?縱然你為大將軍辯護的語氣那麽肯定,可你的心裏在懷疑了。但他沒有說,因為他知道撲虎這樣的人本就缺少太多的美好,有些話,能摧毀他為數不多的美好。

“走水路吧,我請蕭真人護送你進京畿道,隻要距離長安城近了,哪怕是張易陽那樣的大修行者,也不敢輕易動手。”

方解道。

“不”

撲虎搖了搖頭:“我自己先回去,你安排人帶我手下那一千鐵甲軍回去。他們不認識路!”

說完這句話,撲虎抓起鐵錘和蒲扇躍上了老黃牛的後背。他拍了拍老黃牛的脖子說道:“現在咱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如果你再偷懶的話,我保證你不會有好日子過。”

老黃牛像是聽懂了撲虎的話,抬起頭叫了一聲,然後猛的一踏地向前衝了出去。這頭看起來老邁到連走路都很懶的老黃牛,竟然化作一道黃色的流光,方解的眼睛遠比一般人要好,所以他看的也比別人清楚。老黃牛的每一次邁步其實依然不快,但每一次踏地,它都會向前疾衝很長一段距離。隻片刻,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趴在遠處打盹的白獅子渾沌猛的抬起頭,看向遠處那隱隱約約的背影,似乎連它也沒有預料到,那頭老黃牛竟然如此強大。

“鐵甲軍……不認識路?”

方解將視線從撲虎消失的方向收回來,喃喃了一句,若有所思。

……

……

不隻是長安

這個月份在中原幾乎都有拜農神的慣例,而且作為祈禱豐收的典禮,一直就被百姓們所重視。以往地方上拜農神是由衙門負責的,在地位最高的官員帶領下,各世家大戶都要派人參加。百姓們要抬著敬獻給農神的祭品,組成浩大的隊伍到農神祠,將祭品獻上。地方最高的官員,要親自念誦一段敬獻農神的祭詞。

方解對這些事沒有什麽興趣,索**給了散金候去張羅。平商道百姓十去六七,所以今年拜農神的活動也顯得冷清了不少。

聽著外麵的鞭炮聲,方解心裏一直想著的是撲虎急著離開前說的那句話。鐵甲軍不認識路……這句話,似乎能給人太多太多的啟示了。然後方解想到了在雍州城外,第一眼看到那些鐵甲軍士兵時候的感覺。

冰冷,殺意凜冽。

沒有感情,戰爭機器。

這些詞匯全都從他腦海裏冒出來,然後他的思維越來越清晰。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很輕,從腳步聲方解也能判斷出是誰。他側頭往外看了看,發現那個絕美的女子在門外停了下來。

看到她,方解就有些尷尬。

沫凝脂

“有事?”

方解問

沫凝脂指了指外麵:“陪我出去走走,算是你欠我那麽多的利息。”

方解搖頭苦笑。

這個女人,真的讓人無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