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以後, 張萌又來找過紀明越幾次。

還是過了兩次以後,在班上同學的起哄聲裏,紀明越才意識到、張萌對自己確實是有點“那個意思”的——不怪他遲鈍,隻是因為身高原因, “所有女生都拿他當弟弟”的概念在他腦海根深蒂固,一時間完全沒往那方麵去想。

當然,在他意識到之後,他幾乎沒怎麽猶豫, 就找機會和張萌委婉地說清楚了。張萌雖然失落,倒也灑脫, 說了一句“以後需要打架的時候可以找我, 叫人特別快”,紀明越連忙失笑說:“不了不了”。

經這一回,他才徹底正視自己抽條帶來的變化:個子拔高, 骨架舒展,以前oversize的襯衫現在也能穿了, 雖然因為竄個兒沒多久、骨肉的瑩潤還沒跟上, 顯得有些過度清瘦和空**,但前世幾乎沒機會展現的、屬於少年人的青春期荷爾蒙, 也漸漸被不少人發現了。

嬰兒肥褪去之後, 臉頰消瘦,下頜也更尖了, 眼睫長而濃密, 偏偏眼睛一笑起來還是彎彎的, 不是大眾普遍欣賞的英俊,卻是能讓部分女孩兒為之狂熱的美少年類型。

到了高二後期,這種趨勢尤為明顯,520的時候,紀明越書桌洞裏收到的禮物數目,都快和林風不相上下了。

有人趁著體育課提前回來,把他們倆塞滿禮物的書桌洞拍下來上傳貼吧,又引起了好一陣津津樂道:看這受歡迎程度,咱們學校是不是該有兩個校草啊?

雖然這個提議因一部分人抗議說“欣賞不來這個類型”而作罷,不過班裏也開始有人玩笑地叫紀明越“小校草”,來班級前後門圍觀的人,目標也不僅限於林風一個了。

紀明越還記得前世同學跟他講,說林風的校草地位,從高一到高三都穩如泰山、無人撼動,沒想到重生一回,橫空出世、動搖了林風唯一校草地位的,居然是他本人。

紀明越也終於在這一年的七月,長到了180.5cm,成功突破180大關,邁入“上層空氣好新鮮”行列。

街口綠燈亮起,幾輛自行車輕快地衝出學生的藍白色海洋,身上的校服外套隨風鼓**,頭發獵獵飛舞。門口理發店的音響裏播著纏綿的歌聲,紀明越抬頭,看見街邊綠意盈盈樹葉間漏下的日光。

暑假也在這個時候到來了。

今年暑假,紀宏特意空了時間出來,打算和紀明越去旅行,因此紀明越一早就搬回了自家別墅。在家裏等了幾天成績,楊超打電話過來,說紀明越總分考了535,班級第六,年級第99名。

535分,距離清華北大之類的頂尖學府、明顯還有一道天塹般的距離,在他們這個省份,也就超出曆年一本錄取線十幾分。但這個分數,放在一年半以前,是當時還在考年級六百多名、班級倒數的紀明越、以及紀明越他老爹都難以想象的。

紀明越雀躍地把這個成績通過企鵝報告給林風,林風說:“確實很不錯,不能鬆懈,還要繼續努力。”

紀明越發了個哭臉的表情包過去:“你好嚴格,我已經很努力了!![哭]”

林風:“還可以更努力一點,加油^^”

紀明越:“魔鬼!![哭][哭][哭]”

雖然手機屏幕上是滿屏的哭臉,實際抱著手機的人,卻是止也止不住的笑。

等來座位高二收尾的亮眼成績,紀宏也緊接著宣布了旅行計劃:歐洲六國浪漫三人遊,他,紀明越,外加一個最近同樣奔波勞碌、難得休假一次的姚琛。

紀明越看著新鮮送到的機票,想到紀宏之前遲遲不宣布的旅行計劃,忍不住問:“要是我成績大幅倒退,考了四五六七百名呢?”

紀宏說:“東南亞無人海島三日遊、國內大漠風情五日遊,隨你挑。”

紀明越:“……”

紀宏:“爸爸雖然說不是一心隻看重成績,但考得好不好也都該有激勵的嘛。”

紀明越:“……”

父親的愛,階級好分明TAT……

*

北城機場不是國際機場,紀明越和父親先坐動車去了臨市,在臨市的國際機場和姚琛會合,而後坐上了前往歐洲的飛機。

姚琛經過這一年的曆練,氣質上已經褪去了不少青澀,更像前世紀明越印象裏、那個風度翩翩的商務人士了。

不過他看見紀明越,倒是多看了他好幾眼,顯得有些驚訝:“才幾個月沒見,你又長高了。”

隨著身材的舒展,那份獨特的吸引力也跟著、幾何倍地變得濃烈……

紀明越嘚瑟:“天天吃得好,營養好沒辦法!”

“營養好還能這麽瘦?”紀宏在一旁涼颼颼地說,“腿細得跟竿似的,大腿小腿都快成一條直線了……”

“爸,這是你不懂,男生青春期營養就是先供長骨頭,然後才長肉。”紀明越說,“一看你就對青少年的生理知識毫無了解……”

紀宏惱怒道:“你爸我也當過青少年好嗎?我……”

“先去過安檢吧。”姚琛連忙在一旁打圓場,“上飛機再說、上飛機再說……”

*

由於是長途國際航班,他們坐的又是頭等艙,為了打發漫長的飛行時間,航空公司提供了不少休閑服務,包括可以在機上淋浴、點餐,在座位前的麵板上點播自己想看的電影。

紀明越翻了好一會兒,才在電影列表裏找到自己想看的那部,他點開電影,偎在座椅裏,手持香檳,一臉享受地看了起來。

這副誇張模樣果然吸引來了紀宏,他一手撐在紀明越座椅靠背上,跟著看了會兒,才艱難吐出電影名字:“……斷背山?”

“嗯。”紀明越狀似自然地答應了,實際偷偷咽了一口口水,“……還挺好看的,是吧?”

“有什麽好看?”紀宏眼睛盯著電影畫麵,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奧斯卡那麽多項提名,當然好看啊!”紀明越說,“看這場景,這畫麵,多麽純淨美好、清新唯美,愛情本來就不分性別……”

他正說著,屏幕上就出現了兩位牛仔互相喘息著滾進帳篷裏、幹柴烈火的一幕。

“……有時候隻是碰巧遇到了那個人,哈、哈哈……”紀明越臉都快繃不住了,在底下來回撓著座位,才強行把話說完。

紀宏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是別看了,少兒不宜。”

“我現在不是少兒了。”紀明越抗議,“我虛歲已經十八了,再過半年我就是法定的成年人了……”

“你也知道還要再等半年?”紀宏微微傾身,替他把電影關了,“這電影不適合少兒……還是我看吧。”

紀宏回到座位,真的打開了自己的屏幕開始搜索。紀明越被父親關了電影,倒不是很失落,因為他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出於“滲透”的意思,“擺拍”成分居多,電影他早就看過了,而且結局很悲傷,也不是非要看完不可。

他趴著自己座位的靠椅,下頜墊在椅背上,看著父親的身影,忍不住有些悵然地歎出一口氣。

*

歐洲旅行對紀明越來說,其實早不是什麽新鮮事,因為前世常年在國外生活,他對這裏的某些景點甚至比國內還熟悉。

少了新鮮感,也就少了不少奔走的興趣,到了後期,經常是紀宏和姚琛出門,紀明越則懶洋洋賴在酒店**,拖都拖不起來。

他一個人在酒店裏,要麽賴在**、要麽到陽台泳池旁邊去曬太陽,手機從早到晚不離手,都用來和林風聊天。

自從和林風成為“朋友”以後,他還沒和林風分開過這麽久、這麽遠過,想念不受控製,總忍不住時時刻刻地聯係他。

一開始他還怕林風會覺得自己煩,一邊自我檢討一邊發,想著什麽時候林風不回複了、他也不再說了。

結果他漸漸發現,對於“閑聊”這種看起來純粹在浪費時間的事,林風雖然回得簡略,有時候在忙、回複速度也會變慢,但隻要紀明越還回複,他也不會先結束。哪怕是不知道說什麽隻回個“哦”,紀明越繼續講,他就繼續有回應。

隔著半個地球,仿佛時差都不存在。

紀宏回來,也經常看見他捧著手機、笑得一臉燦爛,嘴角微抽,問他:“成天都抱著手機幹什麽?這麽高興。”

紀明越長長“呃”了一聲,攥緊了手機、顧左右而言他:“沒看什麽,爸你在外麵吃了嗎?我好想吃蔓越莓鱈魚啊哈哈哈……”

紀宏拍了拍他的腦袋,把他亂翹的頭發壓下去一些,最後也沒檢查他的手機,歎氣說:“算了。”

歐洲之旅因為宏明在外地的分公司出了些問題,而不得不提前結束。紀宏和姚琛一在國內落地,就馬不停蹄地轉機,前往分公司所在地了,而紀明越就隻好自己拖著行李,坐動車回到北城。

從機場轉到動車站還有一段路程,紀明越打了輛出租車,上車前、往後備箱裏搬行李時,他沒注意到司機在後備箱裏放的其他雜物,一不小心就割傷了右手。

出了血,還好傷口不深,不算太嚴重,司機連聲向他道歉,停在路邊藥店給他買了繃帶包紮,紀明越搖頭說:“不全怪你,我自己也沒注意。”

包紮好了、上車之後,他卻忍不住拍了張手上纏著紗布的照片,和林風訴苦:“要一個人提行李回去,還被割到手,我好倒黴啊[哭][哭]”

紀明越捂臉想,他竟然也變得嬌氣了。

林風說:“你幾點的車?車次多少?我去接你。”

看到這句話,瞬間讓紀明越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時間和車次都說了:隻是來接一下的話,應該不會耽誤林風的事吧?

林風隨即回複道:“好,你等我。”

紀明越又想到一件事,北城的動車站大概是新修建、沒什麽經驗的原因,從動車停靠的位置、再到地下出站口,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要走,而且下樓的時候沒有電梯、也沒有專供行李箱的滑道,旅客隻能自己提著沉重的行李箱,一路走過去。

這段路男生還好,出發的時候紀明越看到不少女生提著行李箱,都是跌跌撞撞、要歇一會兒才能艱難地繼續走,現在他手受傷了,估計到時候也和她們差不了多少……

不過,低頭一看見屏幕上林風的回複,他又覺得動力滿滿了:走到出站口就能見到來接他的林風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上了動車,紀明越一邊數他有多少天沒見到林風了,一邊期待著待會兒在出站口的會麵,他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比較好?上去就給個擁抱會不會太唐突了?……

即使是北城和臨市,動車中途也會經過一些小站點,每個站點隻停留五分鍾。動車緩緩停下,而下一站就是北城了,紀明越目無焦點地望著窗外,還在糾結等下碰麵、他第一句應該對林風說的話。

一個人在他身邊坐下,淡淡地說:“哪隻手傷到了?我看一下。”

“……”紀明越霍地轉頭,磕巴了一下才說,“林、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