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好吧,我是跟著你了,我主要是想……”紀明越冥思苦想,“是想……”

林風淡然道:“是想現想一個答案出來?”

“……不不不,不是!”紀明越連忙否認。可他又不能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這種隻出現在電影小說中的情節,林風會不會相信不說,單是他“重生一回居然一心一意想著拯救別人”這一點,就很值得懷疑了。

紀明越一邊望天望地,一邊頭腦風暴,片刻之後終於頭頂燈泡“叮”地一亮:“其實、其實我跟著你,是想找你給我補課!”

“……補課?”這個回答顯然在林風的意料之外。

“對!這個寒假我出國玩……不,走了一趟,發現這世上,還有很多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婦女兒童、還有很多吃不上飯的非洲難民!”紀明越越說越流利,前世稀有的那幾回登台演講經驗、此刻在他心中閃閃發光,“我深深覺得,我的時間不能就這樣被浪費,我要痛改前非,奮起直追!”他甚至還不自覺地押起韻來……

“總之,”紀明越握拳,“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林風抽了抽嘴角,明顯覺得他是在滿嘴跑火車,問道:“你怎麽不去找老師?”

“老師……”紀明越這回隻卡殼了一下,“老師的填鴨式教學不適合我,我看見老師就煩!你是真正從我們學生角度出發的,你的學習經驗才是得到了鐵一般的事實證明,是最有效率的,你……”

“停。”林風看起來不太受得了這種肉|麻的吹捧,說道,“你要補基礎的話,肯定是老師教得更紮實,而且我最近也沒空……”

“沒空是因為要打工嗎?”紀明越眨了眨眼,說,“你為什麽要來校門口打工,不怕被咱班同學看見嗎?”你是不是……很缺錢啊?

“賺點零花錢。”林風的視線又移開了,望著街上的車水馬龍,“這個兼職輕鬆,隻要中午一個小時,晚上放學兩個小時就可以了,離學校也近,很方便。至於同學……初中輟學去打工的人都不少,大家都忙著看書考試,誰有功夫特地關注我?”

我呀。紀明越在心裏暗搓搓地想。

“你想賺零花錢的話……”紀明越本來想順勢提出自己想付費請他補課的事,不過他目光一直在林風身上,發現林風視線在瞟到馬路一邊的某個人時、稍微頓了頓,便也隨意地跟著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他幾乎立刻忘了自己打算說的話。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羊絨短外套,下麵是棕色的麂皮絨短裙,過膝黑色長靴,中間露出一截又白又直的大|腿。

放到後世也許沒有多新潮,但在十年前的北方小城市,這已經是足以讓所有非gay男性、在大冬天眼前一亮的精致打扮了。而且她還非常勇敢地在這零下七八度的天氣裏露了大腿,按紀明越“漫畫界”的說法,人家這叫做“絕對領域”。

不過,既是gay、又在前世吃了冬天太浪的虧,已經開始學養生的紀明越來說,他對對方的“絕對領域”毫無興趣,反而很想勸誡一句小心日後的老寒腿。

她本來站在街角,看到林風以後,便微微一笑,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紀明越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重生一回,他連前世一整年的同桌、羅薇的名字都記不太起來了,卻能很清楚地記得她的名字。

她叫許瀅瀅,是實驗中學的校花。

也是林風整個高中生涯裏,唯一說得上來的女朋友。

這也是紀明越從不敢過分表現、自己對於林風好感的原因——林風上輩子是交過女朋友的,在他的觀念裏,彎掰直天打雷劈。

許瀅瀅比他們大一屆,現在已經是高二的學姐了。從他們懵懵懂懂作為新生踏入實驗高中起,她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成績雖然沒有多好,卻彈得一手好鋼琴,還會跳舞,次次在學校文藝表演上大放光彩。再加上長得漂亮,交遊廣闊,隔三差五就要出個新聞,男朋友換起來一茬一茬、跟韭菜似的,大半個學校都知道認識她。

她其實也是學校裏典型的“另一類人”,隻是比起剛才在奶茶店裏碰見的女生們,無論是容貌打扮還是段位,她都要高得太多了。

說實話,這才是紀明越會對那一類女孩兒那麽敏感……的真正原因。

紀明越記得,就是在今年的校慶表演後,許瀅瀅會宣布林風是她的新任男朋友,雖然兩人的“戀情”隻維持了不到一周,但這也足夠班裏那群閑出屁的男生,抓著這件事反複揶揄了。

他一直以為,林風和許瀅瀅就是在校慶晚會排練的時候認識的,可現在看林風的神情,難道他們……在更早之前就認識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往下沉了沉。他眼睜睜地看著許瀅瀅越走越近,能看出她化了妝,桃花色的眼影,延伸至眼尾的眼線,讓她的眼睛看起來也像桃花一般明亮瀲灩……

然後就被林風拉了一把:“愣著幹什麽,走啊。”

紀明越:“……”

許瀅瀅:“……”

紀明越行動大於意識,先跟著林風走了兩步,直到和許瀅瀅擦肩而過之後,才想起來問:“林、林風,咱們去哪……?”

“先送你回去,反正這麽近。”林風說,“然後我回家啊。”

“……”紀明越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許瀅瀅被林風大剌剌無視以後,大概是因為驕傲慣了,並沒有掉過頭來主動搭訕,幹脆徑直走掉了,隻是小靴子踩在雪地上,一個又一個尖尖的腳印,看起來十分用力。

“那個,林風……”紀明越還是忍不住問,“你覺得她漂亮嗎?”

林風說:“誰?”

紀明越差點沒繃住表情:“就剛才,從咱倆身邊經過的那個女生啊。”

林風坦然道:“沒看清臉。”

“……”紀明越說,“那你剛才隔那麽遠還看人家!”

“我今早上學前,我媽還告訴我一定要穿秋褲,不然將來會得老寒腿。”林風回頭看了一眼,說,“我隻是看到她想起來了。”

……行,這也算他們倆有默契了……吧?

“現在看她的背影,好像是有點眼熟?”林風說。

“想不起來就算了!”紀明越一把抱住林風的胳膊,把他往自家小區拉——私心裏,他可不想再讓林風多關注許瀅瀅一星半點了——他一邊拽一邊說,“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嗎,小心看路啊!”

“該看路的明明是你……”說到一半,林風才像想起什麽來似的,把手臂從紀明越懷裏抽出來,雙手抄進兜裏,“……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紀明越訕訕撒開手——他怎麽忘了,林風就算對漂亮女孩子毫無印象,也照樣還是嫌棄他,這人簡直就是個男女關係絕緣體!他毫不懷疑,如果未來科技和法律允許,林風肯定會選擇跟自己的克|隆人談戀愛:走開,你們這些凡人!

天徹底黑了,剛才停了片刻的小雪,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

街上的行人愈發稀少,就連出租車也少了許多,偶爾經過一輛,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嗖”地開過去,沒有絲毫要停留的意思。

紀明越看了看雪勢,說道:“林風,用不用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就一個電話的事……”

林風皺了皺眉,語氣更冷了:“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車。”

“你……”紀明越氣結,雖然他也知道,讓林風自己去打車,無非也就是多等一會兒、多花個十塊錢左右的事,損失不會有多大,但他就是鬱悶林風拒人於千裏的態度,“讓我幫你你會掉塊肉麽……”

“噓。”

“還不讓人說話啦……”

“噓。”林風轉過頭來,烏黑的眼睛看向他,食指抵在唇間,“你聽。”

他們現在已經走到了小區裏麵,馬上就要走到紀明越那棟樓了。小區裏花木原本修剪得整整齊齊,在一冬冰雪的覆蓋下,幾乎隻剩下斷椏殘枝,裸|露出的黑褐色成了一片雪白裏的單薄點綴。

然而現在這片點綴裏,又多了一陣細小綿軟的“喵嗚”“喵嗚”聲。

兩人最後在花壇幹枯的草叢裏找到了聲源,是兩隻狸花奶貓崽,擠在一個不大的鞋盒裏,腦袋上頂著一塊小毛巾,在寒風裏瑟瑟發抖。

“應該出生不到一個月,看毛色是一窩的。”林風蹲下來,摸了摸它們的眼皮,又翻了翻它們的乳牙,“可能是誰家養的貓一窩生了太多,主人嫌麻煩,就把不想養的丟出來了。”

紀明越跟著看,這兩隻奶貓好像確實不屬於貌美如花類型的,一隻在鼻子上長了一塊黑斑,一隻的黑斑長在下巴上,乍一看都有點兒突兀。

它們站都站不太穩,卻很親人,林風的手一摸上來,它們就黏黏糊糊地抱住了,軟軟地挨著人蹭。

紀明越看得心都要化了,問道:“現在怎麽辦?沒有母貓,它們繼續在這,是不是不用多久就要死了?”

林風點了點頭,道:“太小了,還沒有自己的捕食能力,今天又下雪,等晚上一降溫,它們估計活不到明天早上。”

“我有點想養……”紀明越說,“可我不會養貓,怕把它們養死了……”

“我養過。”林風脫口就說,隨即有點懊惱似的嘖了一聲,不過到底沒有收回這一句。

紀明越剛才看林風嫻熟的“看貓手法”,就知道他一定養過貓,其實等的就是他這一句,忍不住一笑,俯身把紙盒連帶裏麵的奶貓抱起來,說道:“那我帶回去養了啊,你得全程指導我,別讓我把它們養死了。”

他還衝林風揚了揚下頜:“我現在不方便拿手機,來,你把我手機號存一下。”

林風跟著他站起來,臉上明顯有一絲被套路到的不爽,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了:“你念吧,我存。”

紀明越看到他掏出手機、打算存號碼的時候,其實微微恍惚了一瞬,直到接觸到林風不解的眼神才回過神來,咳了一聲道:“……嗯,159……”

林風記下號碼,又給紀明越打了回來,手機在大衣兜裏震了兩聲停了。

這就算簡易版的交換號碼了,紀明越一邊捧著紙盒、一邊艱難伸手去摸小奶貓:“你們記著點啊,這個以後就是你們的幹爹了,你們的小命可就要靠他……”

話還沒說完,摸向貓咪的手忽然被林風拂開了。

紀明越困惑地抬頭看他,發現林風又移開了視線,他眼睛看著旁邊的一棵樹,說道:“還不知道它們身上有沒有病,去打了疫苗驅了蟲你再碰。這兩天先去附近寵物店買個籠子,或者把它們隔離起來,除了喂食不要靠太近,也不要**。”

林風的語氣依然冷淡,但紀明越漸漸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能摸到一點他的腦回路了?

“哦……”他乖乖把手收回去,“可你剛才也摸了啊?”

“我有經驗,不怕被咬。”林風的視線反正是盯緊了那棵樹了,好像要將它牢牢鎖定,“好了,我該回家了,沒事不要打電話……我走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紀明越說。

林風半側過臉來,示意他有話快問。

“林風。”紀明越笑著,衝他眨了眨眼,“你是傲嬌嗎?”

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