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小區裏的孩子在玩炮仗, 嘻嘻哈哈地亂甩,一下子把一個點燃的炮仗扔到了紀明越腳下。

林風當即一把將紀明越拽到了身後,一腳把炮仗踢遠,好巧不巧, 扔炮仗的那小孩恰好亂跑到了附近,紅色的爆竹在他旁邊“嘭”地炸開一地碎片,雖然沒傷到人,還是給那小孩兒嚇得吱哇亂叫。

“你家是哪棟樓, 哪個單元的?”林風好像還很生氣,徑直走過去叫住那小孩兒, “叫你家長出來。”

小孩兒扭頭想跑, 被林風拉了回來,隻能不情不願地站住了。林風又問了一句,口吻十分嚴厲:“你家長電話號多少?”

小孩兒抬頭看了他一眼, 見他比自己高出好幾個頭,又麵沉如水, 嚇得不敢再挪窩了, 也不說話,手裏搓著手裏剩下的呲花棒, 拿鞋底來回蹭著地麵。

看樣子是消極抵抗了。

旁邊的孩子見狀, 也都站住了,小區裏轉眼變得靜悄悄地。不過因為他們的玩伴是被兩個個子很高的“大人”圍住的, 他們也隻敢探著頭張望, 不敢上前。

紀明越隻好把手插在他那半截兜裏, 走過去道:“我們找你家長,是因為你玩這東西太危險了,不光自己容易有危險,還容易傷到過路的。”

他一臉深沉酷:“你年齡小不懂事,怪你家大人不會管教孩子,所以我們得找你家長,是為了你以後著想。”

那小孩兒垂著腦袋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呲花棒,仰頭看了紀明越一眼,紀明越對他揚了揚下頜:“我們隻罵你家大人,不罵你。”

小孩兒頓時撇了撇嘴,手指絞在一起,紀明越都覺得自己能從他臉上讀出他的內心戲:我爸媽挨完罵,回去挨竹筍炒肉的還不是我。

“那個、我認識他家長!”有個小姑娘噠噠噠地跑了過來,怯生生地問,“我、我幫你們跟他媽媽說,你們能不能別找他家長了呀?”

那小男孩兒一看小姑娘,臉漲得通紅,也囁嚅著給紀明越他們道歉:“對、對不起……”

紀明越覺得教訓得也差不多了,說道:“都應該讓你們家長好好管管你們,這種東西別隨便玩、也別隨便丟,知道了嗎?”

看小姑娘忙不迭地點頭,他拉了一下林風的衣袖,低聲道:“走吧。”

*

一直到走出去一段距離,林風的視線好像還時不時掠過他身上。

不是那種甜蜜的流連,而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後怕和緊張。

雖然剛才炮仗確實是扔到紀明越腳下了,不過他本來就打算躲開的,隻是還沒來得及挪動,就被林風搶先一步、大力地拽到了自己身後。

說起來,林風剛才的反應,雖然能感覺出在緊張他、他挺高興的……但是不是有點過激了?

這個念頭在紀明越腦中一閃而過,很快被林風再次握上來的手打斷了,盡管他很眷戀這份溫度,眼看兩人快走出小區了,紀明越還是有些不自在地掙開了手:“等會兒直接去禮品店買副手套吧,這邊離學校太近了。”

“嗯,”林風順從地鬆開了手,“然後往哪邊走?”

“就去廣場那邊吧!”紀明越道,“好像最近在籌備冰燈?雖然十五的時候咱們已經上學了,現在去看個樣子感覺也不錯?”

“好。”林風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在校門口的精品店裏挑了一副手套,這種一般是女生買得比較多,店裏擺出來的各種毛絨粉嫩,紀明越看了就有點打退堂鼓。

他正想轉頭和林風說,要不然就不買了,林風倒是不知從那個旮旯裏翻出一副手套,說:“戴這個試試。”

這副手套也是毛茸茸的,整個做成一個動物爪子形狀,不過因為是深褐色的,看起來倒沒有那麽顯眼。

“這是熊掌還是狗爪啊?”紀明越翻來覆去看了一下,還是把它戴上了,對著鏡子虛虛揮了兩下。

林風說:“不能是貓爪嗎?”

“貓爪哪有這樣的。”紀明越對著鏡子比劃了兩下,覺得自己確認了它的品種,“我覺得是狗爪子吧,看中間這個形狀。”他把手套比在臉前,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汪!”

林風看著他的眼神略微深了,趁著店主沒注意這邊,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套:“好可愛。”

“嗯?還行吧,就是有點落灰了……”

“我說你。”

“……”紀明越憋了一下,快速掃了一眼旁邊的店主,覺得應該是沒被注意到,才小聲道,“……瞎說什麽啊,好了好了,那就買這個吧。”

不光買,他還要洗幹淨了收藏起來,天天戴,天天戴!

*

從精品店走出去時,紀明越腳步輕快,恨不能一步一跳,但又覺得好像太幼稚,隻能強行壓抑住了。

學校這邊離他們要去的廣場不太遠,需要穿過兩條街和一個十字路口,步行也就不到二十分鍾。因為現在年已經差不多過完了,不用再走親戚,大部分人又還沒上班上學,晚飯後的這個時間,大街上就有不少人、也悠悠哉哉地步行著,往廣場方向走。

人群裏男女老少都有,也有不少學生,紀明越和林風兩個人在裏麵不算太顯眼。離廣場越近,越能看見人頭攢動,而且廣場附近擺攤、賣燒烤,什麽都有,燒烤攤彌漫的煙氣、和旁邊攤位上紮得很高的氣球一起,在黑絲絨般的夜幕下飄**。

廣場上的冰燈都已經雕刻得差不多了,隻是還沒纏上燈管,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灰撲撲的。廣場中央有不少年輕人在玩滑板、滑輪鞋,一個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漂亮又驚險地依次騰躍、繞過障礙物,看起來輕鬆無比,贏來周圍的一片喝彩聲。

紀明越也是會玩這些的,隻是技術一般,這時候看得蠢蠢欲動,指著廣場一個角落、轉頭對林風道:“那邊好像有專門租滑板和滑輪鞋的,我想去試試,你去嗎?”

林風跟著望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最好不要去。”

“啊……”紀明越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呆了一下。

“平時沒看你玩過這個,”林風看他仰臉望著自己,眼裏有些茫然,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太危險了。”

“那好吧。”紀明越一想也是,他學會滑板、滑輪鞋都是前世的事了,這輩子還一次沒用過,萬一沒有身體記憶,就算不摔跤,玩得磕磕絆絆的,在林風麵前也不好看。

他四下張望,很快又發現了新的目標:“那邊攤上賣的什麽?好多人圍著啊。”

他拉著林風擠進去才發現,這個攤位是賣一種刻字小珠子的,每顆珠子上麵刻的都是不同的字,顧客把自己想要的字組合起來、串到一條紅繩上,就能拚湊出自己想要的話了。

每顆珠子一塊錢,紅繩一塊錢,其實這樣一看,攤主應該挺賺的,不過人家賣的是創意,而且在朦朧的攤位燈光下,每顆珠子都泛著一種剔透的乳白色,被攤主吹成是“開過光的佛珠”,難怪有這麽多人爭相買單了。

“想買一個嗎?”林風問。

“嗯嗯!”紀明越這頭答應著,那頭已經利索地把手套摘了,塞到林風懷裏,蹲到攤位裝珠子的盒子麵前、開始了他的認真挑選。

林風略無奈地接過手套,揣在懷裏,跟著在紀明越旁邊蹲下來,轉頭靜靜看了他兩秒。此時的攤位燈光下,一切都是暖融融的,紀明越的側臉上細小的茸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偏偏又覺得朦朧漂亮,籠著一層薄薄的光。

紀明越感覺到他的視線,眼睛彎彎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沒什麽。”林風搖了搖頭,索性也伸手過去,一起在盒子裏麵挑起珠子來。

盒子裏麵珠子太多,每顆上麵的字又不一樣,紀明越蹲得腿都麻了,才頭暈眼花地挑出他想要的那四個字,把珠子交給攤主去串,終於得以站起來、呼吸一下上層空氣。

雖然站起來了,他的視線還停留在攤主串珠子的手上,特地叮囑了一句:“順序別弄錯了啊。”

他挑的是“歲、歲、平、安”四個字。

他又忍不住看向林風。

這段時間改變了太多太多,可也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就算林風現在就在他身邊,甚至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質的變化……但他在某些方麵的想法,還是和以前一樣。

——就比如,直到倒計時的那一天來臨之前,他都不可能真正放得下心來。

盯著盯著,不覺林風也已經站了起來,把挑好的珠子遞到攤主手裏。

“你挑了什麽?”紀明越蹲下來,湊過去看攤主手裏的珠子,旋即怔了一下。

林風挑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四個字:歲歲平安。

兩個人拿到了各自的手鏈,卻都是如出一轍的紅繩、乳白珠子,連上麵的刻字都一模一樣。紀明越笑說:“明明買的是定製版,怎麽好像變成量產的了——你確定沒抄襲我?”

“沒有,燈那麽暗,我沒看清你選了什麽。”林風道。

“那就隻能說是有默契了?”兩個人從人堆裏鑽出來,往僻靜的地方走,紀明越聳了聳肩,笑道,“本來我還想串完送你的,結果好像送不送都一樣了?”

“我也這麽想的。”林風笑了下,“那還是走個儀式,互相換著給戴上吧。”

“唔,好啊。”

是林風先給紀明越戴的,他借著路燈灑下的淡淡光輝,低垂眼瞼,握著紀明越的手腕,慢慢給他戴上了。

紀明越有點不好意思,晃了晃自己手裏的那條,笑著說:“好癢。”

林風看了它一眼,說:“要不把這條也給你戴上吧,一手一個。”

“我不要,哪有一手戴一個的,難看死了。”紀明越笑出聲,“而且我也不用這麽多保佑啊,一條就夠了……”

“不夠。”林風說道。

紀明越怔了一下。

“……算了,”林風似乎是籲了口氣,抬手輕輕摸了下他的臉頰,“這些都是外力,我不應該想著依靠它。我保護好你就行了。”

“等一下。”紀明越心裏一動,一直以來斷斷續續的迷茫、好像在這一刻抓住了什麽微妙的線頭,他抬眼看著林風,“你為什麽說要保護我?”

※※※※※※※※※※※※※※※※※※※※

謝謝大家的霸王票和營養液!!!最近實在太忙啦沒辦法一一感謝,不過名字我都有好好記在心裏!鞠躬麽麽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