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通知書就在裏麵, 自己去找吧。”楊超揚了揚下巴,朝自己麵前的課桌示意,笑道,“你們倆都挺爭氣,一個省狀元一個省前500, 算上淩犀, 咱們班一共三個進年級前三十, 我這第一次帶高三,臉上可有光了啊。”

紀明越聽了也開心,回頭笑道:“因為超哥教得好。”

“剛進來不還叫老師,這就喊上超哥了?”楊超其實對自己私底下的外號一清二楚,這會兒佯怒道,“可算你們畢業了啊, 敢回頭放肆了。”

“叫超哥親切, 還顯年輕,多好啊。”紀明越笑嘻嘻道, “等下屆學生就該叫‘超弟’了。”

“一邊兒去。”楊超忍俊不禁,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沒大沒小。”

楊超到今年其實也還沒到三十歲, 穿著件polo衫,休閑褲, 頭發剃成板寸, 人看起來年輕又精神。隻不過剛帶他們的時候, 因為大學畢業沒多久,楊超怕自己鎮不住這群皮猴,有時候會故意沉下臉訓人,到了現在,已經更爽利也更自信,談吐都愈發鎮定從容了。

紀明越找到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比他預想中還要薄的一張紅色硬殼紙,和他前世收到的、來自國外藝術大學燙金兼印花的錄取通知書相比,國內的要樸素簡單得多了。

但紀明越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通知書上那個“北京航空航x大學”,心裏也油然而生一種說不出的驕傲和滿足,一點都不覺得簡單樸素有什麽不好了。

林風則是直接將通知書折了一下,夾進他帶來的書裏,而後放到了自己背包裏麵,還問紀明越:“你要自己拿著,還是一起都夾進去?”

紀明越也怕自己拿著,會把它折了彎了弄髒了之類的,林風一問,他便把通知書遞過去:“還是你幫我拿著吧……唔,慢點。”

看著他們倆珍重而小心地將錄取通知書夾在一起,楊超忍不住有些感慨,歎道:“我還記得,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在花名冊上看見你們倆的名字,就覺得有緣分,沒想到這緣分、竟然能一直持續到今天。”

這份緣分裏,其實也有楊超的助力。對於這一世,楊超經過慎重思考後、決定把他們倆調成同桌的事,紀明越也都一直心存感激——不然在尬問尬聊的一開始,要不是有著天然的地理優勢,他也沒那麽容易接近林風、用各種方式死纏爛打了。

“我記得最開始我還說,”楊超懷念地道,“‘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現在看,這詩的意象不夠好,是相隔兩地、彼此思念的,老師還是另換一首送你們吧。”

他沉吟片刻,不愧是古文專業的,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句:“就蘇軾的一闋詞吧,雖然整首詞表達的是鬱結思念,開頭這兩句還是很好的——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紀明越對詩詞的欣賞水平,基本還停留在“高考必背xx篇”裏,倒是林風認真點頭道:“謝謝老師。”他側目看了紀明越一眼,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風和明月在一起的詩句還有很多,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慢慢發現。”

“嗯,你們要一塊兒去北京了是吧?”楊超不疑有他,說道,“到了北京,也別忘了,曾經在一起互幫互助的情誼……都是好孩子,哪怕畢業了,老師相信你們也不會改變,老師祝你們前程似錦……”

說到後麵,楊超微微哽了一下,半晌歎道:“還真挺舍不得啊……”

紀明越也覺得非常舍不得。自從重生回來,實驗高中承載了他幾乎所有濃墨重彩的回憶,他和林風在這裏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戀愛,他在這裏決定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目標、職業選擇,他拚命學習到一次次伏在課桌上昏睡過去,他和林風趁著停電的間隙、躲在人群後麵偷偷接吻……

哪怕未來的人生再精彩,高中時代,也必定是他記憶中無法取代的那一筆。

每次到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特別笨嘴拙舌,不會說恰當的好聽的安慰話,隻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風。

林風在書包裏翻了片刻,找出一張顏色很舊、皺巴巴的小紙條來,用手指展平攤開、雙手遞到楊超麵前:“老師,我和紀明越因為畢業,要請一個很長的假,等處理完以後才會回來,希望老師能批準。”

紀明越湊過去認真看,才發現那是高二時候,他有一次在升旗儀式上暈倒,林風抱他去醫院的時候,楊超拿給門衛看的假條。

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楊超直接刷了臉卡,沒在假條上簽名,給門衛看過之後、直接塞給林風就讓他們走了,以至於現在,那張假條上教師簽字的位置仍是空白的。

“我看看……”楊超接過那張皺巴巴的假條,從胸口的兜裏抽出一支筆,在上麵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笑著抬頭看他們,“行,準假了。”

*

從教學樓出來,紀明越還忍不住頻頻回頭向後看。這會兒是下午兩點多,暑熱正盛,實驗中學的教學樓矗立在燦爛到模糊的日光裏。

“不晃眼睛?”林風從背包裏拿出一頂棒球帽,給他扣在頭頂。

“晃眼睛也看啊,過一陣就要走了。”紀明越伸手扶了扶棒球帽,說,“我還記得當初跟你感慨,高三天天學到那麽晚,可怎麽熬過去,現在一轉眼,連高考都考完了。”

他們走的這條路離學校很近,許多來領錄取通知書的學生也陸續和他們擦肩而過,有兩個女生在他們後麵聊天:“……你聽說咱們學校今年的理科狀元,就是那個校草林風,他考去哪兒了嗎?”

“肯定是清華啊,這咱們就別想了,到時候能跟他呼吸同一個城市的空氣就不錯了……”

“可我去的是上海……唉,他也太厲害了,長那麽帥,學習還那麽好,校草省狀元,夠咱們學校吹一年了……”

“何止一年,按小黑那個作風,起碼得年年吹,吹到他卸任、或者下一個校草省狀元出現為止……”

“哈哈,那還是吹到他卸任比較現實……”

“可我覺得咱們學校還有一個更牛的,就是那個叫紀明越的小校草!據說他高一還考六百多名,高三突然醒悟,奮起直追,高考考了六百七十多分,差一點兒就也上清華了……”

“哦對對,就一年,從六百多名到六百多分,這真的是天才了吧!而且據說他長得也可好看了,我朋友特別喜歡他……”

“……”紀明越手插兜、壓低帽簷走在前麵,讓她們誇得微微有點臉熱。他想回頭糾正她們:傳言太誇張了,他哪有到高三才醒悟,他可是結結實實頭懸梁、錐刺股地好好學了兩年半,外加林風這個bug級的學神加持,才有的今天啊……

不過聽她們議論得熱火朝天,卻沒認出兩位當事人就走在他們前邊,想必平時也隻是聽說,對他們不算熟,他還是別去嚇人家了吧……

“……這兩個人是不是一直都沒談戀愛啊?”女孩兒們的討論仍在繼續。

“好像是,而且據說他們倆本身關係就特別好,形影不離的……”

“看來要想學習好,果然不能分心談戀愛!我跟我對象都考得沒有一模好,他考去了西安,我真不知道能跟他堅持多久了……”

“唉,我男朋友也是,不過他更直接,出成績那天約我見了一次麵,我們倆就直接分手了,到現在誰也沒再聯係誰……”

“談戀愛果然耽誤學習啊……”女孩兒們齊聲發出感歎。

“我覺得,其實不耽誤學習啊。”一直走到曾經自家小區的樓下,紀明越手插在兜裏,抬頭望著原來他們住的地方的窗口,忍不住笑說,“相反,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挺有動力的。”

“是嗎?”

“嗯,”紀明越捏著帽簷,臉頰微微有點泛紅,“有時候我甚至會想,要是能早一點和你互相坦白就好了,那咱們還能多談幾天戀愛……嘿嘿。”

“從理智上來講,我不讚成這樣。”林風淡定地說,“咱們關係特殊,又是同性,還是等到兩邊都正式成年以後,再確認關係,才算對彼此的感情負責任。”

紀明越聽了也不生氣,笑眼彎彎地看了他一眼:“那要不從理智上來講呢?”

這他就抓到重點了。

林風伸手,把他拉進樓道裏,關上單元門,樓道裏一瞬間變得陰涼而幽暗。

下一秒,戀人的唇就探尋著覆了上來。

“……不理智地講,每次和你走到這裏,我都有這麽做的衝動。”

*

“哇……”親吻的間隙,紀明越還不忘笑嘻嘻地抬頭講話,“想不到你看起來那麽一本正經,原來……唔……原來都在想這些東西!”

“還可以。”

“哈,還可以?你這是、嗯……破罐兒破摔了嗎?”

“可以這麽說,”林風輕聲道,“也可以說,是對你完全坦白。”

*

兩所大學的報到日期都定在8月底,為了有充裕的時間適應、也為了防止出現什麽意外,兩個人決定提前十天就出發。

“打好提前量總是好的。”紀宏也表示讚成,正好張颯過來給他拿報告,隨口吩咐道,“張秘書,你去給他們倆訂機票。”

張颯應了一聲,紀明越卻擺手拒絕道:“這次別訂機票了,靠錄取通知書可以買學生票的,我們要坐火車,不要浪費錢!”

張颯有些詫異:從小生活優渥、身上隨便一件衣服都能頂來回飛機票錢的紀明越,竟然也會為了省兩張學生票的錢,放棄坐舒適又迅速的飛機,跑去坐火車?

紀明越拉著他走遠,對他用力眨眼睛:“記得買兩張軟臥,票號要連著的,單獨兩人一間的那種……”

“……啊?”張颯茫然道,“可是軟臥也不對外賣學生票啊?”

“……”紀明越說,“不要在意細節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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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特別現實向的文,所以文裏的大學什麽的都有故意模糊啦,當架空也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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