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我今日教你的手藝,是上次去老君山裏,遇到的一個白發老翁教我的,不算難,誰看了都能學會來,對於像嫂嫂這樣經常做飯的人來,更加簡單易學。是一種烙餅子的手藝,叫蔥油餅,學成之後,嫂嫂可每天去市上販賣,總歸是有一門營生收入了。”夏鴻升挽著袖子,一邊用力揉著盆中的麵團,一邊向她嫂嫂道。不過看夏鴻升他嫂嫂的樣子,卻是一副羞愧難當,泫然欲泣的樣子,像是自己犯下了難以被原諒的罪過了一般。

“鴻升,嫂嫂雖然沒有什麽見識,但是也聽人過君子遠庖廚的道理,你是男丁,又是讀書人,怎可受這煙熏呢?這要是傳出去,嫂嫂會被人戳脊梁骨的!”女人站在一旁心驚膽顫的著,如果不是剛才夏鴻升發了一通脾氣,才讓她住了手,這會兒她早就把夏鴻升給退出灶火去了。

“我剛才過了,君子遠庖廚隻是他們給自己的懶惰找的借口而已,孔夫子還自己做過飯的,他們有種遠庖廚,有種別吃飯啊!嫂嫂,你要再攔我,我這病可就馬上要犯了,再昏迷個四五天,耽擱了學業,看你怎麽辦!”夏鴻升很是無賴的朝著女人道,嚇的女人果然不敢再了,隻是站在一旁心驚膽顫緊張的看著夏鴻升的一舉一動,還時不時的往門口偷瞄,生怕這時候突然進來一個人,看見夏鴻升自己下灶火的這一幕來。

夏鴻升卻是不管這個,自顧自的一邊揉麵一邊道:“嫂嫂,這蔥油餅的烙法很簡單,你若拿出去賣,不出幾天就定然有人能學會,可是咱家的要比旁人家的賣的好才行,這關鍵就在兩,一在和麵上,一的油爆蔥花上。隻要這兩的技巧不被人學了去,他們做出來的就準沒咱家的好吃。嫂嫂你且聽好,這和麵的技巧,來很簡單,就是用溫水和麵,把麵和的溫軟,再往麵裏撒把鹽,這樣和出來的麵就好。至於油爆蔥花,嘿嘿,準備往麵墊的蔥花一定要提前拿熱油澆一下,爆出蔥香來,就足夠了。”

和好了麵,放在盆子裏醒,一直等麵成了,夏鴻升這才又用方才切下來的牛油扔到油裏過了過,然後用那些油澆了蔥花,再把烙板放到火上,然後從麵盆子裏扯出醒好的燙麵來,在旁邊的案板上熟練的三兩下揉好,擀開撒上蔥花,再團成麵團,再擀開,一張蔥花餅成形了。將那些熟油往烙板上抹了些,見青煙冒起,趕緊把麵餅鋪在了上麵,一塊烙板滿滿當當的鋪了六七張麵餅,“滋滋啦啦”的聲音響起,一時間整個灶火和院子裏麵就都是濃香四溢,油香混雜著蔥香,還有麵餅烤熱的香氣混雜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動,嘴裏下意識就吞咽了口水下去。

“嫂嫂,本該是用豬油的,便宜,容易弄來,肉香味也足,等以後就用豬油來過。”夏鴻升一邊翻著麵餅,一邊囑咐道。好一會兒,那六七個蔥油餅終於烙好,夏鴻升也不顧不得燙,拿起來撕下來一塊兒塞到了嘴裏,嚼了幾口咽下去,恩,還不錯,還挺好吃。於是就笑著遞給了自己的嫂嫂,女人已經驚呆了,不敢相信夏鴻升居然能做出這麽好的餅子來,剛才那一陣蔥香傳出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定是很好的美味了。隻是好奇,夏鴻升剛才擀麵揉餅的動作熟練的很,她自問以前從沒有讓夏鴻升沾過油煙,卻不知道是從哪裏練熟的了。蔥油餅的香氣,聞著就令人口水直泛,見夏鴻升遞過來,女人就趕緊接過來,燙的趕緊兩手換來換去,也學著夏鴻升的樣子撕下來一塊兒填進嘴裏,還沒有開嚼,就已經被那香氣盈滿了口脾了,嚼了幾口咽下去,隻覺得鮮鹹可口,麵筋裏軟,有蔥香和肉味,竟然是生平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鴻升,你……你是從哪裏……”女人震驚不已,從未進過灶火的夏鴻升,竟然把餅子烙出了這般美味來。

“嫂嫂,剩下的那些你就學著烙吧,學熟練的,咱們弄個推車,架個炭火爐子,到集市上現做現賣!”夏鴻升哈哈一笑,道。

女人也不是愚笨的人,剛聽到夏鴻升的話,還想著為什麽不像其他賣餅子的那些人一樣,在家裏做好了擔出去賣,而要弄個推車和火爐出去做,這般麻煩。不過隨即一想,就明白了。這餅子在製作過程中的那股子香氣,可是比自己賣力的吆喝有用得多了。隻要把麵團先在家裏和好,蔥話也爆的現成,再拿出去做就好了,也不會暴露了那兩個技巧來。女人年少持家,這聰明勁兒也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咬牙將夏鴻升送到書院裏去。為了生計,她吃過的苦可夠多的了,這出去販賣餅子,自然更沒有什麽負擔。

嫂嫂在那裏學著烙蔥油餅,夏鴻升自己則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來,剛伸開了手臂,就注意到了自家的籬笆外麵蹲了十來個孩子來,三四歲、六七歲的都有,無一例外全都眼睛巴巴的盯著院子裏麵,鼻子抽的直響響,還有幾個的都已經流出口水來了,那些大一些的,也都不停的在做著吞咽的動作。

都是鄰裏家的孩子,看著他們的饞樣兒,夏鴻升頓時覺得充滿成就感,哈哈一笑,轉身回去灶火抵溜了好幾個蔥油餅出來,剛一開門,那些孩子們就看出他要做什麽了,於是哄的一下就全都圍了上來。

孩子太多,餅子不夠分,一人撕了一些,就將剛才烙出來的餅子全給分完了。那些大一些的孩子還禮貌的道了謝,然後依依不舍的各自歸家去了,有幾個手裏還提著剩下的一些不吃,想來是要帶回家裏給家人嚐一口的。

看著這群孩子們,夏鴻升突然心中一動,咧嘴笑了笑,一轉身跑回了灶火裏麵,朝著他那正在心翼翼的學著烙蔥油餅的嫂子的:“嫂嫂,明天我要回書院上課了,哈哈,別的都不帶,就帶些蔥油餅去!你留兒麵和蔥花,明天早上烙幾個,我趁熱帶到書院去吃!”

夏鴻升的嫂嫂也是長久持家的主婦,本來做飯就很擅長,這蔥油餅烙法簡單,難不倒她,很快就學會了,又連續烙了幾個,愈發的熟練了起來,嚐嚐味道,除了剛開始的幾個有些鹹淡不一之外,到了後麵的那些,就跟夏鴻升自己烙出來的蔥油餅別無二致了,甚至比他做出來的更加規則好看來。

嫂嫂心情大好,她知道集市裏麵的情況,這蔥油餅味道這麽好,可以預見生意也一定不會差。總算是看到了生活漸漸過好的希望,怎麽能令她不心潮澎湃呢?情緒激動之下,女人又燒了一大盆子的水,硬是逼著夏鴻升洗了一身的紅肉,是要把油煙氣洗掉,可不敢叫人發現他一個讀書人還要進灶火的。

第二天一早,夏鴻升是在一陣陣香噴噴的蔥油餅的香氣裏麵醒過來的,穿好了衣物剛一出門,就看見了嫂嫂在灶火裏忙碌的身影,身邊,已烙好了一疊蔥油餅了。夏鴻升自去洗漱了一番,就這黍米湯啃了兩個熱蔥油餅,又包好了一些,這便帶著出門去了。他嫂嫂比他要熟悉這個鸞州城,賣蔥油餅的事情自然不用他操心,隻是今天的麵少,做出來的就也不多,今日先賣出一些,再去購置需要的原料來,家裏的麵少,鹽更少,而且還是粗鹽,精鹽是很貴的,現下還買不起。夏鴻升看到那些沙土一般的粗鹽,心思已經活泛起來了,覺得似乎能從裏麵熬製出精鹽來,隻是具體的方法有些不太清晰,還要找個時間試驗一下,試一試才行。

鸞州城不算很大,是洛陽下屬的一個縣城,不過距離洛陽城也不近。書院的位置選的很好啊,依山而建,漸漸拔升,山名魁丘山,這個魁字更是深和書院先生與一種學子的心意。

到了書院,有不少學子正匆匆而去,也沒有幾個人問候夏鴻升,是因為夏鴻升早前隻知道讀書,為人處事上卻極為木訥,平日裏除了幾位同跟著一個先生的師兄弟們,就沒有其他的交往了。書院早上是要誦讀的,去的極早,晨讀過後才能吃早飯,書院不管夥食,都要學子們從家帶來。家大一些的人,家裏有下人,到了飯店自然有人送來,而那些寒門子弟,就隻能自己待了,等吃飯的時候蹲在院子裏麵吃。夏鴻升就是看中了這個時候,特意用布包了好幾層用來保溫的蔥油餅,在學院裏麵打開,讓香味散發出去,那得多吸引人來!書院裏麵的學子,像夏鴻升一樣的很少,一兩文錢去買個蔥油餅,還是拿得出來的。古時候的文人輕商賈,在書院裏自然不能販賣,被先生看見了,少也是一頓板子,嚴重了還可能被退學。夏鴻升要做的,隻是需要告訴他們,集市上有賣便可以了。

晨讀結束,夏鴻升瞅準了時機就衝出了教室,幾步就跑到了院子裏的一株大槐樹下,那裏是吃飯的時候人最多的地方。很快,就見書院側門打開,送飯的廝提著食盒一個個魚貫而入,看的夏鴻升一陣眼紅,靠,土豪無處不在啊!

“師弟,今天你怎麽跑的如此之快?”夏鴻升方才坐下,就有一隻手臂勾了過來,繼而就見一個身影坐下在了他旁邊的青石上。抬眼一看,可不就是昨天去送東西探望他的徐師兄了麽!也不知道昨天的東西是他的還是先生的,不過不論是誰,送去了,總該需要感謝一下的。

於是夏鴻升站起來拱手謝了謝,道:“昨日徐師兄與先生一同探望我,還送來了那麽貴重的東西,弟謝過徐師兄了!徐師兄沒有吃飯?”

“下人還未送到,想來已在路上了。”徐齊賢擺了擺手,拉夏鴻升又坐回了青石上。

夏鴻升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亮了亮手中的包裹,道:“那徐師兄,不若先嚐嚐我今日帶的餅子吧,我嫂嫂做出來的,很好吃。”

徐齊賢本來看夏鴻升神秘的樣子,還挺好奇那包裹裏麵是什麽東西,因為距離近,好似透著一股油香,但是一聽還是餅子,就索然無味了。不過當夏鴻升笑著打開了包裹,還熱乎著的蔥油餅的香味登時就擴散了開來,徐齊賢的眼睛就挪不開了。金黃的表麵,綴著綠色的蔥花,油香伴著蔥香四溢,令他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然後肚子裏麵就十分配合的發出了“咕”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