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升被人徑自帶到了院中的一間房屋裏麵,投入進去之後,那麵罩女子連房門都沒有關,就徑自離開了那裏。夏鴻升心中驚疑,走到門口看看,外麵也看不見有什麽守衛在,心道這一定是他們故意而為止,可又不知道他們為何要這麽試探自己。心中一動,信步走到了外麵院子裏,邁著大步就朝院門口走去,也沒見有什麽人跳出來阻攔。眼珠一轉,夏鴻升又轉身走回了屋裏,左右看看,翻出一本書來,拿著出去屋門坐到院子裏的日頭下就看起來了,那架勢簡直就跟在自己家裏麵一樣。

一本書沒有翻幾頁,就聽見了一個聲音傳來:“夏公子果真是不凡之人,若是換了尋常人,如此境況之下誰人還能如此自若?妾身這廂有禮了,見過夏公子。”

抬眼望去,但見一個女子翩翩而來,一席紅衣如同傍晚天邊的雲蒸霞蔚,麵容當真是極好的,便是去同長孫皇後比也不差什麽。什麽唇似櫻桃臉如蓮萼,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之類的話,到了她麵前都顯得蒼白而無力,似乎隻有《洛神賦》之中那些語句才足以形容她的美豔一般。可是又不行,因為眼前的紅衣女子身上的氣質與洛神那仙袂飄飄的樣子又相去甚遠。她給人一種妖媚的感覺來,可看上去似乎卻又多有智謀,同洛神又是兩個極端了。若洛神是神,那眼前的紅衣女子便是妖,而且是智多幾近妖。顧盼之間眸光流轉,妖豔動人,**人心魄,勾的人欲念叢生,可那看似親和的媚笑下卻又似乎暗藏著一種令人感到危險的冷意,猶如蟄伏在笑麵之後的怨魔般若。

怪不得在馬車上那個麵罩女子會說若是夏鴻升敢有半分不敬,就會立刻將他怎樣怎樣雲雲,原來這個女子當真是容易讓人迷亂。

這種女人若是放到後世裏麵。不,不用放到後世裏,就是放到現在,也肯定能讓無數人男人因為她而犯錯。

女子蓮步如雲輕搖而來。到了夏鴻升的跟前,就地一轉,竟然也如同夏鴻升一般坐到了屋前的台階上麵,抱著雙膝側頭看著夏鴻升,一股明明馥鬱濃重。卻又意外的讓人覺得清新恬淡的香氣彌散過來,讓夏鴻升的心中直癢癢。夏鴻升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香氣,隻是覺得著這香氣出現在她身上分外的合適,明知危險,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抽抽鼻子,貪婪的多嗅上幾口。

“太使詐了啊,別離我這麽近,我緊張!”夏鴻升說得沒錯,後世裏就這毛病,見到美女就緊張。

紅衣女子撲哧一笑。笑道:“夏公子年少盛名,如此年紀便官拜四品,得封男爵,又是士林才子,名動兩城,想來也是才子少不了佳人的。在洛陽城中公子幫過的花魁月仙,京城長安裏麵交好的長樂公主和徐慧,哪一個不是天姿絕色,傾城的容貌。妾身蒲柳之姿,也能入得了夏公子的法眼?”

“此話真是說笑了。姑娘若是蒲柳之姿,那叫街外蒲柳該如何自處?”夏鴻升搖了搖頭,麵上神色不改,可是心中卻咯噔一下。嘴上卻說道:“姑娘既知道我身為開國縣男,又是四品將軍,還是剛剛立下了收複朔方之功勞的時候,就敢半道派人刺殺,還將我綁架於此,就不怕皇帝震怒麽?姑娘冒這麽大的險將我虜至此處。不知所為何事?”

“公子麒麟之才,妾身自然是想要公子幫忙,故而才將公子請來的。”紅衣女子盈盈笑道。

夏鴻升也笑了起來,故作輕佻的轉眼上下打量了紅衣女子一眼,說道:“姑娘生得從姑娘口中說出幫忙,怕是沒有誰會拒絕。不過在下有個臭毛病,就是吃軟不吃硬。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甜如蜜,在下不才,常有麵皮兩張。一曰君子,一曰小人,君子見我,自然以君子見之,小人見我,自然以小人見之。孔老夫子曾言,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故而若是有人以人情相攜,那自然傾心盡力,還之以人情。可若是想什麽歪門邪道,威逼利誘,脅迫在先,那就對不住了。爾是什麽貨色,我便是什麽臉色。姑娘是佳人,在下空有才子的名頭,卻也樂得博佳人一笑。姑娘是個明白人,當知道什麽該做,什麽做不得。在下雖然不敢當得那勞什子麒麟之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話不敢從在下的口中說出,可若是真有心報複,沒有誰能躲得過。”

紅衣女子方才的話說的輕巧,看似隻是一句自謙,可實際上威脅夏鴻升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她知道夏鴻升在洛陽幫助月仙奪取花魁的事情,也知道夏鴻升在京城裏麵同徐慧和李麗質關係很好的情況。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對夏鴻升的生活和交際圈子十分了解,隨時都可以對月仙,對徐慧,對李麗質做出些什麽事情。而能夠了解三女的事情,那同夏鴻升關係匪淺的其他人,嫂嫂、徐兄……這些人都必定也已經入了他們的眼線。紅衣女子的話,就是在拿這些人威脅夏鴻升,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同夏鴻升關係密切的人了。若是夏鴻升不聽他們的話,那這些人就危險了。

所以才有了夏鴻升方才的那一番話。在如同紅衣女子這樣的機謀之人耳中,夏鴻升這話就已經說的十分明白清楚了。

就是你想要請我幫忙,那就對我以禮相待,以人情相融,那我還可以考慮幫幫你們。可要是真的撕破臉皮,去拿他們的安全來威脅,那就什麽也別想得到,而且,一旦嫂嫂、徐慧、李麗質、月仙……不管是誰,跟自己關係密切的人若是真的遇到了什麽危險,那就會得到夏鴻升不顧一切的報複。

紅衣女子聽了夏鴻升的話,莞爾笑了起來,像是方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說道:“那可真叫妾身頭疼了,不知道夏公子喜好如何?妾身可真擔心投不了公子所好,分明是一片好心,可到了公子眼中卻變成了一番厭煩來,可就愁煞妾身了。”

“姑娘不用擔心此事,在下喜好者不多,當中最喜有二,其一便是這口中美食。”夏鴻升嗬嗬一笑,說道:“話說回來,自令妹將在下帶走至今,卻是連口水也沒有喝過,腹中更是空無一物,姑娘總不至於讓在下餓著肚子替姑娘辦事吧?”

紅衣女子盈盈一笑:“卻是妾身招待不周了。夏公子稍等,妾身這便去準備公子的飯食。”

說完,紅衣女子起身微微禮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了那進小院。

女子離開之後,夏鴻升麵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眼中漸漸凝滿冷意,盯著紅衣女子離開的地方。

而那紅衣女子,在出來了院落之後,便見從旁邊立刻閃出了一個身影來,正是那個戴著麵罩的女子。

紅衣女子帶著冷意的淡笑了一下,側頭說道:“牢牢看住他,不要讓人與他有所接觸。此子雖然年少,但卻老奸巨猾,心思慎密,要小心應對。”

夏鴻升在院子裏麵什麽也沒有做,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他知道周圍必定有人監視,那紅衣女敢就這麽放任自己不管,必定是有所依仗,不擔心自己能就這麽逃走的。而且夏鴻升也明白,如今最緊要莫過於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是哪一座城池,否則便如同井底之蛙,拘囿於井內,不知天地何處。

沒有讓夏鴻升等待多久,紅衣女就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婢女,手中端著餐盤,上麵放著四盤小菜,一碗白粥,兩個餅子,以及玉壺一盞,內盛酒水。

“匆忙之餘,也沒有什麽準備,夏公子且先將就一頓。”紅衣女子轉身接過餐盤放到夏鴻升麵前去,然後說道:“妾身已經命廚子前去采買東西去了。”

夏鴻升拿起筷子從盤中夾出一口送入嘴中,咀嚼之後搖了搖頭,說道:“既去采買,且待我寫下幾樣東西,一同買了回來給我炮製,讓你們嚐嚐什麽才叫美味。”

夏鴻升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模樣,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就跟在自己家中那般隨意,放下了筷子起身回去屋裏,走至案前鋪出一張紙來,自己研了墨,在紙上匆匆寫下幾個名字來,然後交給了跟過來看著他寫東西的紅衣女子來:“此間多幾樣都得在香料店中或是醫館才能買來,多跑幾間店鋪,可別讓旁人學去了我的獨家秘方。”

紅衣女子接過夏鴻升寫下的紙張,低頭細看下來,發現不過是一些藥材跟香料,卻實在看不出關聯來,於是也默不作聲,點了點頭將東西收入了袖中。

夏鴻升重又坐回去,拿起餅子張口吃了起來,他是真的肚子餓了,一天一夜又半天的滴水未進,也不顧什麽吃相雅觀不雅觀的,一番狼吞虎咽,如同風卷殘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