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升吐的臉上煞白,周圍捧腹嘔吐不止的可不止夏鴻升一人,有些膽子大的,湊上去看了幾眼,卻發現那團東西已然不辨形體,隻能隱隱看出是個人來,不過腦袋和其他幾肢都不見了,隻有一個被砍的稀爛,血肉模糊的軀幹,和那條直直的指著夏鴻升房間的手臂。白建之和那幾個學子都吐的一塌糊塗的,徐齊賢竟然沒有吐出來,隻是臉色煞白,還去攙扶著吐的直不起腰來的夏鴻升,拿出手巾給他。夏鴻升難受的不行,隻覺得後背發涼,身體不由自主的直哆嗦,卻還是一把拉住了徐齊賢的袖口,趁著徐齊賢彎腰扶他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對徐齊賢說道:“不要讓一個人出去客棧!”

徐齊賢一愣,趕緊回轉過去跑到了顏師古跟前,朝顏師古和許延族兩人說了什麽。

夏鴻升渾身的冷汗,那半截手臂上,直勾勾的指著他的房門的手指,就好似指著夏鴻升的腦門一樣,令夏鴻升毛骨悚然。夏鴻升胃裏能吐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這會兒直泛苦水,夏鴻升強自壓抑了下去,一手扶著門慢慢的直起了腰來,目光冷然的掃過了周圍的一群人。這是挑釁,是凶手對夏鴻升**裸的挑釁。下午說那番話的時候,也沒有去壓低聲音,隻道是說著玩了,那個凶手一定就在附近,無意間被他聽到了自己的那番話來,引發了他的挑釁!

禍從口出啊!

夏鴻升心裏知道,自己這會兒得表現出一些凶手希望看見的東西來,這是一次挑釁,也是一次機會。敢直接把碎屍扔到人流如此密集的客棧裏麵,說明凶手極度自信,下午夏鴻升的那番話激起了他的興趣,所以想要看看夏鴻升麵對屍體會做出如何的反應來。所以這具屍體才會出現在夏鴻升的門口,才會有一條手臂直指夏鴻升。這時候夏鴻升最需要冷靜下來,倘若慌亂的如同常人一樣,凶手未免就會失望,進而找機會離開客棧。倘若夏鴻升這時候表現的超於常人,維持著住凶手的好勝心,盡可能長的把凶手留在客棧裏麵,等待衙門的捕快到來。

“諸位莫慌,小子心中已有頭緒,大家且安靜一會兒,現在大家已經安全了。”夏鴻升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去想要嘔吐的衝動,開口沉聲向周圍的一群人喊道,同時暗中觀察著每個人的麵色:“這是歹人對在下的挑釁,可能是在下下午時說的一番話,叫那個歹人心裏害怕了的緣故。”

夏鴻升說完這句,立刻注意觀察起周圍的人的麵部表情,想要看看誰的臉上會有那麽一刹那惱怒的情緒流露。這種連環殺手對自己極度自信,會有強烈的個人印記,最常見的就是會給自己起一個名號,或者在現場留下同樣的標記,他們不相信自己會被抓住,不相信執法者能夠找到自己,他們樂於見到自己所帶來的恐懼,並通過周圍的恐懼來享受一種類上帝情結,不同的是,他流露的是上帝殺戮的一麵。甚至,這種連環殺手有時候會主動向警方提供線索,甚至會成為第一個發現現場並報警的人,為的就是看警方被自己耍的團團轉,而無法找到他的過程,享受這一過程中帶來的快感。這種連環殺手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是“神”,最不容許的就是無視和小看。所以夏鴻升才故意說他怕了,以期能夠從他的麵部表情看出一些變化來,縮小一些疑犯的範圍。

不過,在場的人不少,客棧裏又暗,光線不明朗,夏鴻升沒能看清楚周圍人群的全部反應。

“諸位,這裏並非是案發現場,這具屍體是在別處被殺死的,然後拋屍這裏。大家看地上的血跡就能知道,若真是在這裏將此人砍殺成這般模樣,地上又豈會隻有這麽些血跡來?”夏鴻升負手而立,麵帶微笑,實際上背在身後的手卻不停的發抖,看美劇歸看美劇,知道那都是演員化妝出來的,可這不一樣了,這是真的屍體,是真的連環殺手,一切都是真的,夏鴻升從未經曆過如此場麵,不怕是不可能的。

“閃開!都閃開!”突然,聽得後麵一陣亂糟糟的大吼,繼而就見一群捕快衙役們衝了進來,將整個客棧裏麵的人全都包圍了起來。

夏鴻升身體一鬆,徐齊賢眼尖,趕緊從身後撐了夏鴻升一把,才沒有讓夏鴻升一屁股坐下去。

顏師古皺著眉頭繞了過來,站在了夏鴻升的旁邊,低聲安慰道:“靜石,你做的很好,莫怕!有老夫在!”

正說著,就見後麵大步跑來一個臉色煞白的人出來,一瞅屍體,頓時臉上又白了幾分,掏出手絹捂住了口鼻幹嘔一下,連忙轉身就喊:“仵作!仵作死哪兒去了!趕緊過來!”

然後就見一個老頭抱著這木箱子匆匆的從後麵跑了上來,連手套也不帶,直接蹲在了那團血肉模糊的屍體旁邊,上手摸索了起來。

趁仵作驗屍的當口,那人又朝周圍眾人喊道:“本縣乃陸渾縣令,今日且問你等,這客棧中可有什麽可疑之人?!”

“大人!這屍體是在他門前發現的,還有一條手臂,手指就指著他呐!”客棧的掌櫃趕緊跑上前去,指著夏鴻升說道。

“哦?來人呐!將其先行拿下,待本縣稍後詢問!”聽掌櫃的一說,陸渾縣令頓時抬手一指夏鴻升,幾個衙役應和一聲,就要過去將夏鴻升拿下。

徐齊賢一把將夏鴻升拉到身後,卻見顏師古往前一步,擋到中間去,道了聲:“且慢。”

那個縣令眉頭一皺,剛想要指著那幾個衙役不要管他繼續拿人,就聽顏師古朝前拱了拱手,說道:“這位縣令,老夫顏師古,有禮了。不知縣令要拿我這門生,可有何說道?”

聽到老者自報家門,那個先是一愣,繼而猛地瞪大了眼睛,盯著顏老夫子。許延族趕緊往前一步走到了縣令跟前,拉了拉縣令閃過一旁,手中一樣東西從縣令的臉前一閃而過,就見那個縣令猛地一個哆嗦,立刻一步跑到顏師古跟前就要往地上跪去,卻被許延族在旁邊一下攙住,趁勢使了個顏色,然後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大人,這位夏公子,怕是今日下午一番話道破了歹人的心思,不想卻被那歹人無意中聽到,這才跟到了客棧之中的。大人欲破此案,須得聽聽這位夏鴻升的說法了。”

那個縣令這會兒已然一頭汗水了,連連點頭:“這位大人說的是,說的是!下官這就聽聽夏公子的看法。”

說罷,那個縣令就轉身朝一眾捕快衙役們高喊一聲:“爾等都在此等著,給本縣牢牢看住這裏麵的人,一隻蒼蠅都不能讓它飛出去!”

說罷,縣令就向許延族抱拳施禮,然後顏師古便轉身拉了夏鴻升走進了夏鴻升方才的房裏,許延族和那個縣令也一同走了進去,從裏麵關上了門來。

“靜石,你可將今日下午之言,與心中所想盡數告知縣令大人,此賊手段凶殘,世所罕見,定不能讓他逍遙法外!”進門之後,顏師古便向夏鴻升說道。

夏鴻升點了點頭,走到縣令跟前施了一禮,然後將自己的分析全數講給了縣令。那縣令聽的也很仔細,畢竟,有顏師古在跟前,就是作樣做也得做足了啊!

“這位夏公子,你所言雖聽之有理,然可有些許佐證?若是憑白無故的,恐難以服眾,被人當作了臆想啊!”聽完夏鴻升的看法,那個縣令如是說道。

夏鴻升一愣,他現下也沒發證明自己的推斷,總不能告訴他說,這是後世裏人們根據人的心理進行逆推,通過人的行為推斷他所具備的心理,然後再由心理分析他可能進行的行為,進而確定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分析手段吧!

“這……大人,在下卻是現在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論斷,請稍等片刻,待仵作驗屍完畢,在下問幾個問題之後,興許能夠幫大人縮小一下犯罪嫌疑人的範圍。反正現下也沒有什麽辦法,大人不若按照我說的試一試,興許有意外收獲呢?”夏鴻升拱了拱手,向縣令施了一禮,說道。

眾人一直等到約莫天明,仵作這才走了進來,對縣令說道:“大人,屍體初驗已經完畢,須得移走之後容小的再做仔細檢查了。”

“不忙,且讓這位夏公子問你幾個問題,你須盡數回答。”縣令擺了擺手,對仵作說道。

仵作點點頭,看向了夏鴻升,夏鴻升朝仵作施了一禮,說道:“大叔,在下就問幾個問題,第一,這屍體四肢頭顱被切斷,切口可平滑?可是一刀斬斷,有或是多次鋸拉之後方才弄下的?第二,拋去屍體被砍碎不說,在被亂刀剁碎之前,死者身上可有其他創口,情況如何?第三,死者與前兩個死者,可否死前受到猥褻淩辱,生前或死後,平日裏為人說話的習性,甚至於裝束,可有何相似之處?”

仵作一愣,不知道夏鴻升問這些東西是為何,轉頭看向縣令,卻見縣令眼中一亮,朝他喝道:“快,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