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霸道警察和天才偵探

馮遠的別克在城中繞了一圈,最後停在市局邊上。他請陸不鳴好好吃了一頓,就在市局旁的一家回民餐廳。

馮遠正自大快朵頤,享受午餐的豐潤。陸不鳴卻一口都沒有動,眼前的一碗麵湯幾乎凝固,麵條也早倦達達地懨在一起,濕的氣體推出。

“吃啊。”馮遠好不容易騰出嘴,多叫了兩聲“趁趕緊”,便又埋頭把他一整碗吃得幹幹淨淨。

陸不鳴仍舊一言不發,他眼睜睜看著馮遠餓死鬼似的連吃兩大碗,正要叫第三碗時,馮遠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他抄起手邊的餐紙,尷尬地抹了抹嘴,解釋道:

“昨晚臨時加班,早上趕得急,一頓不吃我就餓得慌,這,讓你見笑了。”馮遠爽朗地笑了兩聲,又開始解決第三碗,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了手裏的筷子,眼睛往上翻動,瞥向陸不鳴。

“吃啊。”馮遠的嘴裏還裹著麵條,口齒不清地說道。“怎麽?”

馮遠放下了筷子,看著眼前心事重重的陸不鳴,敲了敲他的碗。“不吃?”

陸不鳴沒吭聲,不如說他根本就不在乎。

“唉。”馮遠也沒了胃口,他把筷子拍在桌上,皺著眉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挑三揀四的。”

陸不鳴的確不是挑三揀四,他隻是沒胃口。

“我吃不下。”他看了眼前的寬麵條,說:“動腦子的時候,胃最好空著。”

“哦?”馮遠挑了挑眉毛,又抽起煙來。“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你動腦子,動腦子幹什麽?”

陸不鳴在心裏數了數,第七根。

“動腦子在想,你兩個小時大概抽了七根煙,每天平均下來算兩盒煙好了,你活過65歲的概率比一般人低70%。”

“嗨,活那麽久幹嘛?成精啊。”馮遠滿不在乎,他眯著眼,扔了一根給陸不鳴,說道:“真不來一根?告訴你,別看小爺這玩意兒是高仿的次品,真貨不見得有這個好。”

陸不鳴掃了一眼,歎著氣說道:“真貨的尼古丁含量要低一半,而且口感更好。”

“放。”馮遠白了一眼,不願相信。

陸不鳴露出一副“也沒打算讓你信”的表,繼續說道:“關鍵是濾嘴和煙紙外皮,這兩層的工藝不一樣,最後能夠排出的焦油氣體含量不同。這也是為什麽越差的煙,越致命的說法。”

“你小子不是不抽煙麽?”馮遠唏噓道。“怎麽,哪來的這麽多知識,要幹嘛?將來準備產煙?”

陸不鳴完免疫馮遠這不痛不癢的嘲諷,說道:“大量抽煙卻對這些常識不了解也不願意了解。有句話說得對,無知不是人類的敵人,傲慢才是。”

“像,太像了。”馮遠悶在心裏嘀咕了一句,越看這陸不鳴越像一個老熟人。

被陸不鳴這兩句話嗆得說不上話來的馮遠吃了個啞巴虧,無奈又沒法真的跟一個半大不大的後生計較,他也隻能忍氣吞聲,憋著肚子裏窩的火,抽完了煙,他才說:

“孟婉,這個人你知道吧,帶你過來是去見她的,這件案子警方已經介入調查,基本上案清楚了,證據鏈也很充足。”

馮遠窸窸窣窣從懷裏掏出一份檔案,陸不鳴看了一眼,是孟婉的。

“她是原地產大拿江旅集團的千金。”馮遠看著陸不鳴果然對這位孟婉產生了興趣,說的內容也正是檔案上的內容。

“江旅集團?”陸不鳴攤攤手。“我沒聽過。”

馮遠沉默了兩秒鍾,說道:“那也難怪,這是個很古舊的名字了。在林城原本的舊勢力,主要是幾個大地產商,其中就有十多年二十年的老牌地產商,從最早批地到現在,也是最穩健的一幫生意人,他們可以說是林城的舊貴族。”

“你知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陸不鳴的確興趣缺缺,他瞟了一眼手裏的檔案。“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孟婉原本是個有錢有勢的大小姐,是不是?”

馮遠點了點頭:“跟你說話果然通達迅速,這麽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雖然現在還沒有半點根據,但是你比我應該還清楚,陸不鳴,你說這件質如此惡劣,影響深遠的案子,背後難道真的隻是複仇嗎?”

陸不鳴甩開檔案,翹起腿,說道:“我怎麽知道,你問我?這是你們警察該調查的事才對吧。”

馮遠笑著說:“早聽說了,林城鳶尾街的街頭偵探,向來最討厭的就是警察。”

聽到馮遠輕而易舉就把自己在貧民窟混出來的諢名和來曆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陸不鳴難以掩飾內心裏的驚訝,不過好在他早有了心理準備。

打從知道出現在喻瑜病室裏的男人是“局長”之後,陸不鳴或多或少心裏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這個馮遠,多半就是衝著他自己來的。

“看來你沒什麽興趣。”馮遠一點兒也不打算勉強陸不鳴,看他興趣缺失的樣子,索收起了手邊的資料,也不再跟他討論這起案件。

“原本還有那麽一點興趣,但是一看到討人厭的蒼蠅來了,我就沒興趣咯。”陸不鳴看著馮遠說,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自己就是看不慣像馮遠這樣的警察。

“好。”馮遠站起,拍拍手,說道:“那我告辭了。”

馮遠走的很幹脆,連陸不鳴都沒有想到,他這麽果斷就放棄了。

“等等。”這樣反倒讓陸不鳴有些不適應,他叫住了馮遠,問道:“你就這麽走了?”

“當然,既然你沒有興趣配合,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不是嗎?”馮遠笑著說。

陸不鳴心裏升起一團疑雲——馮遠看起來並不是那種手腳比腦子還要發達的莽夫,但是為什麽果斷放棄一條重要的線索呢?

“錢我放這了,買單應該夠。”馮遠拍下一摞紙鈔,揉的皺巴巴的五元鈔票,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捏在上。

陸不鳴想不通,眼看馮遠掉頭要走,他忙問:“你放棄的可真夠快的。”

馮遠回過頭,看了陸不鳴一眼,臉上帶著疑惑:“這樣不好嗎?難道你不希望快點擺脫我這個麻煩?”

陸不鳴想了想,說道:“我可是目睹案件的發生經過的重要線索。”

馮遠卻也不甘示弱,他把冷雙擺了出來:“你別忘了小子,案件發生的時候,冷雙可也在當場,你經曆了什麽,我想她也是一樣。比起你來說,冷雙警官的證言不是更有價值,也更好取證調查一些麽。”

“孟婉的證詞怎麽辦?我不出現的話,她……”

“別cāo)心了小子。”馮遠抖了抖煙灰,說道:“她該交代的遲早要交代,她等你去,不是交代什麽犯罪事實的,庭審當天,她也沒法翻案了。”

陸不鳴沒想到馮遠這是鐵了心把自己摘出來了。

“哦。”陸不鳴應了聲,眼看馮遠扒開店麵的門簾,又問:“那你批捕我是想幹什麽?我覺得我的行為還夠不上嫌疑,不是嗎?”

馮遠停住腳步,他回頭看了陸不鳴一眼。

“原本需要你配合調查,不過現在不需要了。”馮遠掐滅了煙頭,說道:“就在剛才,我這邊有新的線人找到了新的線索。”

“新的線索?”陸不鳴起了好奇心。

馮遠呼出一口氣,說道:“王東。”

他說完這兩個字,就往屋外去了。北風蕭瑟,中午的時候,氣溫仍然不高,馮遠罩上了圍巾,上厚重的大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捂著嘴,喧囂的風聲過後,從正對過的市局裏走出來一個材又高又瘦的男人。

男人邊跟著兩名警察。馮遠在冷風中,一連開了幾次火機,都被呼嘯的風給吹得滅了火,他惱怒地搖了搖手,眼前的男人給他捂著風,馮遠這才點開了火機。

馮遠咧開嘴笑了笑,叼起了煙,拍了拍男人的背。

這時候,眼看著馮遠出了門,陸不鳴悵然若失,他看著眼前一整碗麵條,湯水早就幹了,麵更是沒法吃,陸不鳴猶豫了片刻,猛地站起,來到屋外。

馮遠還在等他。陸不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馮遠邊的男人他竟然也很熟悉。

“蛇六。”他說了句,感覺自己的嗓子眼開始冒火。

是蛇六。蛇六的手在馮遠的背上彎著,兩人有說有笑,直到陸不鳴出現,馮遠的臉上才掛著笑。

“找我有事麽,小子。”馮遠問。

陸不鳴站定,他看了一眼蛇六,又看了看馮遠,明白所謂的線人是怎麽一回事了。

“蛇六,你早晨去哪了?”陸不鳴問。

馮遠卻攔住了準備吱聲的蛇六,看著陸不鳴,說:“小子,你要是真的聰明,就自己看看,別等著我們告訴你答案。”

陸不鳴冷笑一聲,說道:“我的推理又不會出錯。馮警官,蛇六早上的確是在江邊,當時他遇到的也的確是老範,處理屍體血跡的工作一向是他們在幹,你們當時的人手恐怕不是很夠,畢竟連你自己都得親力親為。”

陸不鳴看著馮遠說道:“不過我也明白一件事。蛇六啊蛇六,你這回倒是沒敲我的竹杠,倒是把我往火坑裏推。”

蛇六剛想說什麽,馮遠接過話來。

“現在我要問你,問一句,答一句。”馮遠抓住了陸不鳴的肩膀,這中年人的力氣遠比他陸不鳴要大得多,這樣被陸不鳴五指扣住,他幾乎覺得自己沒法動彈。

“查案還是滾蛋?”馮遠一字一句問。

“查案。”陸不鳴毫不猶豫。

馮遠繼續問:“單幹還是配合我?”

陸不鳴瞪了馮遠一眼,咬著牙說道:“單幹。”

馮遠笑了笑,一字一字地說:“喻小姐的安危,還是跟我一起揪出暗網?”

陸不鳴愣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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