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娘娘記掛,奴婢惶恐!”

沁心不敢放肆,說著又要跪下去。

張語涵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侍婢忙上去扶起了沁心,寬慰道:“你在我們娘娘麵前,不必如此的謹慎。皇後娘娘素來待人寬慈,不像別的娘娘,那麽大的規矩。”

這話說的,看似寬慰,實則又何嚐不是別有用心?

沁心隨著侍婢攙扶的力道起身,躬身回禮:“謝過姐姐,多謝皇後娘娘。娘娘寬仁之名,素來令宮人敬仰,但奴婢不敢有分毫逾越,也是奴婢的本分。”

張語涵笑了笑,道:“說的在理。也罷,你這一身的傷,就別在這兒站著了。”

“思羽。”張語涵喚道。

“奴婢在。”應答的正是那攙扶著沁心的宮婢。

“快帶沁心下去上藥休息一番吧。”

說著,張語涵暗中使了個眼色。

思羽默契地點了點頭,半攙扶半拉拽地帶著沁心退下了。

待到兩人走遠,留下在張語涵身邊的侍婢思言才上前,提醒道:“娘娘,奴婢看這個沁心,行事謹慎周密,不像是個會背叛舊主的,娘娘今天救她這一場,恐怕不一定能有用啊!”

張語涵一笑,扶著手中的護甲,悠悠道:“誰說本宮要她背棄舊主了?”

“那這……”思言神色間有些驚訝,難道她理解錯了娘娘的意思?

“若她真是這種沒有骨氣之輩,本宮反倒不敢用她,誰知她何時會反咬本宮一口?

思羽躬身道:“娘娘聖明,隻是如此一來,奴婢愚鈍,未能明了娘娘今日之舉……”

若不是要她為娘娘所用,以娘娘皇後之尊,又何須紆尊降貴,來救這麽一個小小的二等宮婢?

張語涵揮袖,轉身緩步離去,口中道:“本宮不要她背棄舊主,隻要她感念今日本宮的恩德就是了。至於他日,早晚自然有她的妙用!本宮早就說過,沈妃這個有氣就往下人身上撒的脾氣,早晚會害死她的!”

思言聽得最後一句,連忙低下頭去,噤若寒蟬,不敢接話,隻是快步跟上前去。

就在張語涵已經埋下一顆暗棋的同時,將顧今息從沉香殿帶走了的轎輦,也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百錦宮的門口。

一路上,殷逸沒有開口,顧今息自然也是秉承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愣是一言不發,一直到轎輦外傳來內侍的提醒聲音為止。

殷逸抬眼,瞥了眼對麵努力在縮小自己存在感的顧今息,心裏暗笑她掩耳盜鈴。

“秦姑娘,下車吧,難不成還要本公主請你不成?”

顧今息無奈,她從來沒有一次這麽渴望這條來百錦宮的路,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永遠都走不到頭。

然而,這也隻是想想罷了,既然到了這個時候,躲著也沒有什麽用。不管長公主是真的看出來了,還是自己疑神疑鬼,恐怕這個時候都沒有她再逃走的份兒了!

顧今息想著,也隻好硬著頭皮應道:“不敢勞動長公主殿下,奴……我自己下,自己下!”

一句話還沒說完,顧今息的臉色就已經漲得一片緋紅。

真是的,明明方才對著那麽多後宮的毒蛇都說得溜得很,怎麽這一對著長公主,這“奴家”二字還真就說不出口了呢?

怪事兒!

顧今息低頭,趕忙鑽出轎內,連矮凳都顧不得踩,直接跳下了轎輦。

“姑娘可要小心著些,若是摔著了,可如何是好?”

殷逸在內侍的攙扶下,小步地踩著矮凳走下轎輦,說道。

顧今息心裏一顫,不知道為什麽,她怎麽聽著這句話,都覺著有一種希望她摔著的感覺。

一想到這個詭異的想法,顧今息當即打了個寒戰。連忙搖了搖頭,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扔到九霄雲外,身後還有隻道行高深的妖精,等著她應付呢!

“多謝長公主殿下關心,不礙事,不礙事的。”

殷逸斜睨了她一眼,好啊,這個時候還敢走神,想些有的沒的,看來確實是最近太過清閑了!

“那就好。”

殷逸隨口應了一聲,收回目光,直接錯過顧今息,扶著內侍的手往百錦宮內走去。

顧今息愣在當場,這是什麽情況,就這麽把她扔在這兒了?她現在可不是駙馬爺,這百錦宮可不是她想進就進的啊!

“愣著作甚?還不跟進來!”

正當顧今息進退兩難的當口,前方之人似乎是終於想起來自己扔了個東西在後麵,悠悠傳來一句吩咐。

顧今息憋屈,卻也隻得低頭應是,連忙跟了進去。

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兩人的寢宮門口。

顧今息一路上看著這路線,心裏就一陣陣發慌,等到真的到了寢宮門口,更是像有螞蟻在自己心上爬似得。

這都把自己帶到這兒了,看來是真知道了!這個皇上,怎麽就這麽把自己給賣了呢!

顧今息心裏隱約能猜到是怎麽回事,定然是皇上收到了李公公的消息,又不好直接插手後宮之事,索性直接告知長公主前來,可是……可是怎麽能將自己“男扮女裝”的事兒就這麽透露出去了呢!這讓她以後如何麵對長公主?

心裏將皇上罵了百八十遍,顧今息看著眼前這道房門,隻覺得是在看鬼門關一般,怎麽都不想跨進去。

“秦姑娘是想要就這麽隔著門板與本公主說話嗎?”

幽涼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顧今息咬緊牙關,仍然負隅頑抗道:“秦青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髒了長公主的地方。”

“嗬。”

屋內傳來一聲輕笑,顧今息跟著就是一戰栗。

“這麽說來,有的話,秦姑娘也是想要青天白日敞開著大門這麽談嘍?”

顧今息心裏一驚,難不成長公主竟然敢就這麽點破她的身份?她就不怕知道的人太多,於皇家名聲有損?

“本公主隻問最後一次,秦姑娘是要入屋內一敘,還是就這麽說?至於其他的,就不煩勞秦姑娘操心了!”

聽出了話裏的警告意味,顧今息一狠心,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就是個絕世豪傑!

一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扼腕表情,顧今息快步跨入屋內。

“既然長公主殿下盛情相邀,秦青不敢推辭。”

殷逸一笑,也不接話,隻揮了揮手,身旁的內侍自然明白意思,主動帶著屋內的眾人退了出去,並帶上了房門,將空間留給了顧今息和長公主。

屋內隻剩下兩人,顧今息更是感到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簡直與當日殷逸的感覺太像了,真不愧是親兄妹!

“駙馬!”

殷臻見她到了此刻還在眼珠亂轉,顯然還在打著什麽壞主意,索性也不與她繞圈子,直接叫了這兩字。

顧今息頓時心跳加速,暗道不妙,這麽開門見山是她始料未及的,直接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啊!

“嗬嗬,長公主殿下在說什麽呢?小女子聽不懂啊。”

“駙馬,你再裝啊,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麽地步!”

顧今息額上一滴冷汗順著額角就滑了下來,硬著頭皮繼續裝傻。

“駙馬爺?駙馬爺在哪兒呢?小的怎麽沒看見?”

“那是自然,自己的眼睛又怎麽能看見自己呢?”

糟糕糟糕,這是真知道了啊!

顧今息心裏暗自苦惱,看來這想要蒙混過關,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也就隻有認了。

“咳咳,”顧今息輕咳兩聲,刻意壓低了聲線,倒是和平日裏的聲線頗為相似,“長公主,讓你見笑了,辦案所需,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說的甚是無奈。

殷逸挑眉:“裝啊,怎麽不接著裝了?”

“嘿嘿,為夫隻是想要考驗一下長公主認不認得出我來而已,如今看來長公主果然是對為夫用情至深,竟然連為夫這副樣子都認得出來,真是讓為夫好生感動啊!”

這一會兒的功夫不見,顧今息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大有長進啊。

“看著夫君這副嬌弱無比的樣子,倒是讓為妻好生慚愧。”殷逸戲謔地道。

“咳咳咳!”

這回不是假裝的了,而是真的被驚著了。

能夠有這個榮幸,被自家娘子稱讚“嬌弱”的,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她有這個福氣了。

“長公主過謙了,天下誰人不知長公主殿下顏色無雙,傾國傾城,在你麵前為夫可不敢誇大。”

殷逸冷哼一聲:“幾日不見,駙馬的嘴上功夫,倒是愈發的利索了。”

“長公主說笑了。”顧今息幹笑幾聲,突然想起來自己確實是有些日子沒有見過長公主了,頓時有些狐疑地望了過去,“說起來,長公主確實是有些日子不在宮中了吧。”

殷逸眉目一沉,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今息望著殷逸的目光更是奇怪了些,怎麽了這是,這麽大的反應?

“沒什麽沒什麽,”顧今息連連擺手,見殷逸臉色緩了緩,這才接著道,“不過是有些事兒想要問問長公主就是了。”

她是皇上的胞妹,自己哪裏敢過問她的行蹤?再說,她巴不得她不要離自己太近,省得自己提心吊膽的,不是擔心暴露女兒身,就是擔心“圓房”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