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春的死硬脾氣這個時候犯了,竟然非得開這個口不可。

顧今息火性一起,索性捂住他的嘴,直接道:“諾,臣等告退!”就連拖帶拽地拉著不肯離開的柳令春消失在殷逸眼前。

直到出了院門,一路到了柳府中柳令春的書房內,把他摁倒在椅子裏,顧今息才放開了柳令春,撐在桌子上氣喘籲籲。

“你……你想死,別拖上我!”顧今息喘息著,沒好氣地罵道。

這個人不僅上來一陣兒脾氣像頭蠻牛,就連這重量也重得像頭牛!

柳令春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回嘴道:“既然顧大人怕被連累,那令春也不敢拖著顧大人,我自己去就是了!”

說著,柳令春竟然站起來就要向著書房外衝過去。

顧今息神色大變,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衝到了門邊,搶在柳令春之前將房門遮了個嚴嚴實實。

“你走什麽?往哪兒走?去了又要說什麽?”

一連三個問題吼了出來,顧今息臉色都漲得通紅。

“我就是不能對這種事兒坐視不理,更不能讓如此判決從我手中做出,尤其,是在明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柳令春也有些失控地大吼,絲毫不肯示弱。

“你個蠻牛!”

顧今息沒好氣地狠狠捶了下他的胸膛,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真的是要被這個蠻牛給氣死了!

“隨你怎麽說。你讓開,我保證不會連累你,你也不用擋著我的路!”柳令春說著竟然上手就要將顧今息給撥開。

顧今息哪裏敵得過憤怒中的柳令春的手勁兒,一個踉蹌就向著一旁倒去。

顧今息真的覺得自己的頭被氣得是一陣一陣的抽痛,可看著柳令春當真要開門出去,還是不忍心看著他去送死。

“你去了能得到什麽?除了平白地惹得聖心不悅之外,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好處!”

顧今息簡直是扯著嗓子在吼了,聲音因為憤怒和心急都快變了調。

柳令春的腳步一頓,道:“我隻求一個心安。”

顧今息神色一怔,張口還要再阻攔,卻見柳令春根本不聽她的,抬腿就要往前走。也顧不了其他,隻吼了一聲:“柳令春,你若是信得過我,就給我回來!”

柳令春的身體僵住,背對著顧今息的神情似悲似喜。

他對顧今息的感情,也許顧今息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永遠不是簡簡單單“信得過”三個字能夠說得清的啊。

歎了口氣,顧今息如此說,他就是再心急憤怒,這腳步卻是怎麽也邁不出去了。

拂袖回神,柳令春直接將書房的門帶得“砰”的一聲巨響,直接坐在桌邊,灌了幾杯茶水下去,才澆熄了一些怒火。

閉上眼睛,將心底的思緒都狠狠壓下,柳令春這才睜開眼睛,道:“說吧。”

他給顧今息一次機會,不為任何原因,隻因為她是顧今息!

顧今息見柳令春肯冷靜下來聽她一語,也是鬆了一口氣。

“柳兄,我知道你心裏的焦急,但是此事實在是牽連太廣了,焦急是沒有用的。你若真的想要真凶得到他們該有的懲罰,還是得靜下心來,想個法子才是。”

說到這個柳令春心裏就有氣,一拍桌子吼道:“想法子?想什麽法子!這判決書一出,接連兩樁大案定是要張貼皇榜公告天下的。如此一來,定然就是鐵案!將來若是有朝一日要修改判決結果,那就是**裸地在打皇上的臉!到時候恐怕還要再難上千倍百倍!”

“柳兄此話,恕我不能苟同。既然你知道這是要張貼皇榜的,也該明白這皇榜的作用。‘安定民心’四個字,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若是按照你所說的,現在這馮正明一死,根本死無對證,我們手中沒有有力的人證,難不成就拿著那些若有若無的猜測,你就想給當朝丞相和王爺定罪嗎?”

柳令春神色一怔,皺起眉頭:“大理寺裏還有人犯,我們可以……”

“可以什麽!”

顧今息的聲音驟然拔高,直接將柳令春的話打斷,臉色黑到了極點。

她現在是真的想要拿把榔頭撬開柳令春的腦子,看看其中到底放的是什麽!該聰明的時候,怎麽這腦子就是不好使呢?

“大理寺裏關著的那堆紈絝?隻怕他們根本就隻知道跟著八王爺花天酒地,談到正事?哼,不是我看不起他們,恐怕他們真是什麽都不知道!退一步來說,就算是他們知道,你拷問他們不用時間嗎?就算我們手裏有了證詞,你想要拔出這麽大的毒瘤不需要時間嗎?可是,柳兄啊,我們現在最缺的,可不就是這時間二字啊!”

安定民心,唯恐的就是遲則生變,哪裏來的那麽多時間,讓他們就這麽蹉跎下去?若是其間再發生什麽大事,豈不是雪上加霜?到時候若是京城的安穩都維持不住,那他們又談什麽平天下?

柳令春低頭,沉默無語。

他心裏清楚,顧今息說的都是正理,可他就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兒。如此一來,豈不是所有的位高權重者都可以橫行無忌,殺人不必償命,擾亂朝綱不必治罪,那還要律法,還要他這個大理寺卿做甚!

顧今息見他不再說話,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這才喘了幾口粗氣,壓下自己的脾氣,溫聲勸導。

“柳兄,其實你也不必如此,這也並不是要你隨便拉個替死鬼頂罪來安撫人心,此次處置的兩個案犯,已經算是朝廷重臣了。若是皇上隻是單純想要蒙蔽百姓,你且想,他何苦紆尊降貴地陪著咱們忙了一夜?又何苦要找他們來頂罪呢?”

柳令春眉目一動,這他倒是沒想過。

“你的意思是……”

“我想,皇上既然如此大費周章,定然不會就此半途而廢。至於這提前宣判,不過是為了安定民心,平複民情而已。”

柳令春神色間有些怔然:“可是,如此一來,案子既定就不可輕易推翻……”

“柳兄糊塗!”顧今息怒斥,“我已說過,並非讓你定冤案,隻是這案子糾察地不夠徹底就是了。若是我們最終查到了幕後真凶的把柄,又何須翻案?難不成這幾人還是無辜的不成?”

“那你說到那時該怎麽辦?”柳令春此刻已經被顧今息帶動了思緒,卻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顧今息直被他這關鍵時候不開竅氣得要跳腳,簡直想要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是放了一堆什麽東西!

“柳兄,你且想,我們的目標一致,隻想讓觸犯律法草菅人命者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我說的對嗎?”

柳令春點頭:“正是!”

顧今息接著道:“既然如此,柳兄又何必追究事實最後的定案結果呢?事實在世人眼中是什麽樣子的,真的那麽重要嗎?我們求的是問心無愧,又何必如此拘泥於一個皇榜上的名字?”

柳令春皺眉,這個說法他可不大認同。

顧今息見柳令春神色有變,自然知道他在顧慮些什麽,歎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心底的實話。

“柳兄,我知道這樣一來你心底並不怎麽舒服,可是俗話說兩害相權取其輕,你若是為了這個得罪了皇上……”顧今息重重歎氣,壓低聲音接著道,“今日你也看見了,咱們這位皇上,也是個聖心難測的主兒。他此時估摸著是想要一查到底的,但若是因為你的頂撞改了主意呢?如此一來,豈不是舍本逐末?”

其實若是能夠直接將整個案子的真相公諸於眾,她又何嚐不樂意?

可殷逸已經做下了決定,他們當臣子的,與其花這個功夫去說服頂撞皇上,還不如想法子多探得點證據,好早日將殷祐和張驊繩之以法,才是正理兒!

而這,正是她想讓柳令春明白的。

柳令春深吸一口氣,定睛凝視顧今息片刻,緩慢而堅定地道:“我答應你,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但是我也把話說明白,我是不會放棄追查的!”

顧今息這才真正將這口氣鬆了下來。

“這是自然,實情就算是你不查,我也是不會放過的!”

房內兩人的密談暫且告一段落,院子內的殷逸也並沒有久等。

就在顧今息和柳令春剛離開不久,空中就傳來一陣低低的聲音:“主子。”

殷逸神色一動,知道是曉春到了。

“如何了?”

“回主子,劉老先生平安無恙,已經按主子指令平安送回。”

“可有遇險?”殷逸再問。

空氣中低低的稟報聲響起:“是,一切如主子所料,屬下不負主子所托,生擒一個,正在審訊,並依照主子吩咐,放走了一人,屬下跟蹤見他從後院小門進了相府。其餘人,全數殲滅,無一活口!”

殷逸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其餘不必再報,等到審訊有了結果,再來報與朕就是了。”

“是。”

“還有,長公主私庫處的防衛,決不可放鬆,此間事情已了,有些人也該行動了……”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