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息一想到這裏,似乎重新拾回了力氣一般,從床榻上爬起來,向著門口跑去。

可雙手剛觸碰上門栓的時候,卻又不自覺地停住。

回頭看著床榻邊上隱隱露出的那一角紅色衣袍,還是忍不住顫聲道:“你……”

話還未出口,就被殷逸冰冷而厭惡的聲音打斷:“把你的髒東西都帶走!若是帶不走,我不介意找人幫你!”

顧今息猛地握緊了手中的衣物,瞳孔一陣驟縮,啞著嗓子擠出一聲鼻音算作應答,這才趕忙拾起衣物,猛地推門出了屋子。

房門剛被帶上,殷逸就猛地一把推開俯在自己身上的八王爺,俯首在床邊猛地幹嘔了幾聲。可那種惡心的感覺如蛆附骨,無論如何都排除不掉!

殷逸眸中凶光大盛,陰戾的目光落在殷祐身上,倏地拔出藏在腰間的匕首,揚手就要砍下去,卻在貼上殷祐皮膚的時候,猛地頓住。

殷逸手持匕首,看著自己手下輾轉呻吟,沉迷於迷離幻境無法自拔的人,方才那滿腔的惡心厭惡似乎是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就讓他這麽死了,太容易,也太沒有價值!

他要留著他,讓他看著他費盡心思去搶去爭的一切,是如何一點一點地被自己穩穩攥在手裏的;他要讓他親眼看著他的計劃一絲一絲的被摧毀,卻無計可施;他要讓他知道……

他殷祐,在他殷逸眼裏,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跳梁小醜而已!

冷哼一聲,殷逸慢慢地收回了持刀的手,方才他在身上的香粉中摻雜了*,看殷祐如今這副樣子,隻怕是正在做一場美夢吧……

殷逸從袖中掏出一顆白色的藥丸,狠狠捏住殷祐的下頜,強迫他張開嘴,將藥丸吞咽了下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就好好享受這最後一場美夢吧……”

殷逸眼神冰冷,暗藏萬千殺機,早已給麵前的人選定了最殘忍的結局。

敢動顧今息,還敢對自己做出這種惡心的事,不可饒恕!

殷逸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時已是深夜時分,今夜無月,隻有無邊的黑暗籠罩著天際,但是看著就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可不能再浪費時間!”

殷逸放下兩側的床幃,遮擋住窗內的景象,單憑耳聞,不了解的還以為床內定是在做那羞人之事。

做好這一些,殷逸對著暗中打了個手勢,一直隱身在暗處的曉春收到指示,當即隱匿身形而去。

殷逸的嘴角牽起一抹殘忍的弧度,邁步出了屋子。

此刻的小院內,若有若無地飄散著一股血腥味,連同那兩名守門的愣頭侍衛和暗中所有不屬於他掌控之下的暗樁,正在經曆著一場暗中的大屠殺,自此從這世上銷聲匿跡,就如從未來過一般。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實非誇大!

至於此事的善後,明日京中自會傳出傳聞,昨夜戎狄賊人潛入八王府,欲刺殺八王爺,暗衛與守門護衛竭力護主,為國捐軀!

殷逸嘴角的弧度愈加地冰冷,看他多麽仁慈,這些人生前做著肮髒事,死後卻可以擔個為國捐軀的青史美名,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光榮體麵的死法了,不是嗎?

暗中發生的一切,自然有曉春把控,用不著他多加擔心,他現在要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那隻受驚的小獸有沒有按照自己的話做呢?

殷逸腳步一轉,向著小書房而去,一番翻找之後,果然見密室之內那件重要的書信已經不見了蹤影。

殷逸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方才看那個小丫頭那副嚇掉了魂兒的樣子,還擔心她是否能聽明白自己話中深意,如今看來,她倒真是個玲瓏心竅,隻怕那狼狽的樣子,也是七分真情三分偽裝吧……

想到顧今息,殷逸眼中的神色更加冰冷了三分。

這個丫頭心思不多,膽子倒是不小,竟然還就真的敢孤身闖到這兒,還能過得了暗衛的眼線,她倒是長本事了!

看他這回怎麽收拾這個小丫頭!

而此刻正沿著小路匆忙往自己小院兒走的顧今息突然覺得背後一涼,一種不祥的預感順著脊背一路攀升,讓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信件。

信封之上一片空白,可是其中裝著的這張薄薄的紙片,卻是關係著數十個家族的興衰亡敗。

此物,正是與殷祐有往來的官員的名單!

這是她一直渴求的東西,有了這個東西,她就有信心從皇上手中拿回她的自由。到那時,她就可以卸去這一身的偽裝,不必女扮男裝,不必強忍屈辱,不必曲意逢迎,可以做回那個瀟瀟灑灑的自己!

同樣,這也是殷逸送她入八王府的目的所在。這一出美人計,不過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幕,以一己美色換一紙清單。

萬幸的是,她付出的代價,遠沒有想象中的慘烈!

隻是……

不知如今那房中的情形如何?紅鸞的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帶走該帶走的東西,若是遇到問題,暗處自會有人相幫。可是她……

顧今息閉緊雙眸,捏緊手裏的信件,似乎是在給自己勇氣,在說服自己,不要想那麽多,隻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好,等到你將這個東西交上去的時候,自然可以為紅鸞求情的……

話雖是如此說著,但是心中的負罪感、內疚感卻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將顧今息淹沒,讓她拿著信封的手顫抖不止。

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絲毫不顧及已經被磨出了血絲的腳踝,隻顧得向自己的小院兒奔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也許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回去救她!

一夜驚魂,一路奔襲,等到回到院子門口的時候,顧今息看著院內燈火通明的景象,臉色刷的蒼白了下來,想要停住腳步,可是腳下的疼痛偏偏在這個時候爆發了出來,險些讓她控製不住身子,向前踉蹌了幾步。

喀嚓!

一聲枯枝斷裂的聲音在月夜裏顯得格外的響,屋內守著的人頓時被驚動。

“來人,出去看看!”

清亮之中帶著一絲婉轉旖旎的嗓音,是明月!

顧今息大驚,可院內之人已經齊聲應是,沉沉的腳步聲似是已經到了門口,隻要推開那扇門,她就會暴露無疑!

她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下意思地就要往一旁躲去,腦子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被他們發現!否則,今晚的這一場謀劃就要功虧一簣了!

可顧今息腳上有傷,又接連受驚,早就已經是精疲力竭,哪裏還能跑得快?

正當她心急如焚的關頭,一道黑影不知從何方閃身而出,木訥的聲音沉聲道了句:“得罪了!”

顧今息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覺得自己的手腕被驀地扣住,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拽著向一旁飛了過去,按在牆角的一個死角裏。

院門就在此刻“砰”地一聲從裏麵被猛地推開,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這聲音似是打在顧今息的心上,讓她也跟著心中一沉,任憑再如何驚懼也隻能屏住呼吸,看到那些人從自己麵前走過,卻並未注意到自己,這才小心翼翼地鬆了一口氣。

見他們在自己方才發出聲響的地方一通亂翻亂找,甚至還拿著刀劍刺了幾劍。

顧今息脊背一陣發涼,後怕了起來,若是方才不是麵前的這人拉住她,隻怕她現在已經被刺成個刺蝟了!

這般想著,顧今息不由看向麵前的這人,身著夜行服,聲音木訥,如同沒有靈魂的殺戮木偶,這種人她並不陌生,正是皇家暗衛!

一想到今日的一切可能都被皇帝看在眼裏,一想到他就那樣冷眼旁觀看著自己受辱,心頭就不由地一陣陣發涼,對眼前這人的感激之情也不由地隨之冷淡了三分。

這時,一行人查無所獲,也隻好打道回府,進了院內。

顧今息見此剛鬆下一口氣來,卻又被那黑衣人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說地就拉著她運起輕功,踏草而過,飛快地離去。

而此時的小院內,四下守著的人,皆是膀大腰圓,身形較中原人更為高大魁梧,身上帶著各種金銀配飾,甚至還有在中原意欲著不詳的骨飾,一看這裝扮就知道,必定是戎狄之人!

明月依舊是一身瀲灩紅衣,坐在院中,隻是尾指之上帶著一枚骨戒,被雕刻成精致的王冠模樣。

一身中原人打扮的嬌小女子反而是這一眾大漢的統領者,看起來未免有些不可思議。

可事實如此,明月,或者說,完顏明月是當得起這份尊榮的,不止是因為她高貴的戎狄皇室血脈,更是因為她一己之力可以為戎狄在這場戰役中帶來的好處,遠勝千軍萬馬!

戎狄的規則很簡單,強者為尊,弱者為奴,明月是這一眾人中的最強者,自然有支配他們的權利。

而此刻,聽著屬下的匯報,明月眸色深深:“你是說,什麽都沒有?”

“是,隻看到有斷枝在地上。”那人恭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