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呼出一口氣,心口一直堵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移開了,這心,也總算是能踏踏實實地落地了。

殷逸透過澄澈的清水,將身後人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笑意。

這個傻丫頭,還真是好騙,這個樣子放出去,他可怎麽放心?還是收到身邊來禍害自己的好……

可惜,如今的局勢卻是不容許任何溫存的存在,兩人這般鏡花水月般的氛圍不過片刻,門外就就響起了驚天喧鬧。

顧今息一驚,轉身就要往院外跑去,想要去看看這又是發生了什麽,卻被一隻冰涼濕潤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做什麽?”

“我出去看看,你別擔心……”

顧今息以為紅鸞是擔心自己被卷進麻煩,忙開口解釋。

誰知紅鸞卻對她的理由聽也不聽,直接扔下三個字——“不許去!”

顧今息一愣,不明白紅鸞為什麽這麽堅定地攔著她,還是想要爭取一下。

“你放心,我一定……”

這次,不需要紅鸞的打斷,顧今息的聲音自己就停住了,因為她看到紅鸞轉過身去,露出被鮮血浸透的背部!

方才因為兩人站位的問題,再加上殷逸根本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痛楚,顧今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原來紅鸞受了這麽重的傷!

“傷在哪裏?怎麽傷的?傷的重不重?請大夫看過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似得從顧今息嘴裏吐出來,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焦急,哪裏還管得了外麵的勞什子喧鬧?

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摸上紅鸞的脊背,卻又怕觸碰到她的傷口,隻能停在半空中。

“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的魯莽,才會害紅鸞變成這副樣子的!

殷逸歎了口氣,好不容易安撫好這隻受驚的小獸,這下可好,為了攔著她,不讓她出去攪這趟渾水,剛才大半天的功夫可算是白費了!

殷逸轉回身來麵對顧今息,握住她顫抖的雙手,低沉的聲音中似乎帶著安定人心的魔力。

“昨晚主院遇刺,兩名守門護衛、半數暗衛全數殉職,我若不是挨上了這一劍,這個時候怎麽能和你安心待在這小院兒裏?”

顧今息不是愚笨之人,一聽這話,聯想到昨日裏的情景,頓時睜大了眼睛。

“你……你是說……”

殷逸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昨夜他背地裏動的手腳,本就沒想過要瞞著顧今息。

聰慧之人,注定要承受的比常人更多一分,這是他們的宿命。

這種大事,即便是他不提,隻要顧今息出去逛上一圈兒,來龍去脈自然會心中有數,到時候不過是徒增她的危險罷了,還不如自己坦言相告。

顧今息狠狠地咬了咬牙,知道這麽多生命的流逝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她心裏著實不好受,但是比起那些,她現在還有更加關心的事情!

“快!給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勢如何了!”

既然是一出苦肉計,能夠從如此亂局中脫身,必定傷得不輕!

“嘶!”

殷逸倒吸了一口涼氣,似是被碰到了痛處一般。

顧今息的動作頓時僵住:“你……你怎麽樣了?到底傷在哪兒?你倒是說話啊!”

見顧今息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殷逸這才道:“你放心,我背後的傷口已經有府上的大夫包紮過了,看著凶險,實際上都避開了要害,無礙,就是現在疼了點。”

言下之意,顧今息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否則他不被傷口害死,也要給生生疼死!

顧今息慌忙放下手來,見殷逸動作不便地想要去洗手,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剛才殷逸並不是她以為的要拿她出氣,而是行動不便要她幫忙而已。

這麽一想,顧今息更加懊惱了起來,想要上前幫忙,卻被殷逸往一旁一躲,避了過去。

“這個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去咱們的小廚房裏看看還有沒有飯菜,昨日一夜勞累,我這會兒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

“好!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顧今息一找到能夠出力的事兒,當即把全身的勁頭全都使了上來,匆忙跑出屋外。

殷逸看著顧今息離去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聽著屋外的喧鬧聲,對暗中的曉春比了個手勢,曉春得令,轉身辦事而去。

昨夜的一場危機,他們要處理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他留給殷祐的禮物,這會兒也該發作了吧?不知他可還喜歡?

正如殷逸所料,此刻主屋這裏可謂是炸鍋了。刺客的事兒還沒有處理完,這王府的主子又出了事了!

“大夫,這到底怎麽了?您倒是給個話啊!”管家一臉焦急地催促著。

昨夜他四處找秦青卻始終找不到人影,也不敢來向殷祐請罪,隻想著拖到天亮,實在沒法子了再說。

誰知道等到他一大早苦著臉推開主院門的時候,看到的一幕將他嚇得魂不附體。

小小的院落內,可謂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一腳下去定能踩到一具屍體!

正當他嚇得哆哆嗦嗦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主屋內跑出來,頓時將他嚇得蒙頭一陣大叫。

“管家!管家!”

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他這才哆哆嗦嗦地睜開眼,等到看清自己麵前的人的時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將擋著臉的手放了下來。

這可不怪他膽小,實在是這紅鸞太會裝神弄鬼了,本來就是一身紅衣,再加上這慘白的臉色,怎麽看都是一副女鬼的樣子啊!

可還沒等他說什麽,紅鸞竟然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

這可把他驚了一跳,直接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還有一口氣,隻不過是暈了過去,不然守著這一屋子的死人……他想想就毛骨悚然!

他連忙跑出去召來侍衛和府中的大夫,將這些人該埋得埋,該救得救,一直忙到了最後,才在床榻之上找到了衣不蔽體昏過去的八王爺。

喚了幾聲,好不容易將主子叫醒,他這一口氣還沒鬆完,卻又出了狀況。

殷祐的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滿了一些小紅點兒,奇癢無比,卻偏偏還不能用手撓解癢,不然的話越撓越癢入骨髓。

殷祐好不容易撐不住昏了過去,這才消停了些,他匆忙找了大夫前來診斷,可這大夫換了三四個,診斷了半天,不要說治愈了,就連個病根都沒有發現!

“大夫,您倒是說啊!”

在管家的再三催促之下,那老大夫還是捋著胡須,搖了搖頭。

管家看著這情況,小心髒都直發抖:“怎麽?您也治不好?”

這位老大夫可是朝中退隱多年的老禦醫了,若是連他都沒有辦法,那這病……該不會真的治不好了吧?

老大夫摸著長胡子,又搖了搖頭:“怪也怪也,怎麽會這個樣子呢?”

“大夫,我家王爺這到底是怎麽了?您倒是說話啊!我這心裏懸著,可是要難受死我了!”

管家哭喪著一張臉,就差給這位老太醫跪下了。

老大夫搖頭長歎一聲:“這病啊,我看你也不用給八王爺看了!”

“這話怎麽說?”

難道真的是不治之症?

老大夫收拾著手中就診用的東西,開口道:“八王爺的身子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不適,脈象之上也沒有任何的異樣,沒病沒痛,沒毒沒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什麽!”管家驚呼一聲,“這不可能!”

“你這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嗎?”

醫者最忌諱別人懷疑自己的醫術,老大夫當即一陣吹胡子瞪眼,氣得就差沒直接動手了。

管家忙揮手否認:“不敢不敢,您是侍奉三朝的老太醫,我哪裏敢對您的話有什麽質疑呢?”

這話倒是真的,這位老大夫行醫一生,從未出過絲毫的差錯,就連先皇在世的時候都十分倚重於他,當今皇上更是多次挽留。

奈何歲月不饒人,老大夫終究年老體衰,不能勝任這日日點卯的日子,還是辭官歸隱了。

若不是八王爺如今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這老太醫又曾經欠過八王爺一個人情,隻怕自己還請不動他呢!

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他哪裏敢質疑呢?

管家看了看老太醫的臉色,搓著手猶豫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

“您看我家大人這整日裏被這痛癢纏住,根本無心政事,不知大夫您可有法子緩解?”

老太醫的臉上仍舊是有些不愉之色,不耐煩地道:“都說了根本就好得很,緩解什麽?這種病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則,沒得治!”

“可是……”

管家還想要說些什麽,但老太醫已經是滿臉地不耐煩:“讓開!”

說罷,拿起藥箱就出了屋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哎,大夫……”

看著老大夫的身影,管家也是萬般無奈,完全慌了心神。

到了這個時候,既然老太醫都治不好,讓他上哪兒去找個神醫來治這個怪病?

正當管家愁苦萬分的時候,身後的一個奴仆上前一步,附在管家耳邊,輕聲道:“王管家,小的倒是聽說,最近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剛有個神醫進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