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方麵貪戀權勢,不願放手;一方麵又守著心底裏最後一絲良知,自認對家國有責。

而他如今這架勢,根本就是要魚與熊掌兼得之!

張相見皇後久久不作聲,臉色不由得有些沉了下來:“怎麽,皇後娘娘不準備幫為父嗎?你可別忘了,當日裏在相府壽宴之上,我說過的話。”

張語涵苦笑,那一晚,就算是為了臻哥哥,她也永遠不會忘記!

張驊千錯萬錯,有一句卻是說對了——她現在和相府已經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若是張驊當真下定決心謀反,一旦事發,自己這個反賊之女無論如何表態,終究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想要絕處求生,就隻能與張驊合作,助他完成大業這一條路可以走!

但是……

張語涵斂眸,她與張驊不同,除了權勢和生命,對於她來說,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她來守護!

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張語涵望著張相,道:“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但是有一件事,還望父親答應我,我也好無後顧之憂地為咱們的大業效力!”

張相見她識相,也就沒有多做為難,當即問道:“什麽事,你說吧。”

張語涵並未直言,反而是帶著一絲譏誚反問道:“知父莫若女,知女莫若父。父親的心思我明白,那麽我的心思,父親當真不知?”

張相臉色微變,若是他當真不知道張語涵的心思,又怎麽能轄製住她這麽長時間?

他有些猶豫:“都說溫柔鄉英雄塚,你倒是好一個英雄鄉美人塚!”

張語涵垂首,嘴角勾勒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卻又帶著分外人看不分明的堅定執著。

“感情之事,半點不由人。若是有朝一日當真為此搭上了性命,我也心甘情願!”

“好!既然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那為父就成全你!即日起,為父就會派遣府中之人前往前線,隻要你乖乖聽話,他們必定會誓死保住殷臻的性命!”

張語涵心中一緊,這話說的好聽,實則哪裏是保護,根本就是監看。

不過,隻要自己對張相還有用,諒他也不敢讓這些人背地裏下什麽暗手!

“一言為定!”

張相一笑,正待要交代什麽,突然被外麵的輕聲稟報聲打斷,“娘娘,八王府的秦青姑娘到了!”

張語涵與張相對視一眼,聽說此人半路上被劫到了長公主的百錦宮中,如今來得倒還真是快。

張相起身,做了個告退的手勢,悄聲道:“既然娘娘已經明白,多餘的話也無需我來多作囉嗦,隻有一件事兒……”張相微微停頓,似乎在斟酌字句,可門外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容不得他耽擱!

張相咬牙道:“娘娘,千萬記得,小心長公主和秦青!”

此言落下,門外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清晰可聞的地步,似乎隨時可能推開那扇房門。

張相不敢再耽擱,見張語涵點頭之後,迅速地藏到了內室之中,順著早就已經安排好了的小路去了宮門口。

要知道,此刻在旁人的眼中,他還應該沒有進宮才對。

張相動作迅速,恰恰在顧今息推門而入的前一刻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張語涵趕忙收斂心神,恍若無事一般,向著殿門處望去。

隨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那一身盛裝的女子婷婷嫋嫋而入,款步輕移,姿態優雅,比之當初張語涵在皇上的龍涎宮中見過的,竟然又美了三分,動人三分,就連見了她多次的張語涵也是不由地有些呆愣。

顧今息不知張語涵的心思,也不敢在剛進入鳳棲宮時就抬頭打量皇後,隻是臻首輕垂,緩步上前,盈盈拜下:“奴秦青,拜見皇後娘娘!”

張語涵心中記掛著張相的話,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美人兒的時候,不由地多了一份心思。

微微打量了顧今息一番之後,張語涵這才揮手道:“你與本宮也是熟識了,此間沒有外人,不必行這些個虛禮,快起來吧。”

在世人眼中,這秦青當初可是皇後娘娘親自送到八王府的,無論如何,這麵子上自是不能太過為難了不是?

顧今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不會覺得是皇後娘娘對她另有什麽企圖,隻是輕輕欠身,道了聲謝,這才款款站起身。

張語涵麵上一派親切的樣子,邊打量著顧今息的神色,邊笑道:“好好好,看來秦青姑娘在八王府中過得不錯,單是看這樣子,就知道八皇叔必定待你不錯吧。”

顧今息自從踏入鳳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暗自提高了警惕,皇後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在心裏細細思量著。

如今聽了這話,心思更是千回百轉。

方才在院中她留意到,庭院中灑掃的下人似乎太多了些,而且神色之間多少都帶著一絲戒備。與其說是在灑掃,不如說是在監視更好一些。

而從她踏入這個宮殿以來,張語涵所言不多,但一字一句似乎皆是與八王府有關聯。

再想到方才長公主對她交代的話……

顧今息心中暗自驚疑,難不成,不隻長公主想要蹚這趟渾水,就連皇後娘娘也有所心動?

無論心下作何想法,顧今息隻微微垂首,一派恭順的樣子,輕聲回道:“回皇後,承蒙娘娘恩典,讓秦青一介卑賤之軀有幸侍奉在八王爺身側,不敢奢望什麽寵愛,隻求能夠服侍王爺,為王爺分憂,秦青就心滿意足了。”

語氣中的無怨無悔,還有那纏綿淒婉的語調,無一不完美的展現了一個身在閨閣的女子的悲哀,就算是張語涵也幾乎要為之動容。

張語涵斂眉,輕歎一聲:“本宮素來知道你是個懂得感恩的,卻不想你竟然如此心誠,如此倒是難為你了!”

“奴沒有什麽難為的。”

雖然是如此說,可是那垂首的樣子不自覺地讓人更是生了一份憐惜。

張語涵眸中精光一閃,語氣一轉,半斥責半疑問地道:“你還說什麽不為難!前些日子裏,八王府中的事兒,本宮都聽說了,你……唉,恐怕是嚇著你了吧!”

顧今息聞言一愣:“娘娘,秦青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說的是……”

這回她是真的沒想明白,前幾日八王府中?張語涵說得是什麽事兒?

張語涵歎了一口氣,道:“你看你看,都是本宮糊塗了,竟然當著你的麵兒提起這種事兒,唉!”

張語涵兀自一番感歎,顧今息卻仍舊是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接話,索性就這麽靜靜地站在當場,不言不語,任由張語涵一人唱獨角戲。

張語涵嘴上說得歎息,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打量著顧今息的神色,這麽半天的功夫,竟然沒有發現絲毫的可疑之處。顯然,顧今息是真的沒有想到那晚的侍寢一事上去。

但是照張相所說,那晚間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兒,否則的話,張相也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才是。

這麽特殊的事兒,顧今息也能如此迷茫?

她卻不知道,那一晚上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來回的幾次死裏逃生般的驚魂,還有拿到名單時的欣喜與之後的失望交雜……

這種種回憶交織在一起,確實是讓人印象深刻,但是與此同時,也會讓人下意識地想要回避,下意識地躲開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而顧今息,正是後者!

張語涵微微沉吟,索性將話語挑明:“其實,在本宮這兒,你也不用避諱些什麽的……”

她稍作停頓,似乎在想怎麽說才能更加得體一些,半晌才接著道,“其實,這侍寢一事,素來都是我們這些人的全部目的,其中有些小手腕,也是難免的,你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不然的話,最後難受的還是我們自己!”

張語涵此話一出,顧今息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從踏入寢宮開始皇後的循循善誘,原來目的竟然是為了這個!

顧今息心裏一緊,張語涵身為皇後,怎麽會關心,又怎麽會知道堂堂一個王爺後院的這些雜事兒?難不成,她是早對自己有戒備,還暗中安插了人手在自個兒身邊?

不可能!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顧今息否決了。

若是以前她還會有幾分疑心,可如今就連殷逸自身都是身處八王府,八王府內的一舉一動,自然有皇家密探親自監看,哪裏會需要張語涵這個皇後來插手?

如此一來,那張語涵豈不是在誆騙自己?

顧今息心中一定,認定了張語涵根本就是在套話,索性也就順著她的話低頭道:“娘娘明鑒,秦青自知身份低微,是絕計配不上八王爺的,雖然……雖然心內難忍,但今息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辱沒八王爺和娘娘的事情!”

張語涵麵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卻為顧今息的滴水不漏暗暗頭痛。

“你也無需太過委曲求全,你是本宮送過去的人,本就比一般歌舞伎要高上一籌,若是有人欺負得你狠了,你也無須多做顧及,隻管放心來告訴本宮就是,本宮定會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