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邐絲毫不為張相的氣勢所迫,就連盛怒中的殷逸她都敢直接對上,還怕此人的這點子嗬斥?

“你……”

張相還欲要再辯,長公主卻不準備和他磨蹭下去。

將張相的聲音視若無物,殷邐重新將視線對準了上座的張語涵。

“皇後娘娘,這麽長時間了,您該是考慮得差不多了吧?如何,是要本公主代勞,還是你自己來認罪呢?”

張語涵暗中攥緊了拳頭,連指甲滲入肉裏引起的疼痛也仿佛毫無所覺一般。

“娘娘……”

思言思羽擔心地輕喚著,帶著提醒的意味。

可此刻,事到如今,張語涵已經顧慮不了那麽多了。

看著殷邐手裏的信箋,張語涵頹然地闔上眸子,聲音喑啞:“你待要如何?”

殷邐的眸中飛速地劃過一道暗芒,笑著道:“看皇後娘娘這話說的,好似本公主故意為難你似得!若不是你行事不端,又怎會惹來今日的禍患?”

張語涵淒然一笑:“長公主又何須再花費這些功夫來擠兌本宮?想要如何,不妨直言就是!”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這根本就等同於認罪!

在場的眾人心中不由地浮出一個問題,這長公主手中到底是握著什麽證據,竟然讓皇後娘娘如此退讓?

殷邐瞥了眼自己手中的信箋,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隻有她自己清楚,這信箋之上所寫的,不過是一首孩童都會吟唱的打油詩而已,並沒有絲毫的玄機。

當日裏皇兄要她以此威脅張語涵的時候,還被她反唇相譏,沒想到……

看來,這其中定然還有什麽她不明了的彎彎繞繞!

不過,能夠以這麽一張廢紙換得一國皇後退讓到這個地步……

嘖嘖嘖,皇兄的心思,果真是愈發得可怕了!

別人怎麽想的暫且不論,張語涵這副做好了所有退讓準備的樣子,倒是讓張相和八王爺都有些坐不住了!

可還未登等二人有什麽舉動,殷邐垂眸,掩蓋下眸中的神色,悄然將手中的信箋重新放回袖中,反而取出另一物,當即讓眾人又是一驚。

那印有明黃龍紋的卷軸,分明就是聖旨!

殷邐雙手捧著聖旨,高舉過頭,冷聲喝到:“聖旨在此,爾等還不快快接旨!”

在場眾人看著這異變突生的一幕,不由地都是怔忪了一下。一回過神來趕忙跪下唱和,“接旨”之聲響作一片,就連八王爺和張相也不得不跪下來俯首聽旨。

殷邐雙手緩緩展開卷軸,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後張氏,麵醜心惡,無才無德,惑亂朝綱,忝居高位,實令朕痛心疾首。然,念其丹心難負,心存悔意,免其死罪,著令幽閉鳳棲宮自省,欽此!”

話音一落,滿室寂靜。

雖說此事該是交由皇室宗親裁決,可畢竟是皇家事務,張語涵、張驊和殷祐等人不動,在場的哪個敢輕舉妄動?

殷邐對這一幕早有預料,也不慌亂,隻是冷聲道:“怎麽?都想要抗旨不成?”

眾人心中一緊,更是左右為難了起來,一方麵是聖旨,一方麵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等人,這……

見聖旨都出來了,殷祐原本看好戲的心情也是延續不下去了。

若是皇後的權利當真被奪,這接掌權柄的會是誰,不必說他們也都是心中有數的。到那個時候,這宮中恐怕就沒有他插手的餘地了!

殷祐心思一動,就要起身反駁,卻被一雙玉手按下。

一旁的顧今息自從長公主和皇後對上開始,就一直留心著殷祐的神情反應。此時見他終於按捺不住要插手,也顧不得其他,隻能快速地出手將他攔下。

殷祐順著那雙按在自己手腕上的纖纖玉手往上望去,正對上顧今息晶亮的眸子,不由一怔。

顧今息心口按捺不住地猛跳,眼神卻是堅定異常,見殷祐望了過來,微微蹙眉,搖了搖頭,示意殷祐不要輕舉妄動。

殷祐見此,神色沉了一下。眯起眼睛打量著顧今息的神色,卻見她眼中除了絲絲的擔憂之外,根本看不出別的異樣情緒。

思及顧今息的特殊身份,以及她方才的所作所為,殷祐的神色就有些變了。

也許,這次其中也是另有玄機呢?

顧今息見殷祐神色莫名,摸不清他的心思,心中焦急,按住殷祐的手再次收緊了幾分,眸中染上幾絲提醒和哀求的意味,看得殷祐心中一動。

還未等殷祐下了最終的決斷,張相見殷祐良久沒有動靜,卻是已經按捺不住,謔的站起身來。

殷邐早就料到事情不會這麽順利,見張相終於動作,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一旦入了她的網,可就不是那麽好離開的了!

“怎麽?張相對於這道聖旨有什麽異議嗎?”

張相沉聲道:“是!老臣要求,驗旨!”

驗旨?!

這話一出,頓時滿堂嘩然。

張相這話,分明就是直指長公主偽造聖旨了!

殷邐挑眉,這個老家夥,倒真敢說啊!

“你可知道,一旦驗旨,便是存了抗旨不尊之心!若是結果是這聖旨為真,按律,要求驗旨之人當以抗旨之罪論處!”

張相心中一緊,可話已出口,就算是他想要收回來,恐怕長公主也不會允許了!

“是!微臣明白!”

殷邐眼中覆蓋上了一層寒冰,既然有人不撞南牆不回頭,她也不必硬要攔著了不是?

殷邐一拂衣袖,道:“好!來人,傳文淵閣大學士,驗旨!”

“諾!”

長公主旨意一出,不過片刻的功夫,前去傳令之人就帶著一位老人快步走了進來。

“老臣拜見皇後娘娘,拜見長公主殿下,拜見八王爺!”

殷邐拂袖道:“大學士快快請起!”等到那人緩緩起身之後,殷邐這才沉聲接著道,“你可知道,深夜召你來此,所為何事?”

那老者捋了捋胡子,慢吞吞地道:“方才在路上公公已經交代過了,老臣明白。”

“很好!”

殷邐說著,將手中的聖旨一合,痛快地交給身邊的小太監,任由那小太監將聖旨遞到了老者麵前。

“既然如此,那就要勞煩老大人了!”

“諾!”

老人從傳旨太監手中接過聖旨,一旁的宮女紛紛持燈盞靠近,將那一方照得亮如白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這位文淵閣大學士的驗旨結果……

張相暗中看著殷邐到了此刻仍舊是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心裏不由地打起了小鼓。

難不成,這聖旨當真是真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雖然在心中極力否定,但是一股不詳的預感還是順著脊柱一路上行,讓張相的神色越來越掩蓋不住地慌張了起來。

來回踱了幾步,張相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去,對大學士道:“老大人,您可要好好看仔細!但凡是有一絲半點兒的錯漏之處,都不能放過啊!”

老大人原本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聖旨,被這麽一打擾,不由得心中生了幾分不愉。

“相爺放心,老夫這一輩子就是研究這點兒東西的,是真是假,還是分得清的!”

殷邐此刻已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見到這一幕,隨意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話卻是對著張相說的。

“相爺,您還是不要如此急躁的好,沒得讓人覺得心虛不是?”

殷邐心中暗笑,這張相也太過按捺不住了,沒看到上座的皇後娘娘和下方的八王爺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嗎?雖然其中的原因,不乏是皇兄暗地裏使了手段壓製住了他們,但也斷然沒有一國之相作這個出頭鳥的道理!

看來,張相果真已經被這一係列的“意外”打亂了心緒,才會做出這等愚蠢之事來!

可這話一出,無異於譏誚,頓時讓張相的臉色黑沉了下來。

就算他想要反駁,可是他才剛在大學士那兒碰了個軟釘子,此時也不敢再多做打擾。

讀書人都是怪脾氣,這位大學士更是其中的翹楚,若是他一個心意不順,影響了驗旨,那自己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張相暗中一番計較,最終還是拂袖憤然退下。

等到結果出來了,若是有絲毫的不妥,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長公主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掩蓋住自己眼底的譏誚之色。

這聖旨乃是皇兄親手所寫,本就是真的,就算他使出什麽招式,也是無濟於事的!

不過……

看著注定失敗的敵人苦苦掙紮,也是一種樂趣不是嗎?

這一出之後,再沒有人敢出聲打擾,全場一片寂靜之中,隻有大學士對著聖旨來來回回研究和翻閱書籍的聲響不時響起。

半晌,大學士才終於重新合上了聖旨,交到了傳旨公公手中,公公又將聖旨重新交到了長公主的手裏。

眾人皆是一凜,繃緊了神經,看樣子,這是有了定論了!

殷邐接過重新遞到自己手中的聖旨,問道:“結果如何?”

這一刻,身涉其中的幾人都已經屏住了呼吸,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大學士的身上,等著他的最終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