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深吸了一口氣,雙膝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這才回道:“擅自揣測懷疑聖意,老臣有罪!請長公主殿下降罪!”

這話中的意思,聖旨是真的!

如此一來,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張相的身上。如果這聖旨沒有問題,那麽懷疑聖旨的張相,可就是……

“不可能!這不可能!”張相的心狠狠一沉,不敢置信地吼道。

殷邐眯起眸子,這一刻眼中的冰冷淩厲竟有了幾分殷逸的氣勢。

“張相,現在,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這不可能!”張相的神色中已經現出了一分瘋狂之色,悍然反駁,“不可能!世人皆知,皇上龍體抱恙,已經月餘無法臨朝處理朝政,又怎麽可能將聖旨交給你!”

越說張相越覺得自己說得有理,更加理直氣壯了起來:“一定是你這女人偽造聖旨,意圖擾亂內宮!有罪的是你,不是我!”

殷邐早料到他最後會拿出這個理由來,冷笑一聲,不急著回他的問題,轉而對大學士道:“老大人,您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老臣謝過長公主殿下。”

那老大人顫巍巍地應了一聲,才在一旁內侍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立在大殿之上。

長公主雖說是讓他起身,卻並沒有讓他退下,他經曆這種事兒也不是一兩次了,自然清楚這二者之間的區別。

隻怕接下來,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張相卻沒有心思注意這些,見長公主避而不答,自以為拿捏到了長公主的軟肋,愈發囂張地催促道:“長公主,還請您回答微臣的問題!不然,微臣絕對不服!”

殷邐聞言,神色倏地冷了下來,看著張相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跳梁小醜一般。

“諾!”老大人拱手應了一聲,轉向張相之時,卻是多了幾分不滿,“相爺,您還是不要再執著了,此聖旨絕對是陛下親筆所書!至於您的疑問……從墨跡幹涸和紙張的磨損程度來看,這道旨意該是已經寫了有些日子了!”

也就是說,這個聖旨是在皇上“病倒”之前,就已經寫下交給了長公主!

被顧今息暫且安撫下來的殷祐聽到這裏,不由心中生了一陣後怕之感。

按時間來算,皇上竟然是在那麽久之前就已經留了後手,將這道密旨交到了長公主的手中!那麽,若是自己方才出頭了,說不準還會冒出一道針對自己的旨意來!

想到這裏,殷祐又驚又怒,恨毒了殷逸的深沉心思。

殷祐身在局外,尚且能夠冷靜地想到這些,張相卻是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張相頓時瞪大了眼睛,麵上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殷邐還未曾發話,大學士已經是一臉不悅地道:“相爺這是在懷疑老夫嗎?”

從方才他檢驗聖旨的時候,相爺就一直行那些無謂的幹擾之事,如今更是這副樣子,怎麽可能讓他心裏舒服?

殷邐看著隻知道重複“不可能”三個字的張相,冷笑著移開目光。

此時他已經完全不需要自己再花費什麽心思了,殷邐也就任由他兀自癲狂,轉向張語涵。

“皇後娘娘,您呢?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張語涵的視線從殷邐手中的聖旨移到了那隻摩挲著袖口的手上,其中的威脅意味,已經是毫不掩飾。

張語涵闔上眸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高下強弱已經是再分明不過,她也沒有什麽好再掙紮得了!

她聲音有些顫抖地道:“無話可說!”

此話一落,殷邐頓時挑高了嘴角,眼中滿是誌在必得的光亮。

這一局,她贏定了!

正當殷邐準備派人將皇後帶走,結束這一場鬧劇的時候,張相突然發出幾聲狂笑。

“哈哈,殷邐,你當真以為憑著一紙詔書,就能奈何得了我嗎?”

殷邐見他神色瘋狂,本不欲放在心上,不知為何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之感,遂眯起眸子,緊緊鎖住張相,冷聲道:“難道憑這一紙詔書,還不夠?”

“哈哈哈!深閨婦人,未免也把這朝局想得太過簡單了!”

張驊此刻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冷聲嗤笑著,一揮手,朗聲下令:“還愣著作甚?都出來吧!”

眾人見此般情景,頓時一愣,隨即聽到四周似有刀劍出鞘的聲音簌簌作響,更是心中大驚,一個個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往後退了幾步。

隻見這片刻的功夫之間,整個宴客廳就已經被手持銀槍的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些侍衛手中的凜凜寒槍,在月色下泛著幽冷的光芒,此時更是駭得大殿中人心中冰涼一片。

張驊這架勢,這……這竟是要……

“你竟敢逼宮!”殷邐拍桌而起,冷聲喝道。

張相此刻已經是破釜沉舟,哪裏還能顧得了這些?

“長公主殿下,自古成王敗寇,這點兒道理,殿下不會不明白吧?”

殷邐站在上方,冰冷地目光緊緊擷住張相,沉默半晌,冰冷的聲音才緩緩傳出:“看來,張相是打定了主意,要同本公主動粗了?”

張相嗤笑一聲,隻以為長公主是被這架勢給嚇住了,嘲諷道:“長公主殿下,微臣可不敢和長公主殿下您動手。隻要您交出那張信箋,那麽今日之事,我們就揭過不提!如何?”

張相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卻讓殷邐的眼中劃過一道暗芒。

沒有回答張相的問話,長公主反而是轉向今日一直相當沉默的殷祐,道:“八皇叔,都說如今這京城內外政務是掌控在八皇叔您的手中,可這今日看來……”

剩下的話,長公主並未說完,也無需說完。

有的話說透了,反倒是沒了作用。

單看殷祐那難看的臉色和盯著張相時那陰鬱的眼神,長公主就敢斷定,兩人之間必定是已經生了嫌隙,就用不著她這個外人多嘴多舌了。

畢竟,八王爺身邊兒可是還有朵“解語花”呢,不是嗎?

長公主這話一出,整個場上的氛圍頓時更加詭異了幾分。

張相狠狠咬牙,既然今日他已經動手,暴露了底牌,就等於是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現在,他除了悶頭向前之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

張相想到此處,不由將上座張語涵暗示的眼神和殷祐陰沉的神色都拋到了腦後,神色間更是凶惡了幾分。

“長公主,你可是想清楚了?”

他已經篤定,強權之下,根本就沒有長公主反抗的餘地!

她,隻能答應!

然而,他卻不知道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張語涵在見到這些侍衛第一瞬間,就是心裏一涼,心知張相今日恐怕要在劫難逃了!

她有一件重要的事兒沒有告訴張相!

他現在所調動的這些禦林軍,雖然在緊急狀態之下用自己的鳳印也可以調動,但這終究不過是權宜之計,這些人的真正歸屬,還是在皇上的手中。

而如今,長公主手中既然握有皇上的密旨,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什麽能夠調動三千禦林軍的東西?

可惜,張相現在已經失了分寸,哪裏還看得出她的什麽暗示?

張語涵萬般無奈之下,也隻好強自按捺住心神,盯著長公主的反應,心存著最後一絲僥幸。

也許……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也許她也沒有辦法……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徹底打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張相的一再催促,終於讓長公主回頭看了過去,隻是那臉上的笑容之中,分明是帶著一分不可思議。

“就憑這些人,你也想和本公主動武?”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張相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見長公主神色一冷,驀地將手中的茶盞砸向地麵,一聲巨響之下摔得粉身碎骨。

張相隻覺得這一聲像是砸在他的心裏一般,讓他止不住地一陣心驚肉跳,一股心慌的感覺抑製不住地洶湧而來。

還未等張相開口,就聽到有一股聲音由遠及近而來,隱隱有轟隆聲作響,眾人隻覺地麵都一陣顫動,竟是比之方才禦林軍的聲勢不止浩大了幾許。

宴席上的人們皆是被這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響震懾住,有那反應迅速地連忙靠近大殿門口,向外望去,頓時驚得目瞪口呆,猛然間驚呼出聲:“是軍隊!”

這一聲呼喊,驚得在場眾人駭然變色,紛紛伸長了脖子,透過團團圍住宴會的禦林軍向外眺望去。隻見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金戈之聲大作,竟是一排排訓練有素的軍隊,正從四麵八方極快地向著宴客廳靠近了過來,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

這一確認,宗親們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皇家禮儀,隻想著找個地方好將自己藏起來,別叫任何人發現。你躲我藏之間,這個宴客廳上瞬息之間亂作一團。

張相聽著遠處的轟隆之聲,腳下發軟,不由得倒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這不可能!

長公主不過是一介深宮婦人,怎麽可能悄無聲息地調動得了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