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理寺眾人如此嚴陣以待,原本候在門口的諸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喧嘩之聲,靜立著等著柳令春發話。

待到眾人安頓下來之後,柳令春一雙眸子暗含精光,將全場掃視了一遍之後,這才沉聲道:“諸位,今日我大理寺,連同刑部、禦史台,奉長公主諭旨,審理丞相張氏行為不端,涉嫌謀逆一案,現在,開審!”

最後兩字落下,一旁早已經準備多時的壯士當即掄圓了臂膀,將鳴冤鼓敲得震天響。

咚!咚!咚!

三聲鳴冤鼓響,全場鴉雀無聲,隨即一聲尖銳的鑼聲打斷了這片刻的寂靜,一個尖銳的聲音當即喊道:“案件開審!帶犯人!”

隨著天色漸明,這一場萬眾矚目的三司會審,終是正式開始了!

大堂之上,柳令春端坐在主位,左右兩側分別坐著刑部尚書和禦史台大夫。

在幾人的一側,另設有雅座,此刻剛剛趕到的殷祐身著一身正黃親王服飾,端坐其上。

而在大堂的另外一側,另有一襲簾子垂落至地,擋住其後的景象,隻能隱約透過簾子的間隙看到其後的一道窈窕身影。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有幸能坐在三司會審大堂上的女子,除了長公主殿下,不做第二人選!

眾人皆已就位,原本候在大理寺外的百姓們此刻也已經湧入了公堂之外,將整個公堂圍了個水榭不通,卻沒有絲毫的騷亂之態。

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前去提審犯人的大理寺衙役歸來。

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門外驟然傳來幾聲鐐銬碰撞的聲音,頓時讓眾人皆是神色一凜,向著那一處看了過去。

果然,是大理寺的衙役押送著人犯張驊到了!

眾人皆是不自覺地讓開一條通路,讓張驊和衙役能夠順利進入公堂之內。

人群之中不自覺地起了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從百官之首到階下之囚,無論是對於百官還是對於百姓來說,都是極好的談資!

張驊頂著各色的目光,神情間沒有絲毫的遲疑之色,隻是眸光略過堂上的幾人,最終在八王爺和簾子後的長公主身上停留良久,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這才停住了腳步,在大堂中央站定。

柳令春見張驊站得筆直,沒有絲毫愧疚心虛的神色,當即眉色一沉,將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厲聲道:“人犯張驊,公堂之上為何不跪!”

張驊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的動容,反而是冷笑一聲,道:“未曾定罪之前,本官仍舊是當朝丞相,隻跪天地君親師,不知柳大人你,屬於哪一個?”

兩人的視線膠著之處,似乎隱隱有火花在閃動,整個公堂之上的氛圍頓時陷入了尷尬地局麵之中,外間的眾人也皆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有絲毫的打擾。

這真正的審訊還尚未開始,主審官和主犯就已經如此針鋒相對,偏偏還都是身份不凡之人!

今日這一場三司會審,怕是有好戲看了!

柳令春眉目陰沉,著實是沒有料到這張驊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如此的囂張,剛要出口嗬斥,卻被一旁的刑部尚書搶了先。

“柳大人,你又何必一上來火氣就這麽大呢?還是案子要緊,至於這些細節嘛……依本官看,也不必如此在意!”

這話一出,柳令春的話頓時被卡在了嗓子裏,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這個時候有刑部尚書出麵,他自是不好太過為難。

畢竟他們此刻同為此案主審,雖說是主要交於大理寺審理,實則三位主審此時的身份都是一樣的。

他和人犯針鋒相對,尚且還算是說的過去,可若是他們幾位主審之間都這麽明爭暗鬥的,那可就當真是要叫旁人當笑話看了去!

柳令春幾番計較之後,見禦史大夫端坐在一旁,絲毫沒有要出言的意思,也就退了一步。

“尚書大人言之有理,本官也不是拘泥禮數之人,既然人犯張驊如此說,那此事也就揭過不提。”柳令春話語一頓,拿起一旁的驚堂木一拍,厲聲道,“人犯張驊,你可認罪?”

張驊垂首道:“柳大人恕罪,張某不知所犯何罪,要如何認罪?”

柳令春早就料到張驊不會乖乖地束手就擒,隻是這幾日裏他們一直緊緊地盯著袁青山,卻並沒有逮到絲毫的錯處,心中還是有些沒有底氣。

這張驊,到底在打著什麽算盤?

柳令春心中暗自思量著,仔細打量著張驊的臉色,試圖從中找出些許訊息,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按部就班地道:“好!既然你聲稱不知身犯何罪,那本官就提醒你一番!”

說著,柳令春對著一旁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師爺當即停筆起身,拿過一旁早已經整理完畢的卷宗,翻閱到最初之處,朗聲宣讀道:“丞相張驊,三日前於宮宴之上行為不端,衝撞長公主殿下,事後更是拒不受罰,糾集宮中侍衛包圍宴席,疑有逼宮之嫌,涉嫌謀逆,特三司會審之!”

最後一字落下,滿堂皆靜。

公堂之外的眾人雖然早就已經對這一起驚天大案有所耳聞,但當真親耳聽到的時候,寥寥幾語之間,幾乎就能將當時的緊張局麵想象一二……

若是這上麵的罪狀指控非虛,那麽,這張相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當眾行刺長公主殿下!

柳令春眉色一厲,冷聲喝道:“人犯張驊,你還不認罪嗎?”

“子虛烏有之事,張某不認!”

柳令春冷笑:“宮宴之上,無數宗親親眼見到,你竟然敢矢口否認?張驊,你以為這樣就能逃得過去嗎?本官勸你,還是趁早乖乖認罪,也許,還可以從輕處置,饒你一命!”

到了這個時候,張驊麵色之上仍舊是沒有絲毫的懼色,對上柳令春的疾言厲色,倒是顯得有些從容不迫的樣子。

“柳大人這話,未免就太過絕對了吧,張某並沒有否認糾集侍衛圍住宴席一事,不過……”

張驊的話語一頓,驟然抬頭對上柳令春的眸子,神色中的戲謔之色,頓時讓柳令春提起了心神,將全身的神經都繃到了極致。

未等柳令春有所反應,張驊嘴角帶著一絲惡劣的笑意,開口道:“不過,張某之所以這麽做,完全是另有隱情,而非像方才師爺所說一般,是存有謀逆之心!”

“一派胡言!”

張驊見柳令春的臉色開始變了,頓時笑意更是濃了幾分:“我張驊身居丞相之位多年,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東離的朝堂江山,百姓安居,從未有絲毫行差踏錯,又怎麽會生了謀逆之心?這純屬子虛烏有之事!”

張驊這話一出,外間頓時議論紛紛了起來。

素日裏張驊這個丞相在民間的聲望確實是頗高,也曾經令殷逸頗為忌憚。這個時候,張驊此話一出,頓時便將不少百姓的心拉攏了過來,議論之間竟然多是懷疑此事另有隱情一說!

柳令春見張驊竟然能夠如此義正詞嚴地說出“從未有絲毫行差踏錯”之類的話,想到當初的兩條命案和自己手中的無數證據,頓時心底陣陣發涼。

明明早已經是滿手血腥之人,到底是為什麽竟然能夠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來!這張驊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柳令春心中發涼的同時,也暗自下定了決心,今日定然要將他繩之以法,以正法紀綱常!

“好!既然你如此狡辯,那本官倒要問問你,到底是什麽驚天的理由,讓你竟然在宮內糾集侍衛!你可知,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話落,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張驊口中的“隱情”,而藏在人群深處的顧今息卻是暗自握緊了拳頭,見張驊的神色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恐怕,是與長公主的身份有關!

就在顧今息暗中擔憂的時候,公堂之上的張驊站直了身子,伸手直指簾子之後的人影,口中的話語擲地有聲:“因為我要對付的這個女人,並不是長公主殿下!”

此話一出,頓時整個公堂內外轟得一聲炸開了鍋,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交換著彼此的消息,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頻頻瞥向那道屏障之後,眸光中閃爍著或驚疑、或猜測、或鄙夷的色彩。

柳令春見張驊竟然敢說出這話,也是心中一驚,但隨即卻是冷笑一聲,重重地將手中的驚堂木拍下,厲聲道:“簡直荒謬!張驊,你就算是再怎麽口不擇言,也不該說出如此荒謬的言論吧!連長公主殿下的鳳儀你都敢質疑,簡直是膽大包天!”

對柳令春的厲聲嗬斥,張驊直接視而不見,置若罔聞,隻是將目光移向了那扇珠簾之後:“長公主殿下,不知道你以為,微臣所言,可是屬實?”

張驊此話一出,眾人的議論之聲都不由地漸漸停息了下來,屏住呼吸,等待著簾子之後那道倩影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