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普通人尚且如此,又何況是對自己的生身父親、親族家眷?

真的到了生死關頭那一步,她,當真能夠坐視不理嗎?

殷逸沉吟片刻,未曾對此事做出答複,反而將目光轉向了長公主。

殷逸挑眉,問道:“怎麽,她派人來見過你了?”

長公主一怔,隨即輕笑出聲,索性痛快地頷首道:“皇後娘娘是沒有單獨找過我,不過當初皇兄放了個消息,讓我知道四皇叔與皇後之事的時候,咱們這位皇後娘娘可是也留了後手的呢!”

當初殷逸有了首肯,張語涵才能將消息遞到她的麵前。

可殷逸算漏的一點是,張語涵不隻是傳遞了意圖借沈郎之手派人前往助援四王爺的消息,更是在暗中隱含著希望自己事到臨頭的時候,可以看在她們同病相憐的份兒上,替相府求情一二的意思。

昨日夜裏,她已經暗中派了人手,隨在沈郎的隊伍之中,暗中保護四王爺;而如今,她也不過看在二人的心上人此時都在前線為家國奮戰的份兒上,才會在殷逸的麵前提上一句罷了。

至於結果如何……

殷邐看向自己麵前的兄長,她隻是盡人事,最終無論皇兄如何抉擇,她都不會再插手!

對上殷邐坦**清澈的目光,殷逸眉目間閃過一絲陰沉的神色:“此事,你且不必放在心上,朕自有主張!”

長公主聞言,暗自歎息一聲。

她是了解皇兄的,見他這副樣子,心中對於他的決策已經有了個底。

隻怕是要讓皇後失望了……

殷逸對長公主交代了句:“今日你辛苦了,早些歇息著,不必顧慮太多,一切有朕!”

殷邐心知殷逸這是要離開了,識趣地躬身一禮:“諾!皇兄放心就是,這些日子我自會好好打點,不會讓你有絲毫的後顧之憂的!”

“邐兒辦事,我自然放心!”

殷逸笑應了一聲,隨即不再寒暄,轉身拂袖離開,看著那離開的方向,竟是向著皇後的鳳棲宮而去的!

他也該去看看他的“好皇後”了,既然她已經動了心思,那自己怎麽說也該是要給她一個答複的!

而此時的鳳棲宮中,張語涵揮手令前來送飯的宮女退下,拿起飯盒轉身入了屋內。見四下無人,直接打開機關入了地下密室。

而密室之中,思言剛剛調息完畢,正長呼出一口氣來,正待收勢,還未等她睜開眼,便聽到甬道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思言心中一喜,忙要下床迎出去。這個時候會來這兒的,除了皇後娘娘,不作第二人想!

可還未等她動彈,就猛然察覺到背後似有風動之聲。

思言心中一動,正待回身應對。誰料身後之人出手如電,趁著她呆滯的這片刻的功夫便點住了她的穴道,頓時讓她渾身僵住,難以移動分毫!

思言心中大驚,來不及想這個時候怎麽會有其他人在密室之中,就出口向著那往密室而來的人示警。

“娘娘,有埋伏!快走!”

聲音一出,甬道中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張語涵受驚打翻了手中的食盒。

見張語涵收到示警的訊息,身後之人卻是沒有半分阻攔的姿態,思言心下剛剛鬆了一口氣,頓時聽到身後之人一聲輕笑,似是帶著嘲諷的意味。

還未等思言反應過來這其中的意思,就聽甬道中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聽其聲音方位,竟是向著自己這方靠近了過來!

思言心中一緊,這才恍然反應,自己是被身後之人利用了!

他就是故意沒有點了她的啞穴,就是要她危機之下慌忙示警,就是篤定了張語涵不會棄她於不顧!

卑鄙!

不管思言心中再如何暗罵,如何後悔,都已經不能改變張語涵不斷靠近的事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密室之中。

張語涵一步出得甬道,被密室中陡然明亮的光線刺得眯起了眼睛,神色中還帶著未曾掩飾掉的驚慌。

思言正要開口提醒張語涵小心,卻覺得脖頸間一疼,隨即整個人的意識都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住,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而就在這片刻的功夫,張語涵已經適應了屋內的光線,正要匆忙抬眼看去,卻隻聽耳旁一陣風動,下巴旋即被兩根手指牢牢地掌控住,強迫她仰起頭來。

一個暗含怒意的冰冷聲音在張語涵的耳畔炸響:“原來,朕的皇後竟是長得這般花容月貌……”

張語涵聽到這個聲音,頓時身形一僵,連側首望向身邊之人的勇氣都沒有,腦海中隻充斥著一個念頭——被發現了!

殷逸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麵前這張天香國色的容顏,神色越來越陰沉。

好!好得很!

他今日原本不過是不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才使了些手段,偷偷潛入這密室之中,等著給張語涵一個“驚喜”,可他發現了什麽!

他原本一直以為張語涵雖說是才智過人,也算是個中佼佼者,唯獨這張無鹽的容貌,讓人見之生厭,生生將她的魅力折損了三分,著實讓人扼腕歎息。

可是,這一切原來不過是她的一個小把戲而已!

想到大婚當日自己被驚得狼狽離宮,以及四王爺與皇後之間的情誼……

這前前後後的事情串聯起來,殷逸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她分明就是為了自己的情郎守身如玉,將自己、將天下人當做傻瓜來愚弄!若不是自己今日正巧碰上她毫無防備地卸去偽裝,還不知道要被隱瞞到什麽時候!

殷逸胸中一股怒火直衝頭腦,手上使力,將張語涵重重地摜到地上,聲音冰冷地道:“皇後,你自作聰明,愚弄天下人,罪犯欺君。你可知罪!”

張語涵心下一沉,認命般地閉上眼睛,沉聲道:“臣妾知罪!”

“哼,你肯認罪就好!”殷逸冷笑一聲,語調幽冷,“你說,朕該怎麽罰你呢?”

張語涵垂首,心思暗轉,對於殷逸的來意已經有了三分明了,口中苦澀,張語涵淒慘一笑,沉聲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陛下原諒,願自此常伴青燈古佛,了此一生……隻求陛下看在臣妾這些時日還算是有些苦勞的份上,寬恕相府的無辜老小,免其株連之罪!”

一語落下,張語涵垂首,等著上座之人的裁決。即使知道她此刻是自身難保,但是她更清楚,現在已經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也許今日一過,她今生就都沒有再見皇上的機會了!

殷逸見她此時竟然還敢提起相府之事,為他人求情,不由冷嘲道:“你已經自身難保,還妄想要擔保住別人?朕憑什麽答應你!”

張語涵猛然抬首,對上殷逸冰冷的眸光,神色一黯,一時間竟是答不上話來。

“我……”張語涵頹然張口,卻最終還是訕訕低下頭去,“臣妾,無話可說,任憑皇上處置!”

殷逸冷笑:“任憑處置?你可知以你的罪行,再加上謀逆重犯之女的身份,就算是廢去皇後之位,處以極刑,也並非是說不過去的!”

張語涵身子一顫,低下頭去,她知道,殷逸此話並非單單是一句恐嚇而已,隻要他想,這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殷逸見她不再回話,似是任命一般地跪伏在地,索性冷笑一聲,不欲再與之多言,轉身就要拂袖而去。

就在殷逸將要離開密室的時候,張語涵略帶顫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稚子何辜!陛下乃是明君,還請陛下三思!”

殷逸離去的腳步微微停頓,冷聲道:“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話落,殷逸不再猶豫,徑自拂袖離去。

“皇上!”

張語涵猛然起身,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留住殷逸,卻最終隻能摸到殷逸的一絲衣角,任由他從自己身邊略過,不帶一絲的流連……

張語涵看著自己空****的手,頓時心中一沉。

頹然地合上眸子,張語涵癱坐在地上,嘴角的笑意有一絲苦澀的味道。

也罷,也罷!

她終究是盡了自己的全力,臻哥哥那兒已經派了醫者和護衛前往,而對相府,她也已經是仁至義盡,至於她自己……

從得知殷逸竟然知道了她與殷臻之事後,她就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任憑殷逸處置,若是失了自己的一條性命,能夠換回臻哥哥的平安,她,無怨無悔!

今日的一切,是一場意外,於她而言也許更是一個契機。

早在她進宮之時,早在她假作易容之時,就早已經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如今經曆了這麽多,很多事情她都早已置之度外。若說還有什麽是值得她牽掛的,那就隻有身在前線的那人了……

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如今,與其這樣繼續提心吊膽地一日日煎熬下去,她寧願撕去一切偽裝,就這麽常伴青燈古佛,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兒,不是嗎?

殷逸方才出得百錦宮,便見暗處一道身影閃現,這個身影,正是殷逸派出去的皇家暗衛首領——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