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殷逸這個時候仍舊是執意要離開,太後不由地動了怒火。

“這個道理,還需要哀家點透嗎?你是皇帝,你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在看著。那些你想做卻可能引起非議的事情,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實現!”

殷逸一怔,旋即終於是明白了太後的意思。

輕呼出一口氣,殷逸的嘴角掛上一絲得體的笑容:“是兒子疏忽了,好些時日未曾與母後一同用膳了,今日定要與母後好好說說話。”

太後見殷逸終於是明白了過來,這才暗道孺子可教,麵上卻是笑罵道:“你啊,能不用哀家操心,就已經是孝順哀家了!留你下來,不過是怕你吃不好,耽誤了身子。現在可是特殊時期,你的身子萬萬不能出絲毫的差錯!”

“是,母後,兒子曉得……”

殷逸既然答應留下來,也是真心珍惜這次和太後一同用膳的機會的。

說實話,若不是有這些瑣事煩擾著,他倒是真的想和母後好好地用上一次膳。

這些時日,若不是有母後在護國寺為他控製著宗親,隻怕此時喧鬧的可就不隻是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了!

早在來安慈宮的路上,他就已經聽李公公提起過,母後這次回來,隨行的幾位夫人,皆是幾位皇室宗親的主母,而這些人一入京城沒有絲毫的耽擱,就分別奔赴了各自的府邸。

今日朝堂之上鬧得如此厲害,又事關長公主,皇室宗親那邊卻是到現在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這前後一聯係,他心中清楚,定然是母後在中間為他斡旋,說服了各家的主母,才為他減輕了大半壓力的!

母後如此待他,他又怎麽可能不銘感於心?

不過是一頓晚膳,就算是母後不開口,他也該好好陪陪母後的……

安慈宮中母慈子孝,一頓晚膳吃得溫馨無比。

而遠在千裏之外的戰場之上,卻是月色森然,映照一地淒涼。

一場持續了整整兩天的鏖戰剛剛平息,直到月色沉沉時分,整個軍營之中才好不容易贏得了片刻的平靜。

戰士們負傷的負傷,戰死的戰死,而幸存下來的,也同樣不知道自己的性命還能延續多長時間……

短缺的糧食兵器,簡陋的防衛工事,甚至那原本應該是他們精神支柱的四王爺,也已經是半個多月沒有出現在眾位將士麵前了。

整個軍營之中都彌漫著一股低迷的氣息,似乎每個人的心裏都已經絕望。

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還有他們的國家,都會一起滅亡了吧……

而就在這一派低迷之中,四王爺所在的營帳卻是被重兵團團包圍住,所為的不是圍困,而是防守!

這種防守,在這兩天的戰役中一直沒有一刻鬆懈過。站在營帳外的士兵,全部都是四王爺一手**出來的親衛,隻有他們知道,這營帳之內,到底是如何生死一線的場景!

兩天前,沈太醫已經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三天,不能移動,不能打擾,否則的話……

殷臻必死!

而如今,他們已經頂著戎狄人的鐵騎苦守了整整兩天,還有最後一日一夜的功夫……

這麽長時間的苦守,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若是明日日落時分他們的主帥還不能醒來,那麽他們就將麵臨著彈盡糧絕,被圍困至死的下場!

所有人的心都已經隨著最終時間的逼近,繃緊到了極致。

如果四王爺有什麽不測,若是他不能按時醒來……

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想象的結果,因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如果當真到了那一步,隻怕他們就隻有全軍覆沒這一條路走了!

一派肅靜之中,遠處響起一陣甲胄摩擦之聲,遠遠地見到幾個身穿鎧甲的人快步向著四王爺的營帳走來。

為首的一名大漢抹了一把臉上沾染的血漬,沉聲問著守護的士兵:“這裏麵,到底怎麽樣了?怎麽整整兩天連個信兒都沒有!這是要急死老子啊!”

整整兩天兩夜,這營帳中除了不時清理出來的血水和帶血的繃帶之外,根本就並沒有傳出任何的消息!

這怎麽可能讓他冷靜的下來!

還沒等那士兵回話,他身後一人就走上前來,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罵道:“你瘋了嗎?都說了不能打擾!不能打擾!你瞎嚷什麽!”

不知道他們這些常年混跡在戰場上的人嗓門大嗎?萬一將裏麵的沈太醫給嚇著了,手一抖,傷了他們主帥的性命怎麽辦?

“我……我這不是著急嘛!”

大漢也是有苦難言,這麽一天天的耗著,就是沒個準信兒,這不是急死個人嗎?

“行了!誰不著急啊?等著吧!”

這說的是實話!

這營地裏,無論是知道真實情況的將軍們,還是不知道真實情況的小兵,誰不盼著這座營帳裏快些傳出消息?

可是……

唉!

幾位將軍麵麵相覷,心中都是暗自歎了口氣。

光他們期盼有什麽用,偏偏這沈太醫就是個能沉得住性子的,這兩天兩夜,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大漢煩躁地撓了撓頭,猛地將身上的甲胄一把拽下:“不行!老子忍不住了!今個兒我一定要親眼看看這裏麵到底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誰敢攔著,老子就跟他急!”

見大漢這副架勢,眾人心中皆是暗道不妙。

這眾位將軍之中,就數這劉將軍的脾氣最急,偏偏他還一身的蠻力,真的犯起驢脾氣來,除了四王爺根本沒人能夠治得住他!

看這架勢,他竟然是要不管不顧地往營帳裏衝!

這可如何使得!

就在眾人正準備一擁而上,無論如何也要將劉將軍攔在營帳門外的時候,帳篷的門簾猛地被人掀開了!

無論是往裏衝的劉將軍還是阻攔著他的士兵將軍們,動作都瞬間頓住,視線在第一時間不約而同地放到了那掀開門簾的女子身上。

營帳內,一個綠衣女子正打簾而出,腳下不遠處放著一盆暗紅色的血水,顯然,這是出來換水的小丫頭。

身為眾人視線的焦點,沁心並沒有絲毫的驚懼,隻是低垂著頭。

這幾日,她一直在營帳中給沈太醫打下手,每次出來換水拿東西,這些人的眼神都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一次會心驚肉跳,兩次會害怕膽寒,但三次四次五次……時間長了,她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些人隻不過是擔心四王爺的身子罷了,就算是再怎麽焦急地圍上來,再怎麽凶神惡煞,隻要她說一句“再耽擱下去將軍就會有危險”,這群人保管比誰都聽話。

至於這如狼似虎的眼神嘛……

沁心在心中暗笑,她並不是自小養在閨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自小家中遭逢變故,她早就將這些世俗女子看得很重的東西看清楚了,看幾眼就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麽惡意,她又何須自己嚇自己?

不過……

沁心微微抬眸,看了看門外混亂的景象。

這次的情況,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

門外,被眾人聯手困住的劉將軍率先回過神來,衝著沁心張牙舞爪地喊叫道:“喂,你!說你呢!我們主帥到底怎麽樣了?你倒是給個準話啊!這幾天幾夜的沒個動靜,是要急死人不成?”

說著,劉將軍掙紮著就要擺脫眾人的束縛。

那副樣子,恨不得把沁心把控在手中狠狠地盤問一番似得!

一衝一攔,好不容易安靜了片刻的營地頓時又是一番喧嘩。

劉將軍常年混跡沙場,這大嗓門可不是蓋的!

深更半夜的,軍中如此喧嘩,就算是將士們睡得再熟,這個時候也被驚醒了,甚至有的以為是有敵軍襲營,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利落,便匆匆忙忙地衝出了營帳。

到了這會兒,這主將的營帳之外已經裏裏外外圍滿了不明情況的士兵。

其餘幾位將軍見此,心中暗道不好!

他們主將重傷不治的消息,可是絕對保密的。一旦傳將出去,必定會導致軍心大亂!

可如今老劉這麽一鬧,所有人都聚集了過來,要是再不攔住他,這消息哪裏還瞞得住?

沁心這幾日也算是經曆過不少的事兒,見此情況,當即反應迅速地放下簾帳,將那盆血水連同營帳內的場景全部遮掩了下來,不讓外間窺探到絲毫。

可沁心的這個動作,卻是把此時犯了強的劉將軍徹底激怒!

見沁心竟然如此無視他,劉將軍當即大怒,一邊掙紮著一邊暴喝道:“喂!你別走!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會!你給我……”

“夠了!”

利落果決的兩個字猛然間在這營地之中炸響,本該是被這一片混亂掩蓋過去的兩個字,卻讓纏鬥做一團的諸位將士瞬間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一時之間就這麽怔愣著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姿勢。

方才還耍橫耍強的劉將軍瞬間頓住了動作,愣愣地看向營帳的方向。

剛才……剛才那是……

“劉烈。”